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半月後，紀寒月看著客廳桌上的日曆，心急地說：“到三個月了嗎，今天能不能跟路淩哥說呀？”

陸鏡無奈地笑了笑，說：“你怎麼這麼著急，還沒，還有兩天。”

“兩天後就可以說了？那是後天淩晨12點可以說，還是後天整天結束後才可以說？”

陸鏡哭笑不得，走到她身邊，拉著她到沙發坐下，撥通了電話，說：“喏，現在說吧。”

聽到終於可以跟她的路淩哥分享這個喜訊，她興奮地接過了電話，不一會兒後，電話的那頭傳來了路淩的聲音：“陸鏡？”

紀寒月嘿嘿笑著，說：“是我！路淩哥。”

路淩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問：“怎麼了，看你笑得很開心的樣子。”

“我跟你說個好消息，嘿嘿，有個小朋友，會在2023年4月2日報道！”

說完這句話，紀寒月期待地等待著路淩能不能聽懂她的謎語，然而電話那頭卻是一片寂靜，紀寒月還以為他猜不出來，趕緊自己揭曉了答案，說：“我懷孕啦，路淩哥！現在三個月，終於可以告訴你啦。醫生說預產期是明年4月2日，到時候你要是有空，一定要來看看寶寶哦！”

然而等紀寒月說完，路淩仍沒有回答，紀寒月這才察覺了不對的地方，忙問：“路淩哥，你……不高興嗎？”

陸鏡聽到紀寒月這麼說，忙湊了過來，擔心地看著她。

隻聽電話那頭露出了勉強的笑聲，說：“恭喜你和陸鏡了。”

紀寒月沒聽出他的情緒，放心了許多，致謝說：“謝謝路淩哥！不過路淩哥，我馬上要當媽媽了，你呢？”

“我？”路淩問。

“你……還不打算結婚嗎？”

路淩又是一笑，說：“我還是更喜歡自己一個人，你不用擔心我，我很好。”

“你好好的就好，我和陸鏡都很想你，你自己在倫敦要好好照顧自己啊。”

“嗯，會的。”

又寒暄了幾句之後，紀寒月終於是掛斷了電話。而此時就在路淩身邊的葉夢，見他臉色鐵青，忙問他：“怎麼了？”

“……寒月，懷孕了。”

葉夢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一會兒後才反應過來，激動得整個人都站了起來。

那是曾經的自己所期盼的夢，沒想到這一次終於實現了，她終於有自己的孩子了。

可還沒等葉夢高興一會兒，她突然想到，距離2023年3月18日隻剩下沒幾個月了，葉夢忙問：“預產期什麼時候？”

說到這點，路淩絕望地捂住了自己的臉，說：“4月2日，在3月18日之後……”

“不行！我們要想辦法讓紀寒月提前把孩子生下來。”

“不可以！”路淩嚴厲地反駁道，可反駁過後，他的聲音卻變得淒涼，低聲道，“不能再改變未來了……”

自從因為告訴陸鏡那個日期之後引起了瘟疫流行，路淩開始變得謹慎小心，生怕自己再做了什麼改變未來的事，再引起什麼可怕的後果。

“不去做什麼，就不能改變悲劇，讓紀寒月把孩子生下來，就算真的不能度過3月18日這天，至少他們的孩子還活著啊！”葉夢上前，抓住了路淩的肩膀質問道，“你難道要他們一家三口一起死在那天嗎？！”

“我們不能再這麼自私了，葉夢！”路淩幾乎是怒吼著喊道，額頭的青筋都暴起了，明明是憤怒，可又立刻變得悲戚，抱著他的頭，痛苦地自言自語，“我們不能……我們不能……可那是個孩子……那是個……孩子……四條人命了，四條人命了……”

路淩恨著自己，恨不得自己殺了自己，可他不能死，他一死陸鏡也會跟著他消失，他便隻能在無儘的掙紮中努力保持著僅剩的理智，去克服身為人那個矛盾的求生欲。

愧疚，恐懼，不甘，複雜的情緒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他，他在生不如死的痛苦中一日日地等待著生命的倒計時。

葉夢坐在一旁，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她想過自己去做些什麼，可這一兩年來，路淩的精神狀態已經越來越不穩定了，脆弱得一點小事就能讓他崩潰，甚至自殘。為了不刺激路淩，也為了尊重他的選擇，葉夢隻能如此。

等到路淩冷靜一些後，葉夢平靜地對他說：“或許，這個孩子的出現預示著未來會有所改變。”

路淩沉默著，隻是點了下頭。

葉夢見他如此，心中不忍，她上前去將他抱在自己的懷中，悄聲對他說：“還記得以前嗎？”

“……”

“我幽閉恐懼症發作的時候，你總是一直抱著我，直到我好起來。”

“……”

“等到明年春天一過，你一定會好起來的，對嗎？路淩……我不止要你活著，我還希望你快樂地活著。無論你在哪裡，我會永遠陪著你，像這樣抱著你。”

