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寒月踏進了李斯意的家門,抬頭看著他,說:“你已經喝了那麼多了,還需要我陪你嗎?”
“那你呢,故意不戴口罩和帽子,難道不想讓記者留下些什麼嗎?”
看自己的小小心機被李斯意拆穿了,紀寒月一笑,說:“是,你知道的,我也告訴過你,我想要名氣。”
“而我能給你名氣,對麼?”李斯意問。
紀寒月一笑,點了點頭,看向了屋內,往客廳走去,這間房子很大,大得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個房間,連客廳都空曠得讓人覺得陰冷。
李斯意關上了門,晃著身子朝著遠處的陽台而去,坐在能看到銘州市中心繁華街景的陽台,從冰桶裡取出酒瓶,為自己和紀寒月分彆倒了半杯威士忌,回頭看向仍站在他身後的紀寒月說:“坐吧。”
落座在他的身邊,看著這價值不菲的夜景,紀寒月毫不猶豫地端起了桌上的酒杯,飲上一口辛辣醇香的好酒,放下酒杯,繼續看著陽台外的風景。
李斯意一笑:“你不怕我加些什麼東西嗎?”
“你愛加就加吧,我敢來,就是做好了最差的打算了。”紀寒月的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是麼?最差的打算是什麼,醉倒?還是……過夜?”
“不管你打算做什麼,小報記者都會為你提前寫好的。”
紀寒月的語氣仍是那樣冷漠,她給過李斯意的溫柔隻在戲裡,隻有在入戲時,她才會真心愛他,一出戲,真心也就收回了。
李斯意能體會到紀寒月的冷漠,可他喜歡的正是這樣清冷的她,他也飲了兩口,問:“你好像並不喜歡我。”
“還好。”紀寒月冷冷道。
李斯意一笑,說:“還好就夠了。”
紀寒月知道他什麼意思,她不再說話,或許沉默也能代表一些她的態度,她不討厭他,但若說是喜歡,恐怕最多也隻有憧憬罷了。她分得清楚,什麼是憧憬,什麼是喜歡。
可她,現在需要他。她需要繼續入戲,繼續和李斯意演上這一出不知道要持續多久的戲碼。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後,李斯意輕聲開口了:“有時候,我挺羨慕你的。”
紀寒月扭頭看向了他,問:“羨慕我什麼?”
“羨慕你可以讀書,讀那麼多的書,羨慕你那麼有天分,完全沒有經驗,卻比大多數演員表現得都好。”
“……”紀寒月沒有說話,她心裡清楚,那不是天分,那是她受儘磨難後難得的善果罷了。
李斯意仍看著遠方,似乎是回憶起過去,說:“我十五歲就不讀書了,更彆提什麼科班出身,從十五歲開始我就在烏城給人跑龍套,一天一天看著那些大明星是怎麼表演的,一點點自己琢磨,從十五歲跑到二十五歲,整整十年,我才終於跑到了自己的第一個配角。”
“《珞城記》裡的肖禾,對麼?”
李斯意一笑:“原來你知道,我以為……或許你連電視都很少看。”
“我確實沒看,隻是我爸媽那時候在追這部劇,我在吃飯時間看了一點,趁著吃飯時間偷點懶,一會兒就得去做作業了。”
提到作業,李斯意這才有些失落地說:“是啊,我都忘了,我大了你十歲。我開始跑龍套的時候,你甚至隻是個幼兒園的小孩。”
李斯意失落,是因為他這才意識到自己與紀寒月有多大的差距,她還那樣年輕,或許在她眼裡,他就像是個大叔一樣的人物,就算在電視裡是年紀相近的情侶,在現實裡,他們卻有著足足十歲的差距。
紀寒月說:“所以我喜歡喊你前輩。”
“嗯?”
李斯意抬頭一看,看到的是紀寒月的微笑,她的眼眸裡有一些溫柔,那種溫柔不是對戀人的,而是對一個值得敬佩的前輩,一個值得交往的朋友。
可李斯意不這麼認為,他雖然能察覺這樣的溫柔與在戲裡時不一樣,但他依然選擇欺騙自己,是否紀寒月心裡是有他的。
他挪開了與她對視的視線,拿起那還有三分之一杯威士忌的酒杯一飲而儘,紀寒月見狀忙勸道:“你少喝點,我可抬不動你。”
李斯意笑了,他的笑容很好看,醉意上來時的笑容更吸引人,他放下了酒杯,對紀寒月說:“你很有天分,入戲很快,出戲時也很快,導演一喊卡,你立刻可以變成另外一個人。”
紀寒月沒有說話,隻是默默聽著。
“可是我……”李斯意緩了一會兒才接著說道,“我好像是可以的,以前一直是可以的,出戲很快,殺青一天後,我連女主長什麼樣都差不多要忘光了。可這次……這次……”
他的頭低了下來,一會兒後便垂下了腦袋,紀寒月怕他喝多了,趕緊起身上前扶住了他,卻被他抓住了手。
“……”紀寒月有些吃驚地看著他,隻見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來,拉著紀寒月的手,將額頭靠在了她的額頭。兩人靠的是那麼近,紀寒月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木質古龍水味道,還有他鼻息裡的輕輕氣流,以及聽到他和入戲時一樣的澎湃心跳。
李斯意抬起了眼眸,看著紀寒月那如月光一般的雙眼,對她說:“我討厭你,很討厭你。”
“……為什麼?”紀寒月心想,難道自己的猜測錯了嗎?
