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寒月畢竟是紀寒月,僅僅過了一天,一張拍下她與陸鏡一起吃飯的照片成為了學校貼吧的熱帖,一個是毋庸置疑的校花,一個是人氣很高的新生,話題的熱度迅速爆發。
女孩子們自然不會對紀寒月有什麼意見,那畢竟是紀寒月,就算他們真的在一起,女孩子們也大多覺得理所應當,但男生卻不一定了。
那可是全校男生都在盯著的單身校花,陸鏡一個小小新生馬上要搶走他們的紀寒月了,他們怎麼甘心?
周一到了,第一節的大課,當陸鏡走進教室時,他一下便感受到了一些並不友善的目光。
“就是他了吧,陸鏡,也沒有多好看,個子也不算高。”
“紀寒月有一米七吧?他就比紀寒月高了一點,真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
“他可真行,仗著自己長得清秀點就敢追紀寒月?”
——這些話語幾乎是來自其他班級的男生,陸鏡的長相很完美,就算是清秀也有著男人的英氣,他的成績也總名列前茅,唯一能讓人可以抓住機會打壓的,隻有他那並不算是高大的身高。
雖然陸鏡與大多數人一樣高,但在他那出眾的顏值襯托下,175的身高卻成了唯一的缺點,或許世人就是如此,容不得那些被上天眷顧的人不如他們所想象的那樣完美。
陸鏡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比起他從小到大經曆的,這根本算不得什麼,他走到一個還算空曠的地方坐下,遠離了人群,埋頭看著手中的書本,等待大課開始。
直到課堂過半,那看起來上了年紀的老師在講到某段名句的結構時,突發奇想詢問道:“有人知道這段話出自哪裡嗎?”
堂上的眾人都沉默著,老師看了眼沉默的大家,正準備說出正確答案時,突然從眾人之中傳來一聲輕笑,一個不知名姓的男聲說到:“陸鏡肯定知道。”
“哦?”老師抬起了頭,這段話是他所喜歡的一本書中的名句,一想到學生中可能有他的同好,他很是期待,饒有興趣地問,“誰是陸鏡。”
人群中已經有些收斂的哄笑聲出現了,幾乎是所有人都看向了坐在後排的陸鏡,特彆是男生們,期待著看他出糗。
陸鏡舉了下手,背靠座椅,說:“是我,老師。”
老師笑了笑,問:“你知道這句話的來源嗎?”
陸鏡看了看那些等待著看熱鬨的人們,就算他說自己不知道也無傷大雅,他並不在意這些幼稚的圈套和不痛不癢的嘲笑,但他的性格如此,他從不在意會給誰帶來不痛快,隻要隨心就好。
他微微一笑,並不似他平日的冷漠,有種遇到知音的欣喜感歎,語氣溫柔地回答:“是梭羅的瓦爾登湖,老師。”
眾人一驚,不少男生女生發出了驚歎,老師也露出了欣喜的表情,感歎地說:“是啊,沒錯,瓦爾登湖,寫得真好啊,瓦爾登湖……”
老師滿肺腑的感歎,繼續講論他的課程內容了,陸鏡卻是毫不閃躲,坐在階梯教室高處的他,俯視著前座幾個不懷好意的眼神,微微揚起了他的下巴。
他想告訴那些人,他不在意惡意,更不好惹。
在一旁的葉夢將這些畫麵都看在眼裡,她想起以前,路淩剛與紀寒月在一起的時候也遭受了不少類似的對待,可他總是傻笑著承受,並不會如同陸鏡一樣做出自己的反擊。
就算是三十三歲的路淩,他也仍是那樣不太懂得處理彆人的惡意,為何陸鏡與路淩幾乎是完全相反的存在?
葉夢想不明白,這究竟代表著什麼,弄清楚眼下這個時空之中陸鏡與路淩的關係很重要,她需要知道,陸鏡真的會如同她與桃覓所說的那樣好好活下去嗎?還是會和路淩一樣,同紀寒月一起死在三十三歲的春天?
她從來沒有忘記過,她是重獲新生的紀寒月,要讓陸鏡和路淩好好活下去的願望。
糾結的不隻是葉夢,陸鏡也有自己的掙紮。
一日的課程結束,陸鏡依然是來到了圖書館,他坐在老位置上,即使知道這樣葉夢會很簡單地找到他,他也絕不換掉現在的座位,不過今天的他等了一會兒後仍沒有等到平日裡那個硬是要湊在他身邊的葉夢,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坐在了他的身邊,他正欲擺出平日裡的模樣看向她時,這才發現坐在身邊的不是葉夢,而是紀寒月。
紀寒月今天穿了件風格淑女的裙子,她臉上帶著美好的笑容,微微前傾身子看向了陸鏡,垂下的發絲觸碰到了陸鏡的手臂,陸鏡不禁紅了臉。
紀寒月見他害羞,偷偷一笑,小聲在他耳邊問:“不介意我坐你旁邊自習吧?”
圖書館裡不能喧嘩,紀寒月努力壓低了聲音,但偏偏正是如此,從她的嗓子裡輕聲摩擦出的絲絲低語,反而更讓人心跳加快。
陸鏡像是她的俘虜一般,言聽計從地點了點頭,手足無措地抓住了書本的一角,連身體都有些僵硬起來。
紀寒月拿出了書本,在他身邊看起了書。但過了一會兒後,那為紀寒月而加快的心跳平靜下來之後,他卻突然覺得有一些失落,他抬頭看向了門口的方向,心中隻有一個疑問——葉夢呢?
