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重要的演出,大家把所有預案都想好了,卻唯獨沒有想到一種情況——紀寒月沒來怎麼辦?
所有人都已經坐定,雙簧管坐在後方,並看不到前排的紀寒月沒有出現,按平日習慣給了標準音,眾人隻能是先開始調音了,陸鏡也隻能是跟著一起,但此時心中已經慌了。
調音結束,指揮齊老師也登台了,台下眾人再一次熱烈地鼓掌,齊老師朝著眾人一鞠躬,他年紀比較大,並不認得誰是紀寒月,隻是和平時一樣走上了指揮台,抬手便準備開始第一曲。
此時,第二小提琴的首席阻止了齊老師,說:“等一下老師,好像……主角沒到。”
台上台下頓時開始竊竊私語起來,此時已經是七點零五分了,誰都沒有想到,被求婚的那個人居然還沒到場。
一片慌亂中,第一小提琴的首席看向了坐在舞台最外側的陸鏡,問:“陸鏡,主角要到了嗎?”
陸鏡根本不知道什麼情況,上台是不能帶手機的,但演出就是演出,今天的觀眾並不是隻有紀寒月一個人,他看向齊老師的方向說:“齊老師,我們準時開始吧。”
齊老師欣慰一笑,對他說:“這就對了,男人,不管在什麼時候,都要鎮定自若。”
台下又再次響起了掌聲,齊老師笑嗬嗬地回過身與眾人再次鞠躬致謝,再回過身來,確認了眾人都已經準備好了,與第一小提琴首席示意,隨即開始了第一曲的演奏。
陸鏡雖然懸著一顆心,但平時的練習已經很到位了,就算隻憑肌肉記憶也能順利地完成演奏,可這並不代表他不慌張。
來聽他的演出,紀寒月從來沒有遲到過,甚至每次都是提前二十分鐘以上到達,生怕自己遲到影響演出,但今天,已經七點多了,她還沒有出現。
陸鏡難免失落,不隻是他,在場的樂手和台下的觀眾都多少有些失落和緊張,準備得如此充分的驚喜,如果真的落空了,誰都不會好受的。
在惴惴不安的等待中完成了四個樂章的演奏,陸鏡從來沒覺得演出的時間如此漫長。
一套組曲結束,齊老師先看了眼首席小提琴,見他示意紀寒月還沒出現,他這才回過頭來看向眾人,的確,台下第一排最中間的地方空出了一個很顯眼的位置。估摸已經七點半了,齊老師也有些擔心,他看向了陸鏡,用眼神詢問他的想法,陸鏡與他點了下頭,暗示他繼續演出,齊老師這才揚起笑容,麵對觀眾,細細解說起接下來要演出的曲子,一是拖一拖時間,二是也當作課堂的延展,多教這些孩子們一些東西。
五分鐘的講解後,他們開始了新曲目的演奏,又過了三個曲目之後,中場休息的時間到了,已經是八點,眾人一回到後台便趕緊催促陸鏡去看看手機,陸鏡當然也著急,一進後台馬不停蹄地奔向自己的儲物櫃,打開手機一看,紀寒月果然發來了許多消息——
[完蛋了完蛋了!]
[抱歉抱歉!我馬上到!]
[你已經上台了吧?怎麼辦怎麼辦……]
[還有三公裡!馬上了!]
陸鏡剛要打去電話,此時樂團的助理匆忙跑了進來,喊道:“大家!主角到了!”
眾人這才鬆了口氣。
但助理的話隻說了一半,她又接著說到:“檢票那邊說……她……腦袋包著好大一圈紗布。”
“啊?!”陸鏡急了,趕緊到舞台一側去,隻見紀寒月氣喘籲籲,好像從很遠的地方跑來,頭上的紗布還滲著一些血漬,走路晃晃悠悠的,在眾人吃驚的視線下很是不好意思的樣子,連連點頭致歉,走到了她的位置坐了下來。
陸鏡顧不上彆的了,趕緊從幕布後走出來,從舞台跳下,快步到紀寒月麵前,急得額頭都出汗了,忙問:“怎麼回事?!”
紀寒月見他這般沒規矩地跳下舞台,也急得手忙腳亂,趕緊拉著他蹲下來,以躲開大家的視線,自己也躬下身子,小聲說:“你彆管我,快回去!下半場馬上開始了。”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
“我沒事我沒事,被車撞了而已,去了醫院才遲到的,還好我腦袋夠硬,居然沒有腦震蕩呢!”
陸鏡聽出了她話語中對自己這顆堅強的腦袋的自滿之情,哭笑不得,想要趕緊勸她去醫院,然而還沒開口,紀寒月忙說:“哎呀!我都這麼拚命過來了,你總不會一首曲子都不讓我聽吧?”
“……”陸鏡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隻能是握了握她的手,隨後便萬般擔心地從側邊的樓梯回到了後台。
眾人見陸鏡回來,都趕上來詢問:“發生什麼事了,怎麼……包著紗布?”
