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文鵬歲數不大,趙蓴成名之際,他在宗門內亦不過是初出茅廬的小輩,隻聽過幾樁昭衍劍君的事跡,其本尊就已上界而去,在此界少有音訊了。
但其人雖隱,其威尤在,能震懾一代宗門弟子的人物,他自不覺得會是什麼好對付之輩。
隻可惜袁忌榮此人恃才傲物,驕矜自大,因著早早凝出道心,在宰靈門中頗具威信,門下更是少有弟子敢忤逆於他,莊文鵬這一投靠而去的正道修士,便更不會直拂其意。
見袁忌榮擠眉弄眼,一副張揚作態,趙蓴心頭卻是毫無怒氣,反倒有幾分視看玩物之念,遂囑咐身側崔吟先退至一旁,便才喚出長劍在手中挽了個劍花,垂下眼瞼道:“閣下身處蠻荒,於那等偏僻苦寒之地內,孤陋寡聞也是自然……不過今朝之後,閣下怕也沒什麼機會能記得在下了。”
“哼,大言不慚。”袁忌榮咂摸出趙蓴語意,麵上隻不以為然地笑笑,下刻將玉圭拋起,隻見一道赤紅光芒躍入空中,霎時就有數道鬼影從中竄出,一齊向趙蓴撲來。
此物名作血陰穀璧,乃是袁忌榮在一方邪宗遺跡內,偶然所得的寶物,後以精血祭煉方成,論威力已然不輸於本命法器的層次,其內鬼影更是以活人煉製,要三靈根以上根骨純淨者,直接投入其肉身,待血肉筋骨儘皆消弭,才可攫取其元神,煉製為有靈有識的鬼影。
而煉製的修士境界實力愈強,所成就的鬼影自然便愈出色,昭衍劍君聲名在外,袁忌榮自是對之覬覦萬分。
隻可惜邪魔一方非要他等斬殺此人,故而再是眼饞,袁忌榮也得作罷。
“哼哼,便除開這趙蓴,另三名弟子的根骨,瞧上去也甚是不錯,我先誅除此女,再收了剩下的三人,一樣能增得幾分實力,倒也不算白來一回了!”鬼影奔出之際,袁忌榮又按捺不住心頭貪念,目光直往周臥雲、張執等人身上黏了過去,好似想要將人抽皮扒骨一般,甚是陰寒!
趙蓴見他還有閒工夫打量旁人,一時竟不由失笑,旋即又揮除劍鞘,蕩得一陣光芒璨燦的劍氣出來,隻眨眼的功夫,就將迎麵而來的鬼影全數攪滅,且劍氣勢頭仍舊洶湧,憑她心意一動,即朝著那血陰穀璧打去,眾人隻聽見“哐啷哐啷”的脆響,空中懸起的玉圭,竟是被劍氣擊得搖搖欲墜,血光明滅!
這般陣仗自也將袁忌榮的心思給招了回來,他見鬼影儘滅,心頭霎時起了幾分痛惜之意,但清楚眼前要事,還得將趙蓴擋下,便趕忙按下惜念,引出道真元先把玉圭穩住。
他這血陰穀璧在宰靈門中,那也算件惹人覬覦的寶物,其中自然不止召禦鬼影這一門手段,是以鬼影被趙蓴打散後,袁忌榮倒也不曾感到慌亂,隻將眼珠一轉,袖中兩指捏起,隔空把玉圭翻了個麵兒,先時本是以“鬼神夜遊”一麵在上,此刻便就成了“血海如生”。
霎時間,周圍氣息仿佛都沉凝起來,四周觀望的幾名分玄弟子,此刻隻覺得通身仿若置入一片粘稠之中,手腳更是沉入鐵石,難以動彈半分,而丹田內亦有下墜之感,使周身真元不得運轉,更消說運氣製敵了!
趙蓴直麵這般手段,內心亦覺得分外神奇,此物影響之處並不隻有肉身丹田,若不加抵抗,便連神思都要開始遲滯起來,而交手鬥法中,慢人一息即有可能是身死之局,袁忌榮憑借此法,確是能夠增力不少!
不過她卻不擔心這處,有兩枚元神在身,隻若不是真嬰強者親至,同階修士對她根本造不成什麼影響,更莫說動搖神思。
袁忌榮見她不動,還以為已經得手,心下騰起幾分得意,複又將袖袍一抖,一連又是幾道法光拋出,分彆顯出各類法器,前後向趙蓴攻來。
一馬當先的,卻是一四五寸長的飛刀,刀身略彎,刃處閃動著幽幽碧光,隻消看上一眼,便知此物劇毒無比!
趙蓴隻立於原處,揮手將長燼拋起,使神識灌入其中,內裡劍靈與她心神相連,麵對邪修毫無畏懼,反倒是躍躍欲試更多,此刻受神識感念催動,便直直朝著那飛刀撞了上去。
兩物一經相接,立時就震出轟隆巨聲,隻見長燼未曾動搖半分,那飛刀卻已被震出百丈開外,一眼凝望過去,那刀刃上正有一道醒目的豁口,一直延伸至刀背,險些將之完全折斷!
後又有散著紫青光輝的三角幡緊隨飛刀而至,長燼隻劍鋒一動,就以無形銳意把那幡旗撕裂開來,而此後接連數件法寶,亦未逃過這天劍之威!
抗衡諸多法器間,長燼離袁忌榮亦是愈來愈近,眼瞧著劍鋒向著咽喉而來,袁忌榮心頭一抖,根本無暇肉痛損去的幾件珍貴法器,趕忙把那空中的血陰穀璧召回手中,使血光在身前凝就一層障壁,欲要將襲來的玄黑長劍擋下!
長燼不躲不避,直直撞在那層血色光輝上,隻聞天地間轟然一聲巨響,四下山嶺猛地震動起來,袁忌榮隻勉強抵禦半個呼吸,身前那層血光障壁就徹底破碎,血陰穀璧在他手中不安地擺動起來,險險奔出他手!
法器受創,自身也遭了這無上銳意的轟震,袁忌榮“哇”地噴出口鮮血,驚得汗毛倒豎,連忙燃起真元,一連避出百丈開外!
知曉這距離於劍修來說不算如何,袁忌榮眼中狠色一晃,竟揮手把那血陰穀璧拍碎,諸多鬼影霎時從其中哭嚎而出,又遭他張口吞吸入腹,其身軀猛然漲大數分,周遭籠起一層暗紅血影,卻是險險將長燼給擋了下來。
他這才見識到了趙蓴的厲害,抬眼間,目光中已有懼色。可袁忌榮又清楚麵對劍修,諸多遁逃手段根本不夠用,眼下他逃不得,想要活下來便隻有殺了趙蓴這一條路!
袁忌榮自知避無可避,張口一呼,竟是從口中吐出一團血色濃鬱的光芒,其中隱隱納著黑紅一點,隻以肉眼觀之,就覺玄妙無比!
“道種。”趙蓴心中一動,目中卻顯出幾分興味,一個新奇的念頭,霍然從心底浮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