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門處忽而喧嘩起來,聲音越來越大,一道道身影掠出,然後城防軍也出動了。
安染拉開門,語氣不耐道:“吵死了!去問問怎麼回事!”
穆妍小跑著打開院門,拉著一名急匆匆路過的仆役,問道:“道友,請問發生了什麼事?”
那仆役扭頭,一眼便看到她的身後,院子主屋門口一臉不耐的安染,眸子一轉,西側廡廊下手握符筆的雲梨也正扭頭,好奇地望著他。
“城裡出現了殘夜閣的據點,蕭管事死了。”
穆妍驚呼:“什麼?怎麼會?”
聽到這話,安染與雲梨也走到了院門。
仆役道:“我也是剛得到消息,具體的也不清楚。”
安染沉重地揮手放他走了,轉頭就帶著雲梨穆妍去找城主,“許城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蕭管事怎麼就救死了?”
許回心裡哇涼哇涼的,他出身一個小家族,窮儘半生方才突破至金丹期,又各方打點,才尋了西黎府這麼一個城主府的職位。
他自知惹不起這些名家大派的弟子,故而在魔頭第一次出現在西黎府後,他就爽快地將權力下放給了這些個天之驕子,自己全力做好後勤保障。
不想,他都如此小心了,還是讓一名蕭家內管事死在了西黎府,更坑的是,西黎府竟然還發現了殘夜閣的據點!
看見安染,許回更是心驚膽戰,這位可是太一宗扶玉真君的愛徒,蕭家內管事出事,不過是需要舍些財,但她若是出了事,怕就隻有他的腦袋才能讓扶玉真君泄憤了。
他苦笑著將蕭進的死解釋了幾句,就急急道:“近日魔頭猖狂,民眾也是人心惶惶,還請安道友不要隨意外出,省得被誤傷。”
安染微笑著點頭應了,若不是為了帶表妹出來晃一圈,證明她一直跟在自己身後,她才不會來打聽這些。
黃昏時,得到消息的蘇煦等人風塵仆仆趕回了西黎府,應付完許城主,蘇煦直奔安染的院子,“小師祖,你沒事吧?”
安染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剛到手的法器還沒練熟,就回來礙事,當即沒好氣道:“我能有什麼事。”
對於她這種不識好歹的樣子蘇煦可能已經見怪不怪了,臉色如常,道:“沒事就好。”
雲梨看了看他的身後,沒看見墨淮,不由問道:“墨師叔呢?”
“千九在其他城坊現身,他與蕭兄等人去追了。”
雲梨哦了一聲,隨即就想到衛臨也是想借此製造不在場證明。
在那些不知道蕭進身份的正道人眼中,蕭進是發現了據點被殘夜閣殺手滅了口。
但其實他是殘夜閣的人,據點被端、暗線身死,怎麼看都是有人發現了他殘夜閣臥底的身份,並順藤摸瓜找到了據點。
這個時候,師兄若是下落不明,很容易被懷疑上,有正道的追殺者來證明他的行蹤再合適不過了。
隻是,據點被端這件事情,還是得給閣裡一個理由,雲梨擰眉思索,還有什麼人發現了蕭進臥底的身份,會不聲張、不揭穿,而是直接滅殺呢?
見安染無恙,蘇煦與其他趕回來的夜蕭兩家子弟沿著密道一路追查,又陸續端了其他的幾個殘夜閣據點,就再無收獲了。
而且此事還有一大疑點,眾人思來想去也沒明白,法衣店鋪的殘夜閣諜探是蕭進所殺,那麼蕭進是誰所殺?
若是趕來救援的殘夜閣殺手所為,那麼殺了蕭進之後為什麼還有暴露據點以及通往其他的據點的線索呢?
若不是殘夜閣殺手做的,又為何要殺蕭進,還指引眾人發現殘夜閣的據點?
