遞給葉夢藥膏的,就是在上一次重生時第一個與她緩和關係的舍友,秋藝。
葉夢愣愣地抬起頭,問:“秋藝……你……給我的嗎?”
“嗯。”隔著蚊帳,葉夢看不清她的表情,小心翼翼接過了藥膏,說了句:“謝謝你……”
那冰涼的藥膏塗在手臂上,不隻是治愈了手上的蟲咬,更是讓葉夢的心中多了一重安慰。
蚊帳裡,秋藝的聲音小心翼翼,卻也有些不忿,對她說:“他們……未免太過分了點。”
葉夢笑了笑,說:“沒什麼,就是蟲子有點太毒了。”
聽到她這麼輕描淡寫,秋藝掀開了蚊帳,探出頭來問:“你不生氣嗎?”
“當然會。”
“那……那你不想知道是誰乾的嗎?”
葉夢搖了搖頭。
“呼……”秋藝泄氣般拍了下自己的大腿,仍是不忿,“也太欺負人了。”
葉夢笑了笑,把藥膏遞回給她,說:“謝謝你,但是……大多數人不喜歡我,你也還是不要和我走太近比較好。”
“我……”秋藝想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沉默了,靜靜收下了藥膏,整理好蚊帳,不再說話。
隻不過對於葉夢來說,這些刁難與排擠、欺淩,遠遠沒有陸鏡不認識她更讓她絕望,所以她也不同於上一次重生時那樣,去特地經營這些不值得的關係。
但她認真想了想,當時在要求桃覓時,她的心願隻是陸鏡能活下去,如今桃覓滿足了她的願望,讓陸鏡好好活著了,其他的事情若都是代價,再怎麼沉重也是值得的。
葉夢心中雖然難過,但想到陸鏡沒死,也算是一種安慰。
接下來的幾天仍是軍訓,對於葉夢來說也仍是折磨,排擠欺淩之事不斷,她卻是越來越輕車熟路,倒也不計較什麼,隻是仍用那些精力滿滿的態度來麵對這些無聊之事,也因此,大家也漸漸覺得無聊了,她也不哭,也不為難,做了也沒什麼意思。
可若這些事情是真正的葉夢曾經經曆的,葉夢突然有些明白,為何她會選擇離開。
軍訓的最後一天,眾人帶著不舍送走了教官,葉夢卻猶如判刑到期一般輕鬆自由,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卻在路上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麵孔。
“紀寒月……?”
隻見馬路的對麵,紀寒月禮貌地笑著看著那個正在與她說話的男生,男生看起來很是緊張,臉上掛著期待的神色。隻不過幾句話後,那男生臉上的期待變為了失落,但此時紀寒月仍是帶著笑容與他說話,沒過一會兒,男生臉上帶著失落的安慰,與她再打了聲招呼後跑開了。
葉夢太熟悉了,她還是紀寒月的時候,與路淩在一起之前她幾乎每幾日就要處理一次這樣的畫麵——告白。
但此時已經是2009年10月,紀寒月已經和路淩在一起一段時間了,也是全校都知道的新聞,為什麼還有人前去與紀寒月告白?
葉夢仔細回想,她與路淩在一起之後幾乎就沒人去告白了,就算有這個念頭,看到隨時跟在紀寒月身邊的路淩也會打消念頭。
此時,葉夢看著獨自一人走在學校路上的紀寒月,突然冒出了一個疑問——路淩人呢?
她仔細回想,這才發現,那日搜索紀寒月的關鍵詞時,並沒有看到與路淩相關的內容。
她的心中冒出一種不好的預感,加快了腳步往宿舍樓跑去,一回到宿舍馬上打開了電腦,耐心等著幾十秒的開機時間,等到電腦反應過來,趕緊連了校園網絡,登上了貼吧。
《說她是校花,應該沒人反駁吧?紀寒月大美眉》
《神圖鎮樓,校花紀寒月美圖開樓,禁止回複》
《紀寒月pk這些女星,你選誰?》
葉夢一條條地看過這些帖子,卻是一點點關於路淩的消息都沒有,明明當時他們在一起之後貼吧上全是對路淩的聲討。
葉夢想了想,在搜索框輸入了路淩兩個字,然而跳出來的結果讓她震驚——搜索結果為空。
“路淩……呢?”
顧不得那麼多,葉夢拔腿便要衝去路淩上課的班級,然而一想到自己身上的迷彩服,還是趕緊去洗了個澡,換上了自己的衣服,奔跑著來到教學大樓,一間間看著門口貼著的課表,找到路淩的班級時已經是最後一節課下課的時間了。
葉夢拉住了路淩的其中一名同學,揚起笑容問:“請問,路淩在嗎?”
“路淩?誰?”
葉夢一愣,忙解釋:“就是……就是你們班的路淩,他不在嗎?”
那人撓了撓腦袋,留下句:“我們班沒有叫路淩的啊。”便走開了。
葉夢驚呆在了原地……
路淩呢?路淩不是應該好好地和紀寒月在一起嗎?
