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蓴目光微暗,心中已是把這三瞳妖尊的打算揣摩出了個七七八八。適才她入海之際便有意觀察了一番,發現陶敬的屍身不見了去處,想來也並非沉入海下了這般簡單,而看此妖舍棄血肉之軀的舉動如此果斷,卻也不難知曉對方早已給自己尋了後路。
「你想金蟬脫殼,奪了陶敬這具身軀,好再求得道長生,可在我看來,這想法倒無異於自尋死路了。」趙蓴洞悉三瞳妖尊想法,口中所言毫不客氣,「那陶敬師門所處的幽鄖國,我固是不大了解,但看他行事做派也能夠曉得,此方勢力在這東海諸國內,隻怕也是中上之流了。
「似這等出身的弟子,一旦遭了生死之禍,其背後師門自是能察覺一二的,你若奪了他的身軀走,再待他師門之人尋到你身上,哼哼,焉能讓你苟活於世?」
三瞳妖尊語氣一緩,顯然是把趙蓴之言聽進了心裡去,他苦笑一聲,心道不是緊要時刻,自己又怎會將錯就錯,偏要奪舍陶敬的肉身。畢竟對妖修而言,奪舍當要以同族同血脈者為上……可惜他那些兒女,都已被薛休所殺!
想他壽元將儘,縱是沒有今日之禍,也必然要行奪舍之事才能繼續修行,那些兒女得他血脈,又是同族,自當是上乘的奪舍之軀,薛休之舉,如何不是斷了他的修行路?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和薛休這一太元弟子,鬨到如今這不死不休的地步。
哪想遇上了麵前女子……真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三瞳妖尊縮在眼瞳之內,倒是軟了語氣讓步道:「道友此言也是有理,便不如這般,小妖為道友引路去水府,等道友得了其中奇遇,再放小妖另尋奪舍之軀不遲,道友放心,小妖為求道途,自不會奪舍人族修士之身。」
趙蓴隻看他一眼,胸中已有成算,遂點了點頭道:「此事並無不可,我便答應了你。」
說罷,三瞳妖尊這才安下心來,順勢將元神縮在眼瞳之中,一並被趙蓴收入袖內。
茫茫海域之上,自那一人一妖入了海去,才不過有個半時辰。
葛淮莘麵色發白,自欲返轉懷豐派中,坐定調息一番,隻薛休偏偏不肯,嘴中言道:「若趙道友與妖尊出海相鬥,我二人留於海上也可略作接應,不叫趙道友落於獨木難支之境地。」
他心猶不死,卻是暗中封了鎖妖大陣,待有人靠近了海麵,立時便能知曉陣中留有幾人!
看那趙姓修士的實力似乎並不簡單,與三瞳妖尊也能過下幾招來,兩者相鬥必有死傷,他便好坐收漁翁之利。薛休已是想好了,若死的是那趙姓修士,他便乾脆把這消息賣給門中師兄,叫對方前來除了海中妖尊,而若趙姓修士真將三瞳妖尊殺滅,他亦可威逼利誘一番,讓她把那妖尊奇遇給讓出來。
葛淮莘暗暗瞧他一眼,自曉得薛休心中另有打算,她背後無有太元支撐,今日麵對三瞳妖尊,也是將保命手段用出,才免了一場死禍,若真等到妖尊出海,卻不知還要落到什麼險處去,畢竟連陶敬都已身死,倒不如就此離去,免再與那妖尊對上。
外化修士縱有身外化身,可一旦到了元神潰滅之時,照舊還是會死。
說此道修士保命手段厲害,實則是因為在麵逢生死大難之際,外化修士能夠將元神在真身與分身之中相互轉移,以保存其一。然而像今日陶敬這般,怕是還未來得及設防,就被三瞳妖尊下了狠手重創元神的,便隻當是活路渺茫了。
是以兩者實力差距過大時,哪怕是外化修士,亦有可能會被照麵斬殺。此般道理,葛淮莘這般修習了魂修手段的人,自然是最清楚不過了。
想到方才三瞳妖尊的手段,她仍是有些心有餘悸,後怕不已。便也不打算繼續留於此地同那妖尊糾纏,當即是與薛休告辭道:「在下功力
不濟,實非三瞳妖尊之敵,再留下來,不僅是性命難保,反還會成為兩位道友的拖累,現下便告辭而去,道友不必留了。」
她向薛休擺了擺手,遂又取出一枚符籙捏碎,下一刻身軀一輕,就已從海上飄然去也。
薛休見狀,自也不好阻攔對方,他心頭微鬆,暗道葛淮莘的離去,倒也方便了他後續行事,如今隻需盯緊了這片海域,就自然能等到海中之人出來。
他掐算時辰,見自身氣血運行不暢,便又服了兩枚靈丹下去,將體內氣息調平,算是做好了在這海上苦等的準備。
哪想葛淮莘離開後還不到半刻,那海水之中已是又有波動,薛休眼神一亮,精光乍現,連忙掐起手訣往鎖妖大陣上打去,覺出上浮身影隻得一道,便知是趙姓修士與三瞳妖尊之間,必然分出了生死,就不知道來的究竟是人是妖罷了!
他按平海麵,隻聽咕嘟咕嘟連續幾聲,那海水之中冒起了一連串浪花來,裡頭的身影困在海中,似乎正要從中出來,薛休見狀便放聲大喝道:「來者何人,還不報上名來!」
俄而便聽海下傳來一道聲音:「薛道友,此妖已命喪在下之手,還望道友打開陣法,讓在下出海。」
薛休心中一震,不想那趙姓修士厲害若此,竟是直接斬殺了三瞳妖尊!
他眉頭微皺,卻是轉了轉眼珠,笑道:「趙道友切莫著急,那妖尊手段古怪,為求安穩,我卻不敢立時開了陣法放你出來……」
便想著先將趙蓴困在海裡,等對方心焦氣躁了,再行威逼利誘一番,若這趙姓修士實在不肯鬆口,他再請了門中師兄來,一樣是能將對方拿下。
趙蓴站在陣中,隔著層層海水,也能將薛休麵上神情瞧個清清楚楚,對方心中打的什麼主意,她自也不會分毫不知。到了這時,自己也已沒有必要與對方繼續虛與委蛇下去,趙蓴眼神一厲,縱起劍勢往上方斬去,一時間氣機滾湧,那鎖妖大陣受海中亂流衝撞,竟是再也不能在劍氣麵前支撐半分,當即就破開了一道隙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