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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親眼看到盧都堂被殺的?”
昏暗的客棧大堂中,秦九澤微微點頭,“被韃子圍了,死了。”
堂中隻有四人,除了秦九澤之外,還有旗總、餘老二和楊光第。
旗總看著麵目模糊的秦九澤,“宣大兵馬都覆滅了還是逃出些?”
“將官帶著家丁往北跑了,各家將官該都沒有死。”
旗總皺皺眉頭,“合著就盧都堂一人死了,那你為何不跟將官跑,又不跟那兩人去投遼鎮?”
秦九澤簡短的道,“他們都不真心打韃子,不喜便不去了。”
“我們不是快手,是南直隸的營伍,咱們真心打韃子,但是就缺好的夜不收,你可願跟著我們打韃子?”
秦九澤額頭上的皺紋更深了,似乎在抬眼觀察,片刻之後他道,“願跟著。”
“那你的兵牌我拿了,跟著就是咱們奇兵營的人,就不能想走就走了。”
秦九澤又點點頭,旗總看他兩眼之後轉向楊光第,“楊光第,秦九澤跟著你,先給他弄些吃的,咱們軍中和宣大總有些不同,你負責教他規矩。”楊光第頓時一呆,旗總卻沒等他,說罷就調頭出門,到了門口又回頭看著楊光第,“秦九澤是邊軍的尖哨,有本事的人,你教他規矩,不是說你就是師傅,也要跟
著人家學技藝。”
楊光第哎的應了一聲,等旗總出門後,昏暗的堂中三人都不說話,秦九澤沉聲道,“楊光第,吃的呢。”
“有,這個,這裡有兩個餅。”
“還有馬料。”
那邊的餘老二嗤的一聲,“你當起老爺了怎地。”
楊光第應道,“馬料我一會去旗總那裡領,路上運來不易。”秦九澤緩緩坐下,拿出火折子敲打起來,片刻點燃了火絨,然後小心的把揉過的乾草靠在火頭上,乾草燃燒起來,秦九澤將幾根小柴棍架在上麵,很快火苗就竄
起來。
“你們為啥要殺了那個百姓。”
“是楊石三殺的。”秦九澤伸手拿過一塊劈開的門板放在火上,“他以為外麵是跟那兩人一夥的,先殺了少個敵手。”火勢逐漸增大,屋中也有了點暖意,餘老二也坐下來,看著火光中的秦九澤道,“姓秦的,不管你在宣大是夜不收還是尖哨,在咱們這遊騎隊裡麵,乾啥都要聽伍
長隊長的,幫不上忙就算了,不要多事害死了彆人。”
火堆中竄出一股煙來,秦九澤咳嗽了一聲,用手在麵前揮了兩下,便退開了一些,順手把頭盔取下放在旁邊,沒有接餘老二的話頭。
楊光第偏頭看著麵前的秦九澤,這人年紀不小,頭發都花白了,臉上皺紋比好些老頭還深,似乎也不算強壯,但總就覺得能打。旗總檢查了這三個宣大兵的兵牌、馬匹和武備,跟他們自述的都能對上,說明確實是宣大邊軍,最近經常聽到這支軍隊,遊騎兵甚至還口授了宣大各個營頭和主
將名稱,印象最深的當然是盧象升。
“秦……秦大叔,盧都堂真的死了?”