難道,陸鏡代替了路淩的存在,卻失去了三十三歲的路淩所擁有的記憶嗎?
葉夢的腦中一片混亂,猜測著各種不同的可能性,直到她發愣走到教學樓大門口時,她聽到了一旁路過的人說:“攝影社在拍新宣傳片啊。”
“是啊,聽說紀寒月在準備了,還有那個新生。”
“陸鏡嗎,那小子也一起啊?”
葉夢看向了說話的那兩人,記憶漸漸變得清晰起來——紀寒月在大二開學初有一場拍攝,隻不過當時隻有她一個人出鏡。
或許問問紀寒月便什麼都明白了——葉夢如此想著,趕緊在腦中搜尋著當時拍攝的地點,想起之後便加緊腳步,朝著藝術樓一樓的舞蹈大廳而去。
紀寒月自小學芭蕾,雖然是文化生沒有參加藝考,但她對芭蕾的熱愛一直不減,直到二十五歲那年傷了膝蓋才放棄。這一次拍攝是攝影社學長的點子,為她量身打造了這個鏡頭。
葉夢不理解的是,當她還是紀寒月的時候,那時候的宣傳片畫麵隻有她一個人,陸鏡來乾嘛?
等她趕到現場時,她被眼前的道具解答了疑惑。
拍攝現場人並不多,或許是大家並不知道拍攝在哪裡進行,也就少了閒雜人等。
舞蹈室已經被布置的燈光占了半間屋子,屋子的中央擺著一張精致的椅子,一把大提琴側靠在一旁,攝影社的學長正扯著嗓子對角落裡的紀寒月和陸鏡喊著:“還請兩位稍等啊,我們布置一下很快,對了陸鏡,你等等拉琴需要看譜子不?”
陸鏡搖了搖頭。
“好!那就拜托你了。”
葉夢愣愣看著坐在紀寒月身邊的陸鏡,路淩是個完全沒有音樂細胞的人,唱歌走調,樂器一概不會,這樣的路淩轉生到了陸鏡身上,怎麼就會拉大提琴了呢?
葉夢從後門繞去,蹲在紀寒月和陸鏡坐著的角落的門旁,想等紀寒月走出來的間隙拉住她,詢問路淩的下落。
隻不過剛靠近門邊,葉夢便聽到了兩人的對話。
陸鏡的聲音不似平時那樣冷漠,溫柔地說著話,這樣的溫柔葉夢很熟悉,在一起的那一年裡,陸鏡也常如此對她溫柔說話。
陸鏡對紀寒月說:“我沒有上鏡過,希望不會拖你的後腿。”
紀寒月一笑,笑聲很是好聽,對陸鏡說:“很簡單的,你隻需要坐著演奏就好了,曲目我們已經對過了,應該一兩遍就能過。”
“嗯……德彪西的《亞麻色頭發的少女》,我很喜歡的一首曲子,隻不過……會不會不太好配合舞蹈?”
“不會不會,你放心,我已經想好了,隻不過要讓你見笑了……”
聽到這樣的對話,葉夢的心裡酸酸的,然而接下來的對話讓葉夢更是寢食難安。
隻聽陸鏡有些激動地說:“不,不會,在我心裡,你什麼時候都很好看。”
陸鏡話音一落,卻聽兩人都沉默著,一會兒後紀寒月才帶著笑意,語氣中帶著羞澀回答:“謝謝你……”
“我……”陸鏡似乎欲言又止。
“嗯?”
“我……我是為了和你一間學校,才報了這裡。”
話音一落,葉夢仿佛能聽到自己那洶湧瘋狂的心跳聲,而那兩人也沉默著,紀寒月似乎是被震驚了,一時間不知道要回答什麼。
就在這樣的沉默中,突然,遠處的攝影社學長喊道:“我們可以開始了!”
兩人忙起身往前走去,葉夢便聽不到什麼了,她蹲坐下來,靠在門邊,鼻頭發酸,心跳加快,難以言喻的氣壓悶在她的身上,讓她無法呼吸。
陸鏡喜歡紀寒月,紀寒月似乎也並不排斥他的喜歡,難道,陸鏡真的代替了路淩存在於這個世界了嗎?
那路淩呢……?
這也是代價嗎?
琴聲悠悠飄來,葉夢身子僵硬地站起身來,走到了門邊,看著燈光下陸鏡那張被上天精心雕刻過的側臉,看著他拉動琴弦的優雅動作,聽著他琴弦下流淌的悠揚樂聲,她的眼淚竟忍不住落了下來。
葉夢曾經是紀寒月,自然也如同此刻的紀寒月一般,紀寒月是懂音樂的,葉夢自然也懂那琴聲,她知道那琴聲有多麼好,她的心跳瘋狂為這琴聲跳動著,葉夢心動,紀寒月必然也會為之心動。
陸鏡喜歡的是紀寒月,可她已經不是紀寒月了,她是葉夢。
平凡到塵埃中的葉夢,要用什麼跟紀寒月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