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琴音 路淩的心就像沉入了……(1 / 1)

路淩的心就像沉入了海底一般,冰冷刺骨的酸楚。

她的號碼沒變,依然是上一世、上上一世所用的那個號碼,這代表著什麼?這是否代表著,他什麼都沒能改變?

可他都已經用了七年的時間了,七年的努力,他什麼都沒能改變嗎?

“路淩哥?”電話那頭的紀寒月很是擔心,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路淩突然不說話了,隻能是耐心等待著。

路淩忙勉強露出笑容,說:“不好意思,剛剛電話線接觸不是很好,我去加你,我們線上聊。”

“嗯!我還是第一次用這種軟件呢,路淩哥哥,你要教我怎麼用哦。”

“嗯。”

掛斷了電話,路淩看著手頭那個寫到一半的號碼,陷入了無法名狀的恐懼之中。

他的腦中飛速思考著,如果什麼都沒有變,他所做的努力還有意義嗎?

可馬上,他便意識到了一個問題——如果什麼都沒有變,他是不是可以更輕鬆地找到葉夢,找到陸鏡?

桃覓隻說了讓葉夢回去,他不知道那個他真正的妻子的靈魂到底回到了什麼時間,還有陸鏡,他就是那個最大的變數,桃覓說了,他會自由成長為不同的樣子,如果一切都不會變,他就是唯一出現變動的存在,是否他的存在就是破局的關鍵?

路淩又細細思考了一番,他突然明白了什麼。

他需要找到陸鏡。

可是,當他還是陸鏡的時候,他沒有父母,沒有家,沒有任何朋友,他的所有信息,隻有名字是真實存在的,他要怎麼找到他?

此時,路淩又突然意識到一件事——陸鏡,還叫做陸鏡嗎?他還會是原來的模樣嗎?

時間已經太久了,當年的他怕自己忘記了和桃覓的對話,在五歲時用難以控製下筆力度的稚嫩字體寫下了所有與桃覓說的話,他從抽屜的最深處找到了那個記著對話的本子,因為有些字跡不太能辨彆寫了什麼,他又從頭到尾“翻譯”了一遍。

反反複複看了這些對話之後,他終於明白了些什麼。

陸鏡一定還會叫做陸鏡,因為葉夢的所願是讓陸鏡活下去,若他不叫這個名字,不是原來的那個人,那一切將不成立,而他路淩之所以能重生,也是因為葉夢的心願才得以實現。

想到這裡,路淩突然頭痛欲裂,難以忍耐,當他抱著頭蹲在地上冷汗淋漓之後,他再次睜開眼睛時,突然便忘了自己剛剛想起了什麼。

——桃覓消去了他對葉夢能力的記憶,就算他想起,也會如此迅速忘記。

葉夢的命格和能力是一切的根源,桃覓知道路淩要做什麼,她再膽大妄為,也決不能讓路淩利用這個連她都必須被迫聽從的能力。

路淩緩了很久後才好了一些,腦中卻隻記得自己想去找陸鏡,其他的再想不起來了。

此時,他的電腦音箱傳來了幾聲熟悉的滴滴聲,他抬頭一看,那個他列表裡唯一的企鵝頭像給他發來了消息:路淩哥哥!

看著那個叫“月”的□□號發來的消息,路淩暫時忘卻了剛剛的恐懼與不安。

他一定要救她,一定要。

【2002年6月24日,杭州】

路家今日很熱鬨,同時也很嚴肅、安靜。

路淩的爺爺奶奶,爸爸媽媽,伯父伯母,姑姑姑丈等重要的家人此時一同圍坐在家中的客廳,他們一同看向了路淩,卻都沉默著。

一會兒後,路淩的爸爸歎了口氣,問:“小淩,你真的……想去留學?”

路淩點了點頭,十三歲的他,那樣成熟的氣質和已經一米七多的身高,除了臉上那稚氣的幼嫩皮膚之外,再沒有一點孩子的模樣了,也因為這樣,讓他的家人們可以相信他已經可以決定自己要過什麼樣的人生了。

路淩抬頭看向大家,說:“我想讀銘州的寄宿學校,初中結束後到新加坡學語言,之後到英國讀書,學信息技術。”

路家不缺錢,路家缺的是這唯一的兒子,路淩的媽媽是控製欲極強的人,但這些年來,路淩用他作為一個成年人的智慧和媽媽拉扯,用自己的抵抗和引導,讓他的媽媽不得不改了性子。也因為媽媽的這個特點,他說完這句話後,第一時間看向了媽媽,隻見她眉頭緊鎖,正欲反駁,可隻是與路淩一對視,她便即刻放棄了開口。

路淩爸爸又問:“你真的決定了嗎?爸爸知道你一向有自己的想法,但怎麼說……你也隻是個十三歲的孩子,讓你一個人到銘州生活,我們怎麼放心?”

