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又有人來了。

“林姑娘,姨太太著我送花兒來與姑娘戴。”人未至語先到,進屋後見人多,驚訝一瞬,又忙見禮,“敦太太好。”

周瑞家的路上遇到了女兒,從女兒那裡得知,傳聞中的敦太太上門給老太太請安,想來便是是這位了。

容貌秀美,氣質溫婉,身姿纖娜,聽說與太太年歲相差不大,這瞧著可年輕多了!

“你好。”賈林氏不識來人,隻淺笑點頭,錦繡見狀,附在她耳邊低語,“太太,這便是周瑞家的。”

賈林氏打眼一看,這婦人長得珠圓玉潤,身上綾羅綢緞、穿金戴玉,端端的得臉人兒,這要放在外麵,不定被人認成哪家的太太。

“什麼花?拿來給我。”賈寶玉邊問,邊伸手接過,打開了匣子。

空蕩蕩的匣子裡躺著兩枝宮製堆紗新巧假花,林黛玉就著看了一眼,“是單送我一人,還是彆的姑娘們都有?”

賈林氏一聽這話,眉頭微不可見地蹙起。

隻聽那周瑞家的說,彆人都有了,這兩枝是她的,黛玉惱了,說“就知道,彆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給我”,說完,還委屈地拉了拉賈林氏的袖子。

賈林氏牽住她的手,笑問,“喜歡戴花兒嗎?我也帶了些,”她轉頭看了錦繡一眼。

錦繡轉身從婆子放在桌上的盒子堆中,挪出底上尺寸最大的一盒,盒子隻半掌高,卻有一尺寬,兩尺長,錦繡打開,賈林氏才道:“隻樣式不新,也沒甚巧思。”跟那宮花不一樣。

屋內所有人都夠頭看,隻見盒子內部分了四格,每一格都是滿滿當當的花兒:一格顏色鮮亮的絨花,枝枝生動精致;一格白粉金三色珍珠分製的攢珠花,端端是琳琅滿目;一格栩栩如生的絹花,花團錦簇;一格彩色絲線纏的花、果、小動物……小巧精致,卻是未曾見過。

“姑媽,這是什麼花兒?”林黛玉取出一株淩霄花,拿在手裡細看。

“這叫纏花,你姐夫的商隊從荊州那邊帶來的。”賈林氏取了一小株蘭花簪在她發間,好好看著她說,“你要是有興趣,就拆開看看怎麼做的,你們小姑娘家家的心靈手巧,說不得自己做的比這些個好看。”

“好啊!”黛玉和一屋的小丫鬟們被賈林氏說的心動,麵泛光彩,幾人圍在嘰嘰喳喳討論起來,似已經想好以後怎麼打發時間了。

隻周瑞家被忽略,麵上訕訕,不作言語,賈林氏冷眼看著。

不過,寶玉馬上迎了上去,問起周瑞家彆的事,似在轉移話題,一來緩解周瑞家的尷尬,二也替黛玉居中斡旋調和。

這倒讓賈林氏刮目相看。

兩人你問我答說了一會兒,以寶玉派丫鬟去問候並致謝薛家告終,周瑞家的也福了福身,自去了。

賈林氏見寶玉回來,隻聽一兩句,便融入姑娘中間去,還給丫鬟們出起了配色主意,也是稀奇。

待小丫頭們計議了,賈林氏才與賈寶玉說,“寶哥兒,我想跟黛玉娘兒倆單獨說說話。”

賈寶玉隻得念念不舍走了。

賈林氏讓錦繡帶著婆子小丫頭們都出去,屋裡隻留下林黛玉和王嬤嬤。

林黛玉坐在她身邊,王嬤嬤一直站著,賈林氏讓她也坐,王嬤嬤直擺手,賈林氏因道,“你奶大了姑娘,她喊你一聲媽,哪有女兒坐著,當媽的站著的道理?”

王嬤嬤聽得心裡一酸,悄悄按了按眼角,占了半邊繡墩,不敢坐實。

來了這府裡,誰還記得她奶過姑娘,老太太說她“老”,說她“伺候不動”,她隻能伺候不動,說不得哪天就被送回揚州養老了,姑娘的事兒,她是一點兒插手不上。

“姑媽有話同我說。”林黛玉轉著手裡的花兒,肯定道。

“是,”賈林氏點頭,認真看著她,“府裡下人慢待你了?”

林黛玉沒有立刻作答,略想了想,搖搖頭。

她住在外祖母院裡,那些媳婦婆子們不敢,至於小丫頭們......她們隻是覺得梨香院那邊好說話罷了,倒不曾慢待。

“今兒周瑞家的送花兒這種事兒時常發生?”就是東西送剩了才給她的情況。

林黛玉還是搖頭。

賈林氏沉了眼色,換而言之,就隻這周瑞家的奴大欺主,沒將黛玉放在眼裡。

“那宮花喜歡嗎?”

“不喜歡!”林黛玉這次答得果決,眼裡還帶著彆樣情緒,“大紅大紫的俗氣死了!”還是彆人挑剩下的,她不要!

“既不喜歡,作甚為它生氣?”賈林氏盯著她的眼睛。

林黛玉陡然一聞,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委屈,姑媽也覺得她小性嗎?

不是的!林黛玉想辯駁,但她又實在說不出心裡感受,她隻是、隻是……

賈林氏見她紅了眼睛,眼淚蓄滿眼眶,歎了口氣,輕輕撫了撫她的背,“不要哭,聽姑媽慢慢跟你說……”

第七回

且說賈林氏探訪榮國府,巧遇周瑞家送花,林黛玉話頭歪刺,仆不入心,賈林氏看穿症結,言語教侄。

賈林氏鬆開黛玉,隨手拈起一枝海棠宮花,展在侄女麵前,黛玉傷心,見那宮花又氣悶,不好朝姑媽發作,隻彆過臉不看,不時擰著帕子拭淚,模樣戚戚。

“你和薛家同是客,周瑞家的不過主家奴仆,何以兩份態度待人,你可知?”賈林氏問黛玉。

黛玉聞言轉眸瞥了宮花一眼,艾艾望向姑媽又垂眼,抽噎答道:“不過欺我沒媽,無人相護罷了。”

梨香院那邊有媽有哥哥有仆從無數,如何能讓她受了氣?

隻姑媽似有不同看法,不點頭也不搖頭,隻淺笑著道:“黛玉說的對,”

若是嫡姑太太賈敏親帶黛玉回來,單憑這層關係,在這府裡也能自在些,但卻不夠。

“但不全對,”賈林氏眸色幽深,“你這話說的意思,可是認為你在府中立足的一切都緣自你母親?”

黛玉猶豫著點頭,不對嗎?

如果母親不是外祖母的嫡親女兒,她如何能得老太太另眼相看,寢食起居一應比姊姊妹妹們都強些?

“你的母親確是你進入國公府的根本所在,但你在此立足的底氣,卻來自你父親。”賈林氏直直望著侄女。

隻見她聽聞父親,眼中思念難掩,又帶著不解,嘴裡喃喃念著兩字,“底氣......”

賈林氏不等她問,又將海棠花兒置於她眼前,“這也是一種底氣,薛家的底氣。”

黛玉聽得似懂非懂,隻盯著那堆紗花兒,麵色懵懂,腦中一切似蒙著一層紗,她伸長手指,快要觸達。

“這是宮裡頭製的新鮮樣法,輕易不會流出,民間難尋,薛家從何而來?”賈林氏饒有趣味地看著黛玉。

黛玉張張嘴,自然想起薛家來曆,薛家乃皇商,在戶部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