路淩閉上了眼睛，伸出手來回應了她的擁抱，在她的懷中，他沉默地落下了眼淚。

他已經快不行了，還好，還有葉夢的擁抱，她在用陪伴和擁抱去支撐起他這疲憊的，支離破碎的靈魂。

【2023年3月17日22點17分銘州】

紀寒月的身孕已經八九個月了，上床睡覺的時候需要一個側躺的枕頭才能讓她舒適地躺下。

陸鏡扶著她上了床，細心地為她墊好了枕頭，坐在床邊，見她背對著自己，笑著問她：“你為什麼要朝另外一邊睡覺？”

紀寒月招了招手，說：“你過來這邊。”

陸鏡忙換了一側，從另外一邊爬上了床，盤腿坐在她麵前，問：“然後呢？”

紀寒月笑了起來，說：“這樣才能看著你睡著嘛。”

陸鏡想了想，這才發現，原來紀寒月每天都在看著他，就算必須要側躺著了，她卻連背對著他都不願意，一定要看著他才滿意，他笑了，輕輕捏了下她的鼻子，說：“等寶寶出生，你就沒空管我了。”

“才不會呢！”紀寒月輕輕握住了他的手，娓娓道來她的計劃，“我都分配好了，寶寶睡覺的時候我就陪著你，寶寶不睡覺的時候，我再陪著寶寶，而且又不是一定要我照顧，我媽下周就來了，還有月子中心。你彆吃醋啦，我還是會每天都這樣看著你睡著的。”

“說到做到，嗯？”

“說到做到！”

陸鏡笑了起來，起身到房間外關了燈，跟著她一起躺了下來，關上了房間裡的燈，正要關上台燈，紀寒月忙攔住了他：“先等等，我還沒要睡呢。”

陸鏡點了點頭，躺回了她身邊，看著她問：“還不睡麼？平時你可是十點就睡了的。”

“你不是說，路淩哥哥讓我們兩個明天不要出門嗎？”

“是，所以……？”

紀寒月招了招手，讓陸鏡靠近她一點，他挪動著貼近了她，讓她的腦袋能靠在他的胸口，她就這樣在他的懷中，小聲說著：“所以我們晚點睡，明天賴床到中午，一天一下子就過去了。”

陸鏡笑了笑，問：“那這麼早躺下來了，要乾點什麼打發時間？”

紀寒月抬起頭來，看著他說：“我們來聊天嘛。”

“聊天？”

“嗯啊，上學的時候，宿舍裡要是有好玩的話題，我們常常聊到半夜呢。”

“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可是馬上要當媽媽的人了。”

紀寒月不服氣地說：“那你也是馬上要做爸爸的人了。”

這句話似乎很觸動陸鏡，他看著天花板，喃喃說著：“是啊，終於……我也要成為彆人的父母了。”

紀寒月再了解不過他，她知道，自從她懷孕之後，陸鏡心中那個沉重的遺憾，正在隨著這個孩子在她肚子裡一天天成長而漸漸消弭，她溫柔地問他：“陸鏡，你會是一個好爸爸嗎？”

陸鏡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麼樣才算是一個好爸爸，但是我會竭儘一切去愛著他，會堅定地選擇他，會相信他，尊重他，會像愛著你一樣去愛著他。”

“有我們在，他一定會快樂地長大，一定會很幸福地長大。以後等我們都老了，他或許也會成為彆人的父母，也會明白我們是如何愛著他的，就像現在的我們一樣，期待著一個小生命的誕生。”

陸鏡露出了淡淡的幸福笑容，問：“等我變成一個老頭，你還會像現在這樣，喜歡看著我睡著嗎？”

紀寒月又看了看他，說：“等你老了，說不定會變成一個固執的老頭，那我大概會少看兩眼吧？”

陸鏡抱怨道：“我怎麼會變成固執的老頭？”

“你現在就挺固執的了，以後不好說呢。”

“你！”陸鏡輕輕敲了下她的腦袋，說，“那等你變成一個老奶奶，我也要看彆的年輕姑娘，才不看你。”

“你敢試試看？”紀寒月說著，咬了下他的手臂，疼得陸鏡求饒道：“不敢不敢，紀寒月大校花！”

紀寒月滿意地笑了，她靠在陸鏡的胸口，架不住困意，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說著：“說好了哦，等我們老了，誰也不許嫌對方醜，我們還要像現在這樣，看著對方睡著，好嗎？”

陸鏡輕輕抱住了她，在她的耳邊溫柔地說：“好，你就算變成一個老太太，也是會這個世界上最美的老太太。”

本以為誇她會讓她開心，結果等了一會兒她一點反應也沒有，陸鏡低頭一看，她已經在他懷中睡著了。

陸鏡的嘴角帶著溫柔的笑容，輕輕拂過她的臉龐，在她的耳邊輕聲道：“寒月，晚安。”

房間裡的鬨鐘悄聲滴答走著，走到某個瞬間，顯示著的日期從2023年3月17日變為了3月18日。

這一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