七天之後,這一切依舊沒有結果,另一邊,墨淮等人追殺衛臨至範水河邊,便徹底跟丟了。
當雲梨等人趕去範水河周圍與墨淮彙合後,發現他神色極不好看,整個人更是滋滋冒寒氣,若不是清楚知道他是金水雙靈根,雲梨都懷疑他其實是冰靈根了。
看了看西沉的斜陽,考慮到直接趕回去,安染恐怕會吃不消,蘇煦提議:“先休息一晚,明日便全力趕回宗門。”
墨淮陰沉著臉點頭,看向安染的眼神滿是不耐煩。
安染哼了一聲,自顧自拿出自己的玲瓏屋,帶著穆妍進去了,蘇煦對墨淮歉意地笑了笑。
雲梨聳聳肩,也拿出自己的小木屋,正要進去,餘光瞥見水麵漣漪陣陣,不由扭頭定定望過去,河麵的水波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河麵更是水汽蒙蒙,遮蔽視線。
她趕緊放出神識,水下,一條漆黑的巨蟒在河底盤旋,雲梨當即就麵色一白,僵在了原地。
恐懼如同心底滋生的藤蔓,從心臟出發,一點點將她纏繞束縛,掙不脫,也逃不掉。
心中餘怒未消的墨淮提劍衝入河中,短短幾息便躍出水麵,將巨蟒往岸上一扔,冷冰冰道:“小小妖獸,也敢猖狂!”
巨蟒身上灰綠相間的奇異花紋晃得雲梨眼花,一瞬間她仿佛又回了那個夢中,耳邊吹過的涼涼晚風是冰冷的蛇信在舔舐她的臉頰,渾身上下也恍惚被蛇纏繞住了,透骨的涼。
她的反常引起了墨淮的注意,不止墨淮,旁邊的蘇煦,以及聽見聲響從玲瓏屋中出來的安染也注意到了。
安染詫異,表妹怕蛇她是知道的,但是成為修士這麼久,現在她連屍體都不怕了,怎麼還怕成這個樣子。
況且,這隻是一條三階妖獸,一條死了的三階妖獸。
墨淮古怪地看了看她,忽而殘忍開口:“愣著乾嘛,過來將它處理了。”
雲梨努力控製心中的恐懼,一句話抖得不成句:“師、師叔見諒,我...我...我不會處理妖、妖獸。”
墨淮一臉冷漠,“不會可以學。”
蘇煦也勸道:“墨師弟這話說的不錯,身為修士怎麼能害怕妖獸,今日遇到有墨師叔幫忙斬殺,若是他日你獨自一人,害怕的話便隻能淪為妖獸的腹中餐。”
安染正要反駁,轉念一想,這話沒毛病,修士的世界,妖獸橫行,蛇類妖獸也是非常的常見,這個缺點確實應該克服。
不由給她傳音:“他們說得不錯,你先用這條死了的練練膽,蛇其實也就長得比較惡心,跟其他妖獸沒什麼兩樣,況且它已經死了,不會傷你的。”
勸完雲梨,她忽而發現自己的衣袖被碰了碰,側頭,身後的穆妍也是麵色蒼白,渾身抖得跟篩子一樣。
安染驚愕:“你也害怕?”
穆妍比雲梨好一些,還能控製說出完整的話,“可能是噩夢做多了,我從小就害怕。”
蘇煦失笑,女孩子,到底膽子小些,他溫柔地鼓勵:“不過就是這層皮猙獰了些,都是皮囊而已,何況這蛇皮還是上好的材料,很多法衣都愛添加些蛇皮。”
聽了這話,想到將蛇皮穿在身上,雲梨更是連靈魂都僵住了,她當即決定,以後買法衣一定會問清楚所有材質。
墨淮直勾勾盯著雲梨,眼中似是凝了萬年寒冰:“趕快!”
蘇煦道:“恐懼這東西得慢慢來,急不得。不如今日就算了,來日方才,以後......”
墨淮直接打斷了他的話,厲聲道:“還愣住乾什麼?你聾了嗎?”
蘇煦奇怪地望了他一眼,墨淮師弟這怎麼有點在針對雲師侄呢,就是要幫她克服恐懼,也不必如此生硬,小姑娘嘛,害怕再所難免,慢慢適應就好。
雲梨死死握拳,指甲在掌心掐出一排小小的青白色月牙痕跡,才使得自己從那極致的恐懼中找回一點點理智,“我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