“因為你讓我慌亂,沒有人能讓我慌亂,你明白嗎?我是李斯意,從一個龍套一點點摸爬滾打,爬到這個位置的李斯意,沒有人能讓我慌亂,而你,可以。”
紀寒月垂下了眼眸,沒有說話。
李斯意輕輕捧起了她的臉蛋,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去,直到確認紀寒月沒有抗拒,他才蜻蜓點水地在她的唇上一吻。
明明兩人在戲裡什麼樣的吻都拍了,可此刻李斯意仍是如第一次吻她一般小心翼翼,因為這不是戲,這是真實的他,所做出的最真實的選擇。
“抱歉,我分不清楚……到底是我入戲太深,還是……真的喜歡上你。”李斯意輕聲道。
紀寒月也分不清了,她已經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麼了,可如果她沒有和其他人在一起,路淩會死心嗎?想到這裡,那些可怕的死前記憶再次襲來,她渾身一抖,小小的一陣顫抖,卻讓李斯意心疼起來。
他問:“冷嗎?”
紀寒月本想說不冷,可此時的她覺得不能再讓自己有退縮的借口了,她輕輕點了點頭。果然如她所料,李斯意輕輕將她抱在了自己的懷中,她的側臉埋進了李斯意的胸口,聽著他的心跳。
如果可以的話,是不是試著喜歡上他,她的生活會好過一些?
可她好像做不到,此刻被他抱著,她也隻會想起路淩的溫暖,隻會想起那個被封印的靈魂,那個她心中摯愛的丈夫。
李斯意喝多了,紀寒月扶著他回到他的房間,讓他坐在了床邊,轉身就要離開,卻被李斯意拉住了手。
“……”紀寒月沒有甩開他的手,但也隻是沉默地背對著她。
李斯意忙解釋道:“彆誤會,我不是……你想的那樣……”
紀寒月眉頭一皺,稍稍回過頭看向了他,隻見他低著頭,臉上泛著紅暈,認真地說:“我會告訴媒體,你是我的女朋友。”
“……”
紀寒月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可她的沉默在李斯意的猜測裡讓他不安,他抬頭看向了紀寒月,問:“你……不願意嗎?”
紀寒月回過身來,她走到他麵前彎下腰來,發絲輕輕擦過他的脖頸,她的唇在他的唇上輕輕一吻,而後她站直身子,仍沒有笑意,隻是回答:“好。”
留下這簡單的回答,紀寒月離開了他的房間,留下他獨自一人在房間裡,呆呆想了一會兒後才揚起燦爛的笑容,將自己的腦袋埋進了枕頭裡,肆意地笑著。
紀寒月回到了車庫,上了車,剛剛發生的一切這才清晰地浮現在她的腦海裡。
她有些歉意,畢竟她對李斯意並沒有愛,就算有也隻是些微的喜歡,可她為了要救下路淩卻如此利用他,她的心中很是不忍。
但她已經做了,她已經成為了李斯意的女朋友了,不出幾日,她即將成為頭條新聞的主角,成為全國茶餘飯後熱議的話題,成為路淩這一生再也觸碰不到的人。
這樣就好了,對嗎?隻要這樣,就可以救下他了。
對嗎?
她不知道,她看著窗外的景色,腦中一片空白。
回到家中,紀寒月洗漱後就睡了,然而因為心事重重,今日她沒有按時在睡前吃下止疼藥,半夜時分被渾身的疼痛所疼醒。
冷汗淋漓的她艱難地爬起身來,一步步挪動著到客廳桌上,卻不見藥瓶的蹤跡。
紀寒月扶著疼痛的腦袋,怎麼都想不起來自己到底把藥瓶放在哪裡了。
疼痛襲來,她蹲下身來抱緊了自己,可就算是如此也並不能緩解多少疼痛,直到這一刻她才意識到,自己若這一次再不能救回路淩被封印的靈魂,她的下一次重生隻會比現在更痛苦百倍,而且她的下一次重生,不一定就能有向仁洲所給的止疼藥。
她幾乎是爬著到沙發上蜷縮著,拿出了手機,撥去了向仁洲的電話。
令她意外的是,向仁洲幾乎是馬上接起了電話,開口便問:“寒月?你怎麼了。”
“對不起……我……我……”紀寒月疼得意識模糊,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你怎麼了?”
“藥……我……我在公寓這裡,我……”
紀寒月幾乎是零碎地說完關鍵信息,還好向仁洲聽懂了,他忙回答:“你在宿舍等著,我馬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