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跟上陸鏡和紀寒月的葉夢,迷迷糊糊回到了宿舍,舍友們覺得奇怪,她平日裡都是泡在圖書館裡的,怎麼這個周末如此難得,居然打算在宿舍呆著,看起來也似乎並不是很開心的樣子。
不過這一次重生,葉夢沒有花心思在和其他舍友的相處上,大家的關係也不過爾爾,自然不會主動去問她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葉夢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僅僅是看他們兩人一起的畫麵,她的心裡突然就覺得空落落的,好像有種要失去什麼的預感,眼睛和鼻頭都酸酸的,並不委屈,卻勝似委屈。
她搖了搖頭,想驅趕這些莫名的失落,坐在自己的座位前,拿起書本打算學習,卻是一點都無法集中注意力。
就這麼恍恍惚惚的過了一天,到了晚上,正在洗手間裡洗漱的葉夢突然聽到舍友一聲驚叫。
“天啊,陸鏡他和紀寒月……”
“噓!小聲點,不要讓她聽到。”
“哦哦!陸鏡和紀寒月他們……”
舍友們怕葉夢聽到,壓低了聲音,葉夢的眉頭緊鎖,抓緊速度洗漱完成,若無其事地收拾好自己,坐在了座位上,打開了電腦,搜索了學校的貼吧,果然在熱帖看到了一行紮眼的文字:《紀寒月更新簽名!超般配的校花校草成情侶了!》
雖然早已經猜到,但真的親眼看到這行字,葉夢仍是渾身瞬間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一陣麻木感從腳底直竄大腦——他們真的在一起了。
葉夢有些慌亂,她的手指飛快輸入那個爛熟於心的□□號,果然看到紀寒月的簽名掛著紮眼的幾個字,“水中月,鏡中花”。
這一瞬間,成為葉夢的記憶和仍是紀寒月的記憶混雜在一起,她想起路淩取這個情侶名時所說的話,也想起當她知道陸鏡就是路淩時的震撼,她突然有些恍惚,她到底是葉夢,還是紀寒月……
忽然,她覺得臉上一陣溫熱,這才發現她早已經淚流滿麵。
宿舍的氣氛很是沉重,葉夢知道,舍友們都在觀察著她的反應,她沒有抹去眼淚,反正背對著大家,隻要不發出聲音,不做出抹眼淚的動作,如此就能偽裝成自己毫無所謂的樣子。
她很擅長壓抑哭聲,畢竟在還是紀寒月的時候,在她生命的最後幾年,她幾乎日夜都是這麼過的。
這個世界,紀寒月還存在著,陸鏡似乎代替了路淩存在,或許他們即將同她曾經度過的生活一般,成為夫妻,一直一直在一起。
那她呢,她隻能自己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作為葉夢孤獨地活下去嗎?
當心中冒出這個疑問時,她奮力地反駁自己,她的心願就是讓陸鏡活下去,為何如今又多出了那麼多不屬於本心的奢望呢?
她合上了電腦,睜大了眼睛,努力想收回那些眼淚。
可心中的刺痛與酸楚,怎麼也無法消弭。
原來,這就叫失去嗎?
陸鏡與紀寒月在一起的消息,僅一日便轟動了全校,走在上課路上的陸鏡能感受到四周那些炙熱的目光。
那個激勵了他考上銘州理工的女神真的成為了他的女朋友了,可他卻一點興奮的心情都沒有,反而有種空落落的感覺。
可他已經點頭了,他找不到拒絕的理由,他的確喜歡紀寒月,聽到她對他的表白也的確開心,當他終於得到了那些曾經隻存在於夢中的奢望時,他的心中冒出的第一句話是:就隻是這樣麼?
那些心中空落落的感覺,他隻能解答為他的自大,他的貪婪。
一天的課結束,他被幾番問及了成為紀寒月男友的感受,以及被那些說不清是豔羨還是嫉妒的目光洗禮了一日後,當他仍舊獨自一人坐在圖書館的座位上時,他習慣性地等待著那個人的出現。
可一直到了圖書館關閉,她,葉夢,卻始終沒有出現。
陸鏡收拾好書包,離開了座位,回頭看向葉夢總是坐著的那個位置,這一刻的心情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很快,他終於徹底明白,那個天天圍繞在他身邊的葉夢,真的再也不會出現了。
明明是終於擺脫了她的糾纏,為何他心裡卻是這樣的心情?
一個月後,期末的最後一周。
考試周到了,這一個月的時間裡,為了準備考試,陸鏡與紀寒月幾乎沒怎麼見過麵,隻是用短信維持著作為情侶應有的陪伴,今日是考試周的第一天,陸鏡走在前往教學樓參加期末考試的路上,第一場考試是大考場,一想到可以遠遠地見到葉夢,他的心中泛起了一絲的漣漪。
可當他到達大教室,直到發下卷子,甚至到了完成考試,他都沒有看到葉夢出現。
鈴聲響了,交上了卷子,陸鏡再次環顧了整個大教室,仍沒有看到葉夢。
——應該是被分配到其他教室了吧。
陸鏡如此想著,默默藏起一聲歎息,離開了教室,朝著宿舍樓走去。
隻不過當他即將經過教務大樓時,他發現前方圍了不少人,他一向對這種熱鬨不感興趣,正準備路過時,他突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是那個葉夢嗎?”
