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雲峰坐不住了,他抬步出了六角亭,給車上的另一位助理打電話,“把車上的醫藥箱子拿來,”他邊說邊往大門口走,剛走幾步就見助理提著箱子跑過來。
他接過助理手裡的醫藥箱,急匆匆的往湖邊跑,到了湖邊卻倏然停住腳步。不是他不想上前,實是現在閻研身邊的情況不方便他這麼直眉瞪眼的闖過去。
閻研身旁圍著幾個人,一個周芮,一個山莊的經理,還有一個身著休閒套裝身材挺拔的男人,男人拉著閻研的右手在小心的給她處理傷口。
這麼點距離,羅雲峰看到男人仔細的給閻研手上的傷口做了消毒,然後貼了一個創可貼,還輕聲叮囑她不要碰水,他們間的那種氛圍,並不因有周芮等人在旁而叫人忽視。
就這麼一猶豫,閻研跟著男人前後腳往前走遠了,她自始至終不知道他來過,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羅雲峰腳步被定在原地,到是周芮看見了他,她笑著走過來,說:“好巧,羅總這醫藥箱子是給閻研拿的?”
“羅總實在是客氣,有陳醫生在,閻研手受傷這種小事陳醫生自然是處理得妥妥貼貼,不叫研研受一絲傷害。”
羅雲峰對上周芮神色,見她麵上笑意盈盈眼中卻沒一絲笑意,他自然聽出了她話裡的意思。他笑了笑,什麼也沒說,轉身往回走。
走了一半,看到追過來的助理,他隨手把手裡的醫藥箱交給對方。
助理問他:“羅總見到閻小姐了嗎?閻小姐她怎麼樣了?”
他看著助理,良久才說:“晨光,你說言言是不是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了,”說完他自己曬然一笑,眼眶發酸。
不被原諒是他早料到的,可真到了這個時候還是會不知所措。
他打發了助理,一個人在走廊過道上坐了很久,想了很多,腦子裡亂七八糟的什麼想法都有。直到有個女聲打破了平靜,“羅總怎麼一個人坐在這?”
他抬眼一看,啊、原來是明婧婧啊。
明婧婧問他:“羅總看到我表妹了嗎?我小姨正四處找她呢。”
他本不想理會,又聽到突然插進來的一個男聲說“明總在找小周總嗎?正好我們也有事找小閻總,她們應該是在一起的。”
他朝聲音處看去,見到了疾步走來的李宸飛,聽到李宸飛說:“剛才有人看到他們往西北角的長亭去了,我們去那邊找找。”話落李宸飛又對羅雲峰說:“羅總早上不還說要找小閻總談談合作的事,正好一起了,不然一會兒又尋不到人。”
他心裡一動,看了李宸飛一眼,抬步跟上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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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對於以上插曲,閻研全然不知。
她隻是被羅雲峰剛才的話氣到。閻研覺得羅雲峰這話問得很沒有道理,她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彆和他計較。她淡淡說“羅總沒事,我就先走了。”
剛才是誰瞎了眼,才會覺得他成熟穩重,氣質溫文。
閻研還沒起身便聽到羅雲峰說:“言言,你是不是還在怪我。”
“當年是我錯了。是我貪心,想求你給我個機會,想讓我們回到從前,想………”羅雲峰說得又快又急,閻研卻沒聽他把話說完,她把手裡裝魚食的陶瓷盤子重重地擱在石桌上。
此刻,閻研麵上的笑徹底不見了。
她看著羅雲峰,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剛才說的話很可笑,他憑什麼覺得簡簡單單幾句話就想把當年概括。她是瘋了才陪他在這聽他鬼扯,她理了理身上長裙,淡聲道:“失陪了,羅總自便吧。”話落便自顧自的出了涼亭。
閻研連飯都沒吃,同周芮打了個招呼就開車回家。
不是所有事都能粉飾太平的。
閻研是成年人,要臉,懂體麵,也給人留體麵。
閻研回家後在三樓書房裡坐了很久,長長的書桌上擱著一踏踏她剛寫完的毛筆字。紙上隻有一句話:“將欲取之,必先與之。”
她一邊練字,一邊在想心事。
羅雲峰對她有所求,有所圖謀才會一再放低姿態,但他想要什麼閻研看不透。
她不知道羅雲峰想從她手上得到什麼,但她知道,他一副對她餘情未了的模樣八成是在騙人。
阿羅最擅長騙人了。
想到這,閻研擱下毛筆,拿起桌上的手機給安長瀾打了個電話。
通話結束,閻研看著窗外眼神晦澀,不知在想些什麼。
這通電話使她心頭猜測得到證實。安長瀾告知她,“峰植確實派人約過閻清。”
閻研毫不意外,峰植若真想同閻林堂合作,絕不會舍近求遠。定是閻清說了什麼,或者做了什麼?