秦九澤仍是簡短的道,“死了。”
楊光第沉默了一會道,“我是在滁州被救下的,得虧是盧都堂打敗了流寇。”
昏暗的光線中,秦九澤微微抬頭看了一眼,他的眼睛本就不大,看不清眼中的情緒。
“方才聽你說你是督標中營的,副將叫李重鎮,我記得武學的人說,救我那一仗也有你家李副將。”
秦九澤哼了一聲,“李重鎮是你家的,他是遼鎮來的。”
餘老二歪著頭問道,“李重鎮是中營副將,盧都堂都死了,為啥他還能逃,放在咱們奇兵營裡麵,主官戰死下屬逃的,回營立刻砍了腦袋。”
他伸手指指秦九澤,“李重鎮要是不跑,你們這些夜不收也該跟著主官一起戰死。”
“我說了,李重鎮是你家的主官,我家主官姓許,真心殺賊的人都死了。”
楊光第站起來大聲道,“龐大人才是我家大人,李重鎮不是!我家龐大人才是真心殺賊的,這次就是從南直隸趕了一千裡路來殺韃子的。”
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幾人轉頭看去,門前燈火晃動,旗總打著一個火把大步走了進來。
“楊光第你那麼大聲做什麼,怕韃子聽不見麼,都過來,秦九澤也過來。”幾人圍攏過來,旗總直接說道,“剩下那個百姓說,他是從威縣關廂跑來的,午時前在二十裡鋪見到過一隊建奴,大約十幾個人,一個亮甲韃子,抓到了幾個百姓
,午後就回去了。”
聽到亮甲韃子幾個字,楊光第下意識的抬頭看了看旗總額頭,那裡一道醒目的傷疤,就是上次在初家圈遇到的亮甲韃子留下的。旗總蹲在地上用石頭畫了一道,“如果他們大營不動,明日建奴可能還是如此活動,天亮前我們出發,先行埋伏在二十裡鋪,一隊在西麵入口,二隊三隊在中間。
”“你們三個。”石頭畫了一個圈,代表二十裡鋪,接著旗總在圈的西南位置胡亂抹了幾下,“這裡有一片林子,那個百姓說鋪西頭有條路可以進林子,你們自己去
尋這條路堵住,不要讓韃子從這裡逃了,有沒有要問的?”
秦九澤安靜的盯著地上的圖案,聽到這裡略微有點驚訝的抬頭,似乎沒想到他們想全殲韃子哨騎,更沒想到旗總還要跟他們商量。
餘老二問道,“帶馬麼?”
“帶,有建奴逃過去你們好追。”
楊光第舉了一下手,“我的火銃破甲厲害,要不要還是在西頭打亮甲韃子。”
“有兩把弩夠了,餘老二你那把弩交給我,楊光第自個尋個好位置,最好又能打西頭又能堵路。”
旗總抬頭看向秦九澤,示意他提問。
秦九澤第一次有點局促,他咳嗽一聲道,“今日是十多建奴,也或許是查探,明日或許就是數百之多。”“這條路建奴月前經過,錢糧子女都搶光了,建奴的人馬定然是往威縣南方去搶掠了,查探二十裡鋪就是看有沒有漏掉的百姓,不會派許多人馬出來,若實在來得
多,聽蹄聲多了便跑。”
秦九澤聽了點點頭,對旗總說道,“要點豆料,不然馬追不上。”
“過一刻鐘楊光第來領。”旗總看著秦九澤,“能抓到活的最好。”
他說罷接了餘老二的闕張弩,起身走了出去。
三人回到各自位置,楊光第想到明天埋伏建奴,心頭有點興奮,摸出自己的魯密銃擦拭起藥鍋,餘老二則靠在火堆邊睡了。
秦九澤看著楊光第擦槍良久,微微搖了搖頭。
……
十二月十五日,威縣東麵二十裡鋪。
楊光第看著眼前的樹林發呆,這全然不是他想象中的小樹林,而是一大片榆林,樹林邊緣已經到二十裡鋪,市集裡麵的小巷都可以通進入林子。
在江北的人口密集地區,很少能看到這樣的樹林,因為土地早就變成了耕地,樹木時長不起來的,但這次往北行軍,過了鳳陽之後的各地都有類似這樣的樹林。北方的土地問題比南直隸更嚴重,確實如龐雨所說的,倒給銀子也沒人要,許多土地被拋棄而無人接手,經過多年拋荒而形成了這些樹林,其中最常見的就是榆
