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繪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不在原來的地方了。
她有些迷茫的眨了眨眼, 看著上方的天花板，遲疑的發覺自己是在室內，某個房間內。
這是哪？
以及, 之前發生了什麼？
剛剛醒來，她的腦子還不太清楚。
後脖頸處有輕微殘留的疼痛, 並不嚴重, 像是落枕了一樣。
之前的記憶回籠。
對了！
組織——
還有她和五條悟的衝突, 對五條悟的拒絕，以及對方擁著自己時說的那些話。
明繪猛地坐起來, 發現周圍的環境是陌生的。
這裡是臥室的裝扮，但並不是明繪熟悉的地方，所以唯一能解釋的，就是五條悟將她帶來了這裡？
可是為什麼。
明繪抿緊了唇瓣。
她已經拒絕過了。
還是, 他真的就像自己說的那樣，一點也不在乎那些事？
不僅僅是明繪的身份, 還包括她有可能因為五條悟的舉動而對他複仇？
那家夥……到底在想什麼啊, 而且還主動邀請她報複，是傻瓜嗎？
明繪輕輕垂下眼簾，心裡亂的很。
而後, 她遲來的發現一件事。
不對勁。
她的咒力不見了。
明繪驚愕的睜大雙眸，繼而探查自己的情況, 發現是真的！
不是那種咒力耗儘之後的枯竭，而是完全感受不到咒力了。
就好像, 她變成了一個普通人。
脖間有輕微束縛的感覺, 隻是明繪剛醒的時候沒有注意，畢竟她的注意力不在這裡，又因為大約佩戴了很久, 身體自然的習慣了。
所以大腦完全沒在意。
但是當她察覺到自己咒力出問題後，自然而然的會觀察身體的情況，因而也察覺到了脖間的觸感。
明繪下意識伸手摸了上去，是一個……choker？
咒具嗎？
這時，房門被打開了，門外拿著手機正在通話的五條悟走了進來，探頭探腦的。
在與明繪對視之後，他彎眸笑了下，“啊，在外麵就察覺到了，果然醒了啊。”
電話那邊問了一句什麼，五條悟回答道：“是哦，是明繪醒了呢~放心放心，我成功把她帶回來了，不用擔心。那先掛了哦，要陪明繪呢。”
而後，他掛斷了電話，走了進來。
五條悟臉上還帶著笑意，整個人已經清理完畢，完全沒有之前的樣子，而且精神似乎也已經恢複。
他有些關切的查看了下明繪的身體情況，隨後問道：“餓了嗎？明繪想吃些什麼，我讓人送過來。”
明繪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問了自己最關心的。
她微微揚了揚下巴，露出自己的脖頸，手指了下，“這個，是什麼。”
五條悟垂眸看著她白皙的脖頸，以及束縛在上麵的choker形狀的咒具，喉間微動。
“啊，這個，嗯……是咒具呢。”
他笑了下，“明繪不是已經感受到了嗎？”
明繪沒想到他會直接承認，她皺起眉，有些生氣的抿緊唇瓣，“所以，為什麼要給我戴上這個！”
五條悟微頓，“因為，是總監局那邊的要求呢。”
他像是很煩躁的抓了抓頭發，咋了下舌，“那些老頭子很古板的，你也知道，他們很怕死，我把叛逃的明繪帶回來他們很不滿意呢。嘛，半真半假啦~一方麵是為了咒術界規矩，一方麵是為了打壓我，所以才會提出這個要求呢。”
明繪微微擰眉，總覺得哪裡不對，很怪。
但現在剛醒，她腦子還不清楚，所以一時間想不出來。
最後明繪隻是道：“我不會留下，你把這個摘下，我選擇離開。”
五條悟壓低了身形，湊近過來，“不可以哦？”
明繪一僵。
五條悟笑道：“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將明繪帶回來的誒？所以這個要求不行呢，明繪換一個吧。”
這家夥，語氣還這麼輕快。
明繪有些不爽，當然，也因為現在的處境而不舒服。
她抿起唇角，“但這顯然違背了我的意願吧？而且，被這個咒具束縛著，簡直就像是……”
明繪頓了頓，沒有繼續說下去。
五條悟伸手拍了拍她的頭，“知道哦，但是還要再等一些時間呢，所以，抱歉啦明繪。”
五條悟似乎很固執。
明繪看著他，心底冒出了這個想法。
同時，她也清晰的認知到，自己好像真的沒辦法拒絕了。
強買強賣？
五條悟拿出手機發送了短信，然後對明繪說道：“好了，明繪可以去洗漱下哦，等下會有人送吃的過來。洗漱間裡麵什麼都有，不用擔心。”
明繪有些懨懨的垂下眸，不想再說什麼了。
她被迫接受麵前的處境，但是，還是會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跟五條悟相處。
恨肯定沒有，但是嗎，像以前一樣？她也做不到啊。
明繪洗漱出來的時候飯菜已經送來了，她愣了下，“這麼快？”
五條悟點了點頭，“畢竟是專業的嘛。”
明繪沒有回答。
五條悟走過來拉著明繪的手，“來~全都是明繪喜歡吃的哦？”
明繪頓了下，隨後抽開了自己的手。
五條悟一愣，看著明繪從自己身邊繞過去走到餐桌那邊，然後開始吃飯。
不過片刻後他就收斂了這樣的怔然，像是什麼也沒發生一樣坐在明繪旁邊，跟她介紹這些精美的飯菜。
食物很好吃，就是身邊的人有些煩人。
明繪麵無表情的想。
而且話說五條悟的話是不是太密了些，他都不累的嗎？
說了那麼多都不喝口水？
簡直比在學校的時候還要聒噪一百倍啊。
五條悟問道：“明繪想見傑和硝子嗎？”
明繪愣了下，竟然有些遲疑。
她的確是想念高專的同學的，但是……稍微有點不知道該怎麼麵對他們。
明繪手指不安的蜷縮了下，“再、等等吧。”
等她做好了準備。
五條悟彎眸輕笑了下，並沒有反對，“好。”
“對了，這裡是哪？”
看起來似乎是哪裡的房子？
在高樓，市中心的大平層？
五條悟道：“唔，是之前買的一間房啦，不過因為離高專比較遠，所以還沒來過呢。”
明繪“哦”了一聲。
然後氣氛就冷了下來。
明繪眸光朝室內瞥去，隨意的看著這裡的布局構造。
五條悟說的的確是實話，這裡一看就沒什麼生活痕跡，就