“是啊,就是她在上麵,說是考試都沒參加。”
“她能行嗎,就她?”
陸鏡眉頭一皺,停下了腳步,抬頭一看,隻見所有人都仰著頭,看著那高高的大樓樓頂上一個模糊的身影。
原來,有人要跳樓。
“勸好久了吧,聽他們下來的消防員說,那個勸人的女孩子整整喊了兩個小時了。”
“那考試呢?”
“說是考試都翹了,那不得是嘛,人命重要。”
陸鏡聽到這些對話,心中一緊,他想了想,默默繞過了圍觀的人群,趁保安不注意,他溜進了教務大樓旁的小門,進入到了教務大樓,坐上了電梯,按了最後一層樓的電梯按鈕。
當電梯門開的一刻,葉夢那已經有些沙啞的聲音即刻便傳進了他的耳朵,那樣的聲音明明已經非常疲憊,卻仍是用儘全力地呐喊著,一字一句都猶如奮力一擊的擂鼓,一下下震撼著陸鏡的心跳。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聽著她的呐喊,艱難地一步步朝前走去,直到更靠近樓梯間的地方,他才更清楚地聽到葉夢的呐喊聲,隻不過他剛出現,一旁的老師馬上發現了他,趕忙把他拉到了一邊,疑惑地壓低了聲音問:“同學,你來這裡乾嘛?”
“我……”陸鏡想了想,有些心虛地說,“我是葉夢的朋友。”
“是嗎?哎……她已經喊了大半天了……”老師感歎地說。
陸鏡忙問:“現在是什麼情況?”
“那個要跳樓的孩子說,不讓消防員在樓下鋪氣墊,隻要他們敢拿出來,她馬上就會跳下去,現在隻剩下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她自己走回來了……”
“真的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老師搖搖頭,說:“我們也去勸過,但誰過去都一樣,隻會讓那個孩子更激動,隻有葉夢說的話她才聽得進去,隻不過……”
“隻不過?”陸鏡看著老師,她要說的話似乎有點難以開口。
老師笑了笑,說:“或許葉夢是瞎說的吧?她說……她也想過跳樓,還說自己死過幾次了,跟她說了自己的想法,正是這樣那個孩子才願意聽葉夢說話。”
陸鏡一驚……
老師見陸鏡吃驚,歎了口氣說:“你是她的朋友,或許平時也試著多跟她談談心吧。”
陸鏡點了點頭,站在了一旁,與眾人一起靜靜在樓梯間裡等待,希望葉夢能勸下那個想輕生的女孩。
而就在此時,樓梯間那扇虛掩著的門外,葉夢的嗓子裡已經有些血腥味了,她站在距離大樓邊緣二十多步的地方,一點也無法靠近。
那個想要輕生的女孩側身坐在大樓邊緣,她抱著自己的雙腿,隻需輕輕探出身子,她就將失去重心,從如此高的地方一墜而下,結束她那尚還如此青春的生命,她似乎並不懼怕這樣高的高度,或許她已經做好了離開這個世界的準備,是那個在不遠處奮力呐喊的女孩擾亂了她的決心,心生一絲猶豫。
她太警惕了,葉夢隻是稍稍往前挪動了一步,她便將一隻腳伸出大樓的邊緣,葉夢慌忙後退她才作罷。嘗試之後葉夢更是毫無頭緒,除了語言,再也沒有任何辦法了。
不行,一定不能讓她成為第二個真正的葉夢——這是葉夢的決心。
她已經喊了兩個小時了,沒有參加考試,嗓子已經十分乏力,這些她都毫不在意,她隻在意這個女孩能不能救回來,兩次經曆死亡的她,承受了三倍死亡痛苦的她,此時隻想告訴眼前這個已經幾近絕望的女孩,如果可以,請再試著活下去。
倒不是怕死,而是在葉夢心中,即使再怎麼痛苦,這個世界也值得好好活下去。
葉夢深吸一口氣,繼續大聲喊道:“我沒有騙你,我是死過幾次的人了!死是最容易不過的事了,你跳下去,這輩子就結束了!雖然非常非常痛,不過也就再也不用經受那些一天又一天重複的痛苦了!學業也好,迷茫也好,家裡的那些破事也好,沒人在意也好,被欺負被排擠被忘記,什麼都沒了,再也不用管這些事了!隻要死掉,這些事就都不會再發生了!”
聽到這樣的話,在樓梯間的陸鏡忍不住為她捏了把汗——她到底在說什麼?
隻不過出乎他的意料,此時,一直在門邊盯著的消防員對他們說:“那個女孩子有反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