那羅雲峰的舉動,就很值得揣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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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幾年閻研養氣功夫漸長,就連她師父都說她情緒穩定,沉靜內斂。
實際上,今日在山莊時,閻研並沒有表現出的那麼生氣。她隻是擺出一個姿態,讓他望而卻步,知進退。
她到底,還是顧念往昔情誼的。
她把羅雲峰同羅楓割裂開,隻記著他的好,不願去想他的壞。
不願突然出現的人打破她內心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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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清回家已經很晚了,在樓下就看到書房亮著燈,他到二樓時步伐轉了轉,上了三樓。書房門開著,有著橘色的光亮,他姐坐在書桌後翻著一本藥學典籍。
他姐抬頭看他,問他:“工作都處理完了?”
閻清搖搖頭,進了書房,拉開他姐對麵的椅子坐下。閻清拿過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到了杯茶,看著她姐問道:“姐怎麼還不睡?”
他姐啊,要養生,要養氣,往日可忙了。
閻研歎了口氣說,“睡不著”
“這倒是稀奇了,姐還有失眠的時候?”不怪閻清有此一問,閻研向來是三分鐘秒睡,換了環境也能隨時隨地入睡的神人。
閻研看他一眼,沒好氣的說:“家裡有個不省心的閻弟弟,我能睡得著。”
他姐尾音拖得很長,這副神態閻清十分熟悉。小時候他倆犯了錯,總是指著對方說是對方乾的,十次裡有九次相互背鍋,但偶爾也有不那麼默契的時候。
“冤枉啊姐,我最近可什麼都沒乾。”見他姐瞅著他不說話,閻清摸了摸鼻子,斟酌著說道:“是有這麼個事,有個合作方指名想要姐接待,我沒一口答應,還在磋商。”
閻研笑了下,“磋商?閻清,你當我小孩子哄呢!”
閻清乾笑兩聲:“這不是怕姐生氣嘛,這才瞞著姐。”
閻研沒接茬,右手食指敲擊著桌麵,邊思考邊說道:“沒一口拒絕,說明你看好對方。沒答應,說明你心懷忐忑,權衡利弊下拿捏不好分寸。”
分析完畢,閻研又問他:“是哪家公司要同我們合作?”
閻清在說實話和假話間猶豫徘徊,然後講了真話:“峰植集團。”
閻清話落便見他姐敲擊桌麵的手頓了下,他姐把手邊的書合上,手壓在書籍封麵上,抬眼看他說道:“羅楓找你了?”
閻清點點頭,有些忐忑,“一開始他們給公司發了幾次合作涵,我沒理,後麵小羅哥親自約了我。”
閻研看著閻清,下結論般說道:“看來你們談得很深。”
閻清閉著眼瞎吹:“是,什麼都瞞不過姐。”
她姐換了副神情,皮笑肉不笑的說道:“還是瞞了不少的。咱爸重出江湖,約著宋叔李叔王叔的局,一天一個約的赴。你大周末不休息,偷偷摸摸見這個見那個。閻清,閻林堂是要倒了麽,讓你爺倆這麼瞞著我跟媽。”
看他姐這麼生氣,閻清坐不住了,求饒到:“唉,姐,你嘴下留情;我這是為了誰啊我。”
說著鬼鬼祟祟的往書房門外瞥了一眼,起身關了書房門,給他姐到了杯茶,這才說道:“不告訴你和媽,是不想你們操心。”說著,閻清巴拉巴拉把事情說了。最後總結道:“這對閻林堂是個機會,隻是若真和峰植合作怕你彆扭這才沒告訴你。”
閻研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喔,在你心裡我連公私都分不清了。”
閻清笑著吹彩虹屁:“哪能啊,我姐一向冷靜克製,這不是做弟弟替姐瞎操心嘛。”說完見他姐沒真生氣,又壯著膽子道:“我有個疑問想請姐答疑解惑,就是不知道當問不當問?”
閻研似笑非笑:“我若不讓你問,接下來就該是咱媽親自來問我了,是吧?”
閻清訕笑著摸了摸鼻尖:“哪能呐,我哪有那麼不懂事。”
閻研哼笑一聲,說道:“說吧,你想問什麼?”
閻清看著他姐的眼中有探究:“當年你和小羅哥突然分手是因為什麼?小羅哥一聲不吭的離開雲市又是為了什麼?”
當年他還在上大學,對他姐和羅楓的事知道的不多,隻知道原本計劃著結婚的兩人突然分手了。他姐著實消沉了一年,羅楓一度成了他家禁忌的話題,誰都不在提起。
他是有問過他爸媽的,也問不出什麼。就他奶活著時提到幾句,話裡全是唉聲歎氣罵羅楓沒良心忘恩負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