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莎士比亞的猴子(5)(1 / 1)

道長說要講科學 觀冥 6238 字 4個月前

雲中子幾乎是腦袋一挨著枕頭就睡著了。

這兩周他天天連軸轉, 白天跑超防處,晚上挑燈夜讀,就是高三那會兒也沒覺得如此疲累。

好不容易有個調整緩衝的機會, 他果斷把雜事暫且拋到腦後, 先睡他個昏天黑地。

或許有今日宿舍內格外安靜的功勞,他這一覺睡到自然醒, 居然隻過去了三個小時。

醒來時全身的疲乏感一掃而空, 他隻覺神清氣爽、精力充沛,不禁再次在心中讚美了“關音菩薩”的大神通,並把那條禁言的語音保存收藏。

下麵兩個思修聽到他睡醒的動靜,抬頭幽怨地望過來。

雲中子瞥見他倆各自坐在書桌前,穆鐸手裡頭捧著本《如何與孩子溝通》, 馬原則食指中指並在一起,不停地向他這個方向抖動,仿佛在隔空發電報似的……

於是雲中子與他倆對視兩秒,和顏一笑,又躺了回去。

穆鐸:“……”嗚呼!兒大不由爹!

馬原:“……”爸爸今天誓要把“傳音入密”練成不可!

雲中子表麵上躺平,實際發信息問連昭要了解除禁言的語音。

不過他此刻並不急於給思修們解禁, 難得宿舍裡清靜,他正想借此機會, 好好在腦子裡整理一下最近發生的事。

他仰躺在床上, 閉目養神, 腦中不緊不慢地梳理信息:自考察團訪問之後,他在學業、學生會工作和協助查案間門奔忙, 許多事情都沒來得及靜下來深想……

他還是有些在意那“未知的敵人”。

其實一開始,他也曾陰暗地懷疑過大體老師剛巧在考察團麵前作祟的事,會不會和雜修有關。畢竟說起跟學生會有仇, 雜修和連昭絕對能算頭一號。

不過後來結合他對連昭的觀察,還有雜修們在論壇裡的表現,他逐漸排除了他們的嫌疑——雜修們好像大多都是直來直去的類型,有事當場發作,有話當麵講開,不像是會做“教唆慫恿彆的係曝光學校”這種陰險事的人。

何況緊接著就有鬼修大張旗鼓地出來鬨,還是從雜修手裡搶走的文物。倘若真是雜修有問題,他們都窮到師兄弟們湊錢供孩子讀書了,完全沒必要頂著沒法賠償首都博物館的風險來坑自己人。

但排除了雜修的嫌疑,老鬼搶東西這件事,反倒又勾起雲中子新的疑惑:

就偏偏這麼巧,在前一天晚上,他隱隱感覺有人在故意爆學校的料,並且很可能對方就在學校內部;

第二天他就剛好發現了潛伏進學校的可疑鬼修……然後鬼修逃出學校,用的剛好就是在醫學院作祟的那一套。

即便他原先有所懷疑,隻過了一晚,他所有的疑惑就都可以打消在鬼修身上。

這未免也太順理成章了,反而讓他覺得奇怪。

雲中子還是相信自己的直覺。

福爾摩斯裡說,直覺是大腦接收龐大的信息後,潛意識運算後反饋的結果;直覺處理問題,往往比理性更加綜合和迅速。就像他如今看到高中物理題,完全可以不必演算和思考,就能直接脫口說出正確答案。

現在,他的理性暫時還無法理解他的直覺給出的判斷。

可他相信,在形成可以表述的思考過程之前,他的腦子事實上已經將那些信息整合完了,並且已經做出了一係列複雜的邏輯分析。

——他直覺認為鬼修的出現並非巧合,而是一麵擋箭牌。

或許有人希望他的那些懷疑,在鬼修身上畫上句號。

可這就更令人細思恐極了。

他當時明明也隻是推測而已,而且隻在宿舍裡說了自己的想法……

“……”

雲中子默然少頃,抿了抿唇。

唔,看來以後有什麼念頭,還是儘量憋在心裡為好。

他並非懷疑任何一個室友,相反,他非常信任自己的小夥伴們。

他是覺得,背後之人一定有其他手段能探知他這邊的情況。

這是壞事也是好事。未免總被對方牽著鼻子走,他其實可以反過來利用這點,適當地麻痹一下對方的“耳目”。

想到此處,雲中子稍稍定神,心中有了思量。

*

雲中子當天晚上就聯係了司文先生。

他畢竟沒有證據能證明自己那些猜測不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在信息匱乏的情況下,果然還是有必要先找司先生再打聽打聽。