此時,他突然發覺自己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他悄聲問自己,他為什麼在期待葉夢出現?
而就在此時,終於幫老師把材料整理好的葉夢匆匆忙忙跑著趕到了圖書館,當她加快腳步來到那個熟悉的閱覽室時,看到陸鏡身邊坐著的紀寒月,葉夢忙躲進了一旁的書架。
紀寒月怎麼會在這裡?是陸鏡邀請她一起來讀書的嗎?——葉夢如此想著。
她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如果陸鏡真的是路淩命格的延續,那麼隻會是他邀請紀寒月,畢竟當時,路淩是把紀寒月捧在手心,主動做了很多的事情才得到紀寒月的青睞的。
葉夢有些慌亂,心中也突然有些空洞,她在書架之間那狹小的空間裡徘徊了一會兒後,終於是說服了自己,低著頭離開了圖書館。
此後的日子裡,葉夢仍沒有放棄,隻要有機會,他便會出現在陸鏡的身邊,就像上一次生命時那樣,那時候,那個從路淩身上重生而來的陸鏡,正是那樣無時無刻陪伴著她的。
可儘管如此,儘管自己的內心中並不後悔,也不打算放棄陸鏡,但隻要他和紀寒月站在一起,她仍會覺得自己多餘,仍會覺得自己比不過紀寒月——即使,她曾經就是紀寒月。
時間過得很快,十二月了,銘州進入了冬天,光禿的樹乾,冷冽的寒風,這一日是周日,當葉夢裹緊了身上的羽絨服坐在宿舍樓的門口,正準備和平日裡一樣與陸鏡“偶遇”後一路嘮嘮叨叨纏著他一起去圖書館時,她發現了從大二學生的宿舍區過來的紀寒月。
她的出現惹來了不少人的目光,今天很冷,她在雙手上嗬著氣,把下巴埋進了圍巾裡,凍得白裡透紅的肌膚,猶如今冬的第一場雪,那樣清澈純淨,看得葉夢都心生憐惜,有些怪罪今天的天氣凍壞了她。
紀寒月為什麼會在這裡?
在葉夢疑惑時,陸鏡出現了,他沒有背上書包,加快腳步朝著紀寒月走去。看到陸鏡,紀寒月露出了燦爛的笑容,與他招了招手。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陸鏡有些拘謹,雙手不知道要放在哪裡。
而紀寒月卻是搖頭笑著,可愛的動作,天真的眼神,仿佛要擊碎陸鏡脆弱的防禦,讓陸鏡完全為他淪陷一般,她對陸鏡說:“是我突然叫你出來的,不好意思,不知道有沒有打擾到你。”
“沒有,不會!”陸鏡連連否認。
紀寒月仍是笑,指了指宿舍區外麵,說:“那我們邊走邊說?”
陸鏡用力點了點頭,和紀寒月一起往外走去了。
看到兩人離開,葉夢想跟上他們的腳步,可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像是覺醒了什麼一般,站在原地,愣愣地自言自語道:“我這樣……是不是給陸鏡添麻煩了?”
她站在了原地,看著他們走遠,隻剩下空蕩蕩的背影。
這一次,葉夢沒有跟上他們。
此時的陸鏡與葉夢一樣手足無措,現在還是早上,起床後的他正準備去圖書館,突然收到了紀寒月的電話,告訴他,她在宿舍門口等他,她有些話想告訴他。
紀寒月要說什麼?為什麼會在這樣的時間來找他?
兩人一起走在學校的路上,朝著這個時候沒什麼人的人工湖走去,紀寒月似乎真的有什麼重要的話要說,一直低頭不言語,心事重重的樣子,陸鏡知道,他一個大男人,不能讓女生這樣沉默不語,他得先開口說些什麼。
除了上鏡時,紀寒月並不化妝,她的皮膚是透著光澤的白皙,看不到任何毛孔,更看不到什麼膚色不均勻的地方,但今天的她眼下似乎有些青黑,陸鏡見此便問:“你……昨天沒睡好嗎?”
“啊?”紀寒月茫然抬頭,忙笑了笑揉了揉自己的眼下,說,“嗯,昨天和朋友聊天,聊到了三四點。”
陸鏡有些吃驚,問:“遇到了什麼麻煩嗎?”
紀寒月還是不太敢看他,今天的她和平時的大方親切似乎不太一樣,小心翼翼的,好像在擔心什麼。她搖搖頭,還是看著前方,說:“不算什麼麻煩吧……就是有些心事,和朋友談了談。”
陸鏡見她與平日不同,微微低下頭,看著她的眼睛又問:“有什麼我可以幫你的嗎?”
“我……”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了無人的湖邊,紀寒月停下了腳步,抬起頭來,看著陸鏡,抓著自己的手指,緊張地對他說:“舞蹈室裡,你對我說的話……你……還記得嗎?”
陸鏡一愣,隨後點了點頭。
紀寒月的臉上泛起了顯眼的紅暈,她的眼睛因為緊張而加快了眨眼的頻率,她的肩膀僵硬得像塊木頭,鼓起了八百分的勇氣,對陸鏡說:“我……我希望能……成為你的女朋友。”
陸鏡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