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師這個稱呼,雲梨總覺有種神棍的感覺,笑了笑,她道:“我姓雲,你這個年紀,叫我姐姐就好。”
她笑得和善,小姑娘舒了口氣,放鬆幾分,再次真誠道謝:“多謝雲姐姐。”
雲梨莞爾,這小姑娘以前應該被她爹爹保護得很好,麵對修仙者,也能落落大方。
不多時,衛臨便帶回了消息,山新鎮以及附近的城坊都已被殘夜閣占領,鎮裡鎮外,四處都是遊蕩的巫蠱人,相鄰的文興鎮還有一位金丹中期的變異巫蠱人坐鎮。
雲梨當即道:“巫蠱人之間能傳遞信息,這個時候,文興鎮裡的變異巫蠱人應該已經知道我們在這裡的事情,事不宜遲,先趕去山新鎮,殺他一個措手不及!”
三名築基修士,加上他倆,攏共五人可以禦器飛行,將練氣修士與凡人簡單分了組,一群人即刻出發。
快到邊界時,兵分兩路,雲梨獨自一人趕往文興鎮,去解決那名變異巫蠱人,沒有了他的指揮,其他巫蠱人就是一盤散沙,低階修士麵對的危險大大減小,還有衛臨吹奏《忘情》控製,危險性進一步減弱。
將近百人的隊伍,又以低階修士為主,不好隱匿行蹤,雲梨尚未到文興鎮,便發現大批巫蠱人,觀其前進方向,應該是要去山新鎮。
她蕩開神識,很快發現了變異巫蠱人的行蹤,目光一厲,靈力如潮般湧入幻世綾,握綾的手抬起,高舉過頭,與頭頂劃了個大圈,而後順著力道甩出去,舞動的橙綾,裹挾著火焰,流光溢彩,仿若橙色閃電般抽向巫蠱人群。
最前的一批巫蠱人紛紛彎成蝦米狀倒飛出去,火焰接觸到它們,轟得一聲燃笑起來,方圓之地立刻被清空一淨,每一個被抽飛的巫蠱人周圍都是如此,巫蠱人大軍被燒得七零八落,人數隻剩一半不到。
“我去!”鎮內城樓上方,巫蠱殺手靜七目瞪口呆,這是綾嗎?
在多數人眼中,綾類法器並沒有多大的殺傷力,即使是高階品質的,也遠不比同品階的刀劍等,甚至對使用綾的女性修士有柔弱的刻板印象。
儘管這些都是低級巫蠱人,麵對金丹期沒有一戰之力,但一擊之威,便能取得如此成效,還是駭人聽聞,關鍵對方看起來非常的隨意,就普普通通一個起手式而已。
他還未從震驚中抽離,但見那人身形一閃,如一道青煙,破風而去,橙芒如練劃過,繞著七零八落的巫蠱大軍外圍飛舞一拳,而後倏然收攏。
靜七心道不好,從城牆上飛身而下,欲要去救援,剛至半途,明亮的火焰炸開,如一團蘑菇雲般填滿了他的視野。
他忽而全身一震,渾身血液都有刹那的凝固,僵在空中連腳指頭都不敢動一下。
一道森寒的凜冽殺機鎖定了他,隻要稍有動作,就有可能招來暴風驟雨般的致命攻擊。
多年殺手生涯的曆練,讓他的心智之堅遠超常人,他緩緩轉動了下眼球,對上一雙淩厲眼眸,靜七隻覺汗毛都豎了起來,在那雙眼瞳中,他看到了鋪天蓋地、如有實質的殺氣。
那是走過無數屍山血海,手刃無數生命,從鮮血中淌過來才可能會有的凝練殺氣,這樣的殺氣,便是在幾位絕殺身上,他也未曾見過。
穀螉明黃的火光中,有橙紗飛至女孩手指,在她兩根白皙的左手指節上繃出一個緊繃的一截,緊接著她兩指前伸,右手如拉箭般夾著一截綾紗壓在緊繃的綾紗上。
這是以綾做箭使嗎?
這個念頭剛在靜七心頭閃現,咻得一聲,一點濃濃的橙色在他眼中不斷放大,隨即他便覺心口一疼,周身靈力如泄氣的氣球,頃刻間消失殆儘,他從空中栽倒在地,陷入了黑暗。
蠱蟲已被烈火焚儘,周圍變得安靜起來,隻有烈火燃燒的聲音,雲梨站在原地久久不動。
過了許久,直到火焰燃儘周圍可燃物後熄滅,被氣浪吹動的幻世綾落在地上,她才回神,慢慢抬手將幻世綾舉至眼前,不可置信地輕喃:“洛靈流芳。”
麵對數量眾多、戰力遠不如自己的巫蠱人,自然是覆蓋麵越廣越好,當她舉手欲甩出幻世綾的一刹那,腦海中突然出現幾枚符文,那是一套綾訣,洛靈流芳。
當她的意念觸碰上符文時,法訣內容自然而然明於心,有先前紅塵的例子,這點沒什麼新奇,意外的是,當她看清綾訣內容後,下意識就使了出來。
不是她有多天才,看一遍法訣就學會了,那種行雲流水,是刻在靈魂深處的記憶,就像是她練過無數次,使用過無數次。
熟稔到她清楚地知道,一綾揮出會有何威力,哪種角度接觸幻世綾會飛落至何處,綾上的火靈術會如何燃燒,哪個地方的巫蠱人會有遺漏,以及下一次要如何揮動,才能讓幻世綾將遺漏的巫蠱人覆蓋。
這些絕不是天資可以解釋的!
這一刻,她無比清晰地認識到,她是另一個人,另一個精於殺戮的神獸,雲梨不過是她漫長生命裡的一段經曆而已。
這個認知讓她有些難過,雲梨隻是一段經曆,爹爹和娘親也不是她真正的父母。
她想起剛穿越那會兒,那時她總有種偷了彆人父母的感覺,可是雲梨實在太幸福了,疼愛的父母,寵溺的哥哥,祖父母、皇外祖母、皇帝舅舅……
她感受到的都是濃濃的寵愛,因為身份加成,其他人對她也是滿滿的善意,最大的煩勞,便是得學規矩。
這樣的幸福很快征服了她,她說服自己,從出生開始,身體就是她的,她不是借屍還魂的孤魂野鬼,她就是雲梨。
可是現在,她不那麼確定了,不確定她的幸福,是否是搶了彆人,是不是她的到來,擠走了爹娘真正的女兒?
半晌,她深吸口氣,壓下心底所有洶湧的情緒,收起了幻世綾,檢查一遍鎮裡鎮外,確定沒有遺漏哪怕一隻蠱蟲後,便踩著芭蕉扇飛往山新鎮。
如今她要做的,是消滅巫蠱人,好好修煉,終有一天,她會弄清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