陸鏡無奈地歎了口氣,說:“被車撞了。”
“啊?!”眾人大驚。
陸鏡心中根本靜不下來,他很擔心她,恨不得現在馬上丟下自己的職責帶她去醫院趕緊再檢查一番,但他不可以,不隻是因為今天他需要求婚,就算隻是日常的演出,丟下樂團這種事他也乾不出來。
那個帶他進樂團的前輩看出了他的糾結,上前對他說:“現在多想些什麼也沒有用,她都受傷了還一定要來,就知道她有多期待今天的演出,好好表現吧。”
“好!”眾人都被鼓勵了,紛紛應和。
聽到這句話,陸鏡也釋懷了許多,是啊,紀寒月都傷成這樣了還堅持一定要來,他怎麼能辜負她呢?
陸鏡振作起來了,與眾人一起回到了台上。
這一次,台下的掌聲更加熱烈了,紀寒月似乎是因為頭疼的關係,鼓掌的力度並不大,但陸鏡看到她那雙期待的眼神,此時更是充滿了力量。
下半場第一曲開始,紀寒月一聽是自己喜歡的蘇聯音樂家肖斯塔科維奇的作品,激動得眼睛都亮起了光芒。她不知道的是,這一場音樂會的選曲是特地為她定製的,可惜她錯過了上半場。
一曲結束,本應是要鼓掌的,但紀寒月剛要抬手才發現台上似乎還準備繼續演奏一些什麼,指揮齊老師也沒有回過身與大家致謝,台下也一片靜悄悄的。
紀寒月有些好奇,難道他們對這首曲子做了改編?
突然,舞台上的燈光儘數都暗了下來,紀寒月嚇了一跳,可身旁的人卻都很淡定的樣子,讓她也隻能是疑惑地四處望著,還在想著是不是出了什麼事,要不要趕緊逃跑。
過了幾秒,一道聚光燈打在了舞台最邊緣的大提琴手身上,今天特地排了美式席位,讓大提琴區域在最外圍,陸鏡也被特彆安排在了最外側的位置。此時燈光打在了他的身上,紀寒月有些吃驚,心中嘟囔——難道真的要給她演奏生日快樂?
隻見陸鏡抬起琴弓,在一片寂靜之中,開始演奏那首他們第一次見麵時陸鏡所演奏的曲子——《亞麻色頭發的少女》。
紀寒月有些吃驚,但還未來得及等她吃驚,另一盞聚光燈緩緩亮起,在照亮了陸鏡之後繼續照亮了坐在台下的紀寒月,就在她的身後,學生們亮起了手機的手電筒,讓他們置身一片如宇宙般燦爛的星海中,隻有他們兩人閃耀著銀色的燦爛光芒,仿佛這個世界隻剩下他們兩人,再沒有其他的紛擾。
到此時,紀寒月已經完全懵了,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在這一刻,她的眼中隻有在聚光燈下的他,那低頭看著琴弦的認真模樣,對於她而言,不隻是那些精致的帥氣與英氣吸引她,她早已經為他的每一次垂眸與微笑瘋狂。
短短一分鐘的演奏之後,舞台上的燈光亮了,鋼琴與弦樂的樂手們無縫接上了後續的旋律,而陸鏡卻是站起身來,將琴放好來後,在演奏的旋律下從舞台一側的樓梯走了下來,走到了紀寒月的麵前,單膝跪了下來。
紀寒月腦中一片空白,隻是驚訝地望著他,可他卻又半天不說話,看得台上還在演奏的眾人急得恨不能替他開口。
一會兒後,紀寒月的腦子才算是清醒了幾分,她有些不敢相信地問:“你……是在求婚嗎?”
“……嗯。”
“那……你是不是想說些什麼?”紀寒月隻覺得哭笑不得,他怎麼連這個時候都像個木頭。
“想對你說的話都在琴裡了,你一定能聽得到,對嗎?”
陸鏡說話的聲音很小,台上台下的其他人根本聽不到他說了什麼,隻是看紀寒月眼中露出了一絲淚光,隨後便自己拿起了陸鏡手中戒指盒裡的戒指,在所有人吃驚的目光下自己為自己戴上了戒指,撲進陸鏡的懷中,不小心碰到了頭上的傷口,疼得趕緊扶住了額頭。
“你沒事吧?”陸鏡趕緊查看她的傷情,台上的樂曲也已經演奏完畢,台下的學生們歡呼著為他們打開了早已經準備好的禮花,現場一片混亂,一點也沒有按照原定的計劃進行,誰都不知道這場求婚到底算是失敗還是成功。
台上的管樂手們坐得比較遠,急忙詢問坐在前排的弦樂手們,互相打聽著才知道求婚成功了,眾人鬆了口氣,也跟著學生們的起哄鼓掌起來。
“寒月,寒月。”陸鏡搖了搖緊緊抱在他身上的紀寒月。
“嗯?”
“這樣就可以了……嗎?”
“可以啊!”
“可……我什麼都還沒說,你不介意嗎?”
紀寒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問:“那怎麼辦,要不我拒絕好了?”
“不許!”
見他緊張,紀寒月笑得更沒心沒肺了。
不需要誓言,他們一起度過的日子裡,每一份對彼此的珍惜,每一次帶著愛意的注視,都是永遠不會變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