“爸,我已經長大了。”路淩的眼神落在了父親的身上,這樣的眼神讓路淩的父親不得不承認,他所做的決定是深思熟慮的結果,他的孩子,的確一直都比彆的孩子更聰明,更成熟。

路淩奶奶歎了口氣,說:“你不在,這個家也沒點樣子了。”

“可這是我自己的人生,我想自己做出決定。”

話畢,路家再一次沉默了,許久之後路淩才再次開口道:“我真的很感謝爸媽和大家對我的疼愛與照顧,但我已經長大了,我有自己的夢想,希望能得到你們的支持。”

這一番大人氣質的話說下來,誰都不好再說什麼了。再一會兒的沉默後,路淩爸爸拿起了包裡的報名表,在眾人麵前開始填寫路淩的信息。

“你乾嘛?”路淩媽媽沒好氣地要阻止路淩爸爸,一向對妻子言聽計從的爸爸此時卻厲聲道:“孩子的事,我說了還不算嗎?”

路淩媽媽有些吃驚,卻也隻能是罷了手,隻能是看著他寫完了報名表,看著他搭住兒子的肩膀說:“去準備一下吧,明天我們出發到銘州提申請。”

路淩看著父親眉頭緊鎖的模樣,他心中不忍,重生一次,卻連陪伴家人都做不到,但他不得不這麼做,他必須離開這裡,去銘州找到陸鏡,並在三年之後遠離他們——他需要做出更多的改變,才能讓這個世界不要再一次走向那個可怕的結局。

“謝謝你,爸……”路淩隻能言謝,可他心中,更多的是覺得虧欠。

2002年秋,路淩正式來到了銘州。

路淩的父母將他送到了學校,萬般不舍地交代了許多事後,三步兩回頭地離開了。路淩被帶到了一間兩人宿舍,照顧他的宿舍老師說,因為他是插班的學生,他們班住宿的學生之前是雙數,都已經湊了對了,剩下他一個人,他可以自己住一間房間。

路淩鬆了口氣,他至少可以少一些偽裝了。

當他放下行李,走到宿舍的陽台往外望去時,他的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的小學部——陸鏡所在的地方。

是的,路淩就是為了來到陸鏡所在的學校,才堅持要來這裡讀書。

路淩幾乎是把網上所有有關陸鏡這兩個字的信息都翻過來找了一遍,終於在一篇校園的表彰書裡找到了陸鏡這個名字,由於沒有照片,他還想辦法去認識了一個這個學校的學生做網友,在他的驗證下,確定了這個陸鏡就是他要找的陸鏡。

他一刻也不想等了,換上了剛剛領取的校服,離開了宿舍,徑直來到了不遠處的小學部。

這間學校是從幼兒園連讀到高中的一體製學校,可以選擇全寄宿,也可以選擇普通的走讀,陸鏡家每日來接送他,但今日是報道的日子,路淩知道,陸鏡一定在這裡。

路淩已經從那封被他搜索到的表彰書中得知,陸鏡從小學習大提琴,此時他大概率就在琴房。他穿著初中部的校服走在小學部中,詢問了幾個學弟妹後,終於知道了弦樂琴房的方位。

靠近琴房,遠遠地,那樣悠揚的琴聲傳入了他的耳朵,那是大提琴獨奏的曲子。路淩雖然不通音樂,但他能感受到,這陣琴聲中所歎息的孤寂。

一個小學生罷了,何來這麼多的孤寂?

路淩走到琴房走廊的窗邊,看著教室內那個坐在琴凳上拉琴的男孩,他是那樣好看。

雪一般的皮膚,柔軟的烏黑短發,那雙鳳眼帶著的冷漠裡夾雜了憂傷,穿著短袖襯衫搭配背心的校服,指尖拉動的琴弓劃出優雅的幅度,明明隻是個孩子,卻讓人覺得,他一定有很多心事。

一曲罷,他閉著的雙眼許久後才緩緩睜開,扭頭看向了在窗邊的路淩,問:“你是?”

路淩露出淡淡的笑容,說:“我剛入學,想在學校裡隨便走走,還好迷了路,才能聽到這麼好的琴聲。”

陸鏡彆過頭去,冷漠地說:“我拉得並不好,你不用費心誇我。”

聽到他如此說,路淩發自內心地笑了出來——他還真是和當年的那個自己一樣。

陸鏡並不理會路淩,沒等路淩再說些什麼,他便開始了下一曲的練習。

再一曲,他的旋律不再是那樣哀傷,而是有了幾分的暖意,隻不過大提琴本就猶如悲鳴泣訴的音色,就算奏響的是春色,也會平添幾分秋意。

路淩背靠在窗邊,靜靜聽著他的演奏,他有些好奇,陸鏡是他的複製體,可他明明不懂音樂,為何陸鏡會有著這樣的特長?

陸鏡拉琴時很專注,每一曲結束,他都需要一些時間才能走出這一曲的意境,當他結束這一曲之後,抬頭見到路淩的背影,便皺起眉頭問:“你還不走嗎?”

路淩背對著他,反問:“不方便讓我當聽眾嗎?”

“隨你。”

陸鏡隨口一答,而後便繼續下一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