林,繁衍得最為迅速。
這一片樹林大約也有幾十年了,有些榆樹顯得非常高大。
由於榆林不規則,餘老二選了半天,也沒找到能兼顧埋伏和堵路的位置,三人隻能在靠近西頭的林中道路旁埋伏下來,馬就栓在二十步之外。
林中不時傳來鳥叫,秦九澤靠坐在一棵大樹下,摸出腰刀查看了一番,接著有掏出一把黝黑小刀,刀刃或許經常打磨,顯得又短又薄。
楊光第正在挽自己的火繩,看到秦九澤的小刀後道,“秦大叔,你這小刀砍得動啥呢。”
餘老二嘿嘿笑了兩聲。
秦九澤沒有理會他們,此時一個人影突然出現在集市邊緣,楊光第兩手一抖,餘老二擺擺手道,“是旗總來了。”
旗總沒有騎馬,大步跑過來到了一棵樹下,楊光第和餘老二連忙過去,將旗總頂在肩上,旗總抓住上麵一根枝丫,爬到了樹上去。
他橫坐在枝丫上,哢嚓一聲拉開了一個三截的遠鏡,朝著遠處張望。
秦九澤緩緩站起身來,看著樹上的旗總發呆,楊光第過來時,秦九澤才喃喃道,“盧都堂也有這般遠鏡,當寶貝一般收著。”
“咱們這裡所有遊騎兵的旗總都有一個,步兵的把總、炮兵炮長都有,看得老遠了。”
話音剛落,旗總已經吊著枝丫跳了下來,他對幾人道,“看清楚了,西邊來了十多個騎馬的,定然是韃子,預備好了。”
他說完就飛快的跑進了市集中去,沿途飛起許多鳥雀。
餘老二罵道,“操典怎麼說的,勿驚鳥雀,韃子都要嚇跑光了。”
楊光第將火繩點燃,笑著對餘老二道,“韃子沒有遠鏡,看不到的,一會就落下來了。”
市鎮內很快安靜下來,鳥雀又重新落下,,跟著集市的東頭就升起一股白煙,就像有人在煮飯,楊光第知道是在吸引建奴過來。三人隱蔽在林中,聽著官道上清脆的蹄聲逐漸接近,楊光第聽得明白,就是十多匹馬,蹄聲一直很均勻,沒有任何停頓和加速,建奴似乎是散步一般,全然沒有
防備。
楊光第將火繩吹亮,又拉出一截來,調整好之後從樹林縫隙中往外看去,市鎮間靜悄悄的,蹄聲更近了,市集西頭有鳥雀飛起。
楊光第手心還是有點冒汗,他握了握槍身,轉頭去看秦九澤,隻見這個宣大兵仍安靜的靠在樹乾上,看不出半點擔憂。
突然傳來一聲尖利的喇叭聲,是遊騎兵的號音,楊光第注意力立刻轉回了市鎮。
蹄聲立刻雜亂起來,弓弦聲嘣嘣的響個不停,慘叫和喝罵交織。楊光第又吹了一口火繩,瞄準市鎮方向,槍身剛剛放平,一個巷子中就竄出一個騎手的身影,他趴在馬背上似乎受了傷,看不清衣著,但埋伏的遊騎兵都沒有騎
馬,出來的肯定是建奴。
楊光第毫不猶豫,魯密銃一聲轟鳴,麵前白煙彌漫,楊光第飛快的揮舞手臂打散白煙,滿懷希望的看著,結果那騎手不但沒有掉下來,還一拐彎進入了林中。
餘老二放下弓箭罵了一聲道,“又他媽沒打中,你裝彈,老子去追。”
他飛快的跑向自己坐騎,上馬急追而去。
楊光第滿臉通紅,一邊急切的裝彈,一邊觀察著市鎮的動靜,那裡喊殺聲激烈,但從有建奴逃跑看來,遊騎兵應該是占據上風。
但越急裝彈就越慢,火繩再次被噴飛,火頭不用說已經熄了,楊光第必須重新點火,又要大費周章。
“秦大叔你備好弓……”楊光第回頭看時頓時呆了,隻見樹乾上空無一人,後麵栓著的兩匹馬也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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