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覓,這是一個對於葉夢來說很是陌生的名字,她看見路淩念到這個名字時眼中帶著感激,大概能猜中這個名字是誰了,她問他:“桃覓,是不是那個白頭發的神?”
路淩點了點頭,說:“嗯,那個白頭發的神。”
想到自己威脅她的畫麵,葉夢有點心虛地說:“難為她了……”
“葉夢,我一直都沒有告訴你,其實……我為什麼能再活一次,我是知道的。”
葉夢驚訝地問:“你……知道我……”
“嗯。”路淩看向了她,說,“我知道你用自殺逼迫桃覓讓我重生,其他的……我記不太清楚了,但……我知道,如果這一次還是不能救下我,你……還會選擇再死一次。”
葉夢低下了頭,她從來沒有打算告訴路淩這些事,她沒有想到,路淩竟然都知道。
路淩無奈一笑,說:“你是個很倔強的人,決定了的事誰都改變不了,但是葉夢,你知道我為什麼一直喊你葉夢,而不是寒月麼?”
的確,這裡是異國他鄉,沒有人知道葉夢的中文名是什麼,兩人單獨在一起的時候更是沒有必要在意名字是什麼。可儘管如此,除了在倫敦的第一次見麵之後,路淩一次都沒有叫過葉夢一聲寒月。
她搖搖頭,等待路淩揭曉他的答案。
路淩看著眼前那些漸漸暗淡的晚霞,對葉夢說:“因為我希望你能明白,你已經不是紀寒月了,你是葉夢,你不會遭遇那些可怕的災難,隻要你好好活著,我相信,你會一生平安。”
葉夢用力地搖著頭,說:“讓我自己一個人活下去,一點意義都沒有,我不要!”
路淩轉身抓住了她的肩膀,認真地對她說:“你還不明白嗎?對於我而言,你好好活著就是我生命的意義。你是葉夢,你要好好地活下去,知道麼?”
葉夢反抓住了他的雙手,將他的手緊緊握在她的胸口,淌下的淚水滴落在他的手背,滾燙熾熱,燙得讓他心痛。葉夢哽咽著,幾乎是哀求道:“我不能,我真的不能沒有你……這個世界如果沒有你的存在,它沒有任何意義,沒有……沒有!就算每一天都有今天這樣好的晚霞,可如果身邊沒有你在,這些算什麼呢?這個世界很好,我知道,我都知道,可它再好,隻要這個世界沒有你的存在,它什麼都不是,它不值得我活著,它不值得……”
葉夢抬起頭來,淚水如斷線的珍珠一顆顆地墜落在他的手背碎開,她望著他的眼睛,堅定地告訴他:“我要救你,我一定要救你!我要你老去,去度過你還沒去過的未來,2050年,2060年,70年……甚至到80年,90年,去做個百歲的長壽老人,隻要你在,隻要你在這個世界上活著,活著就好。”
路淩沒有哭,可他的心口卻疼得猶如針刺火燎,他當然想改變那一切,可他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就算十年之後他必須死去,至少葉夢必須活下去,她必須活下去。
他已經沒有時間了。
他沒有開口再說什麼,他不是沒有試過,當他還是陸鏡的時候,他用一年的時間一次又一次地告訴她要好好活下去,可她卻還是那樣毫不猶豫地隨他從高樓上跳下。
他還能如何呢?
路淩將她緊緊抱在了懷中,任她把淚水弄在他的t恤上,輕撫她的腦袋,告訴她:“我會救下我自己和寒月,一定,一定……”
“一定要,一定……你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
路淩沒有退路了,他必須要改變結局,他沒有告訴葉夢,如果他死了,陸鏡一樣會死,葉夢也幾乎不可能如他所期待的那樣在他不在的世界自己一個人好好活下去,那一場車禍是否會發生,已經關係到了他們四人的生死,他已經沒有任何選擇了。
【2014年6月6日英國南安普敦】
海岸懸崖旁的那座白色教堂裡,婚禮的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
向仁洲再次清點了教堂裡的一切裝飾是否到位之後,撥通了路淩的電話。
“喂,仁洲?”
“已經都準備好了,兩位自便吧。”
“嗯,謝謝你。”
向仁洲有些猶豫,雖然已經問了許多次了,但還是忍不住又問了一次:“路淩,真的不需要神父,也不需要賓客和音樂嗎?”
“嗯。”電話那頭的路淩很堅定,“有我們兩個就好了。”
“好,那我就在附近,有什麼事隨時叫我。”
“謝了。”
掛斷了電話後,一身白色禮服西裝的路淩看向了身邊正在由化妝師為她戴上頭紗的葉夢。
葉夢有些緊張,就算是紀寒月的時候,結婚也已經是許多許多年前的事了,又一次要嫁給他了,就算沒有賓客,她也依然覺得心跳很快。
一切妥當,葉夢從座位上站起,化妝師和禮服師用鼓掌祝福了他們,隨後便離開了酒店的房間。
隻剩下他們兩人了,路淩上前為她蓋上了頭紗,想起曾經的事,他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說:“我們兩個結婚那天弄丟了頭紗,還記得嗎?”
葉夢也笑了起來,說:“被跑進化妝室的小孩拿去玩了,到最後都沒能用上。不過……或許那時候丟掉的頭紗,就是為了等今天補上吧。”
她今天很美,雖然不似曾經是紀寒月時那樣耀眼,但今天的她是屬於葉夢這個生命的美,是葉夢這一生最美的一刻。
路淩將早已經準備好的捧花交給了她,牽過了她帶著手套的手,她的婚紗簡約輕便,不需要彆人幫忙也能很好地朝前走去,她就這麼緊緊牽著路淩的手,一路從酒店的房間走向酒店外懸崖上的草坪。
六月的南安普頓陽光燦爛,連海風都溫柔,天空漂浮著淡淡的幾朵輕雲,舒展的淡藍映照著懸崖下的深海,海鳥振翅高飛,掠起青草地的一縷清香,一切都是那麼剛好,一切都像是為這一刻的婚禮而生。
他緊緊牽著她的手,一步步朝著懸崖上的白色教堂走去,天地寬廣的此刻,這一片懸崖上隻有他們兩人,他們牽著彼此的手,腳下就算有些許坎坷不那麼好走,他也會緊緊握住她的手,給她支撐的力量,一步一步,不管會有多少坎坷,總會走過。
直到站在教堂的入口,他們才停下腳步,葉夢在門邊站好來,路淩為她理好了頭紗與裙擺,葉夢也伸手為他擺好了領結,兩人並肩站在了教堂的入口,如此便算是儀式開始了。
沒有音樂,隻有兩人一同向前走去的腳步聲,隻有海浪拍打岸邊的潮聲,隻有海鳥偶爾的鳴唱;沒有賓客,隻有陽光從教堂的玻璃窗灑下的柔和;沒有神父,隻有一對婚戒擺在高台之上,靜靜等待他們兩人的到來。
葉夢挽著路淩的手,如同曾經一樣,一步一步往前走去,走到陽光最燦爛的那處所在。
兩人在高台前站定,麵向了彼此,路淩望著她,先開口道:“葉夢,你願意成為我的妻子,從此之後,在我身邊,形影不離,一起度過災厄,一起去未來的時空……你願意嗎?”
頭紗之下的葉夢露出了好看的笑容,低聲卻堅定地回答:“我願意。路淩,你願意成為我的丈夫,從此之後的每一個日夜都不再分離,一起長命百歲,一起老去,一起離去……你願意嗎?”
路淩猶豫了,他沒有回答,他拿起高台上的對戒,為葉夢戴上了屬於她的戒指,緊張的葉夢沒有察覺路淩那缺失的回答,也拿起了屬於路淩的那隻戒指,為他戴上了戒指。
“這樣……就可以了嗎?”葉夢眨著眼睛,望著路淩,問。
“還有一件事。”說完,路淩帶著淺淺的微笑揭開了她的頭紗,在她的唇上輕輕一吻。
路淩笑著,望著她臉上泛起的紅暈,他牽起了她的手,對她說:“總算補上了當年欠下的揭頭紗。”
“還好……雖然等了很久,但總算是沒有遺憾了。”
“嗯,這樣,以後我們一定再也不會有遺憾了。”
葉夢笑了,揭開頭紗後終於可以將他看得更清楚一些,明明是再熟悉不過的麵容,可就隻是看著他就能讓她為之心動不已,她想將這一刻永遠記在腦中,無論她度過多少年歲都不會忘懷。
海岸邊的白色教堂裡,此刻隻有他們的諾言,不需要任何人的見證,他們的心意早已經穿越了生死,無論重來多少次,無論是否隻能再短暫地相愛十年,無論如何,他們會永遠為彼此而存在。
這個世界再如何浮華喧囂,再如何日漸冷漠與功利,他們的真心將會永遠閃爍燦爛的光芒。他們什麼都不求,隻祈求命運垂憐,賜予他們改變命運的力量,活下去,隻要心愛的那個人能活下去就好。
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這是兩人沒有說出口的誓言。
這唯一的心願,能實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