正好司先生也有事找他,兩人一拍即合,當即決定見上一麵。

司先生實在是個大忙人,電話裡他翻著日程表盤算半天,最後才把見麵安排到了周四中午。

雲中子去見他的時候,司先生連午休的時間門也沒空懈怠,手、嘴、腦子多線程操作各乾各的。

雲中子忍不住想:馬原他們時常戲稱自己為“無情の人肉教務處理機”,真該讓他們見見司文先生的工作狀態,看看什麼叫真正的處理機。

“抱歉,葉校長晉升渡劫期出關之前,全校大小事務都得從我這兒過一遍,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咱們長話短說。”司先生一邊有條不紊地整理著會議記錄和各種文件,一邊匆匆跟雲中子交代。

雲中子點頭表示理解。

“先說要緊的。每隔三個月,上麵都會對監控狀態下的妖鬼精怪做安全等級評定。你家那兩位的考核期快到了,上次我用了化神期的威壓才讓他們勉強通過測試,可最近他們……”

司文先生難得露出頭痛的神色,苦笑道:“他們倆情緒不太穩定。這種情況下,即便我用修為強壓,他們也未必能配合通過測試。”

雲中子心裡一緊,追問道:“他們還好嗎?”

司先生不知想起了什麼怨念的事,核善微笑道:“他們是挺好,一個放水一個加熱,搞得我家日常空氣濕度100%,木質藏品和家具報廢了一大片,潮得我風濕病都要犯了!”

雲中子:“……”您、您買台除濕機啊!

還好司先生隻是抱怨一下,並沒有遷怒他或者讓他賠償的意思:“我想,他們跟著徐老和你那麼多年風平浪靜,你們是不是有什麼辦法讓他倆聽話?”

雲中子猶豫了一會兒,才答:“確實有辦法。”

他家“雙亡”沒法與人交流,而且對生前的事記憶全無,連自己怎麼死的、因何種“執念”化為屍鬼都不清楚,雖然能聽外公和他的話,但也僅限於簡單的指令。

有時候,麵對其他鬼物的挑釁,“雙亡”殺紅了眼,會連雲中子的話也不聽,得等他們自己冷靜下來才行。因此他的確是有些強製冷靜的應急手段……

雲中子問:“您這裡有黃色的紙嗎?能畫符的那種。”

司文眉峰一挑,頓時來了興致:“你們物理係還有符籙?”

他在辦公桌下麵的抽屜裡翻了翻,找出一遝黃紙來。

“我這兒的朱砂用完了,普通的墨行嗎?”

雲中子連忙擺手:“不用麻煩,水筆就行,最好是紅色,黑的也可以。”

他把幾張符紙疊好,接過司先生遞來的紅筆,在上麵一通龍飛鳳舞。

司文好奇來觀,隻見那些黃紙上被雲中子鬼畫符般寫滿“波粒二象性”、“量子糾纏”、“密度矩陣”之流,密密麻麻的不知名公式和符號填滿紙張縫隙。

一眼看去,他眼睛沒由來地一陣酸痛,登時戰術後仰。

雲中子飛快寫完十張,疊吧疊吧塞給司文:“您把這些隨便挑一兩張,塞進我爸媽手裡,他們自然會安靜聽話。”

“……”司文一言難儘盯著手裡的“符”。

如果此時連昭在這裡,一定就能認出來,這些東西就是地震那天他在雲中子家裡看到的“黃色不明符紙”。

“你這寫的是……物理係咒語?”

雲中子笑著搖頭:“不是,就是些公式,越複雜越密集的越管用……”

說完他到底還是留了些心眼,找補說:“哦,但隻能由我或者外公來寫才有作用。”

司先生完全不能理解。

這些符紙上麵沒留下任何靈力,明明就隻是單純的亂塗亂畫而已。

實在要說原理的話……難道是血緣的氣息殘留在發揮功用???

他百思不得其解,索性先不去糾結這個,把東西收下回去試試再說。

“對了,你電話裡說有什麼事要問我?”

雲中子收斂神色,將自己的疑慮簡要說明。

司先生聞言,漸漸停下手裡的多線程工作,短暫抬頭盯著他看了幾秒。

司先生溫文淺笑,笑容欣慰中透著幾分意味深長:“後生可畏啊,我沒想到你居然這麼敏銳。”

“本來沒想這麼早告訴你的。學生會的爛攤子收拾起來可不容易,內憂尚未解決之前,太早憂慮外患的話,不過是徒增煩惱罷了。”

他將十指交叉,優雅撐在了下巴下方——這種姿態,令雲中子立刻幻視了幾個月前他誘拐自己進學生會時的樣子。

雲中子心裡作鼓,情不自禁挺直背脊。

“不過既然你問了,”司先生慢條斯理回答道,“不錯,咱們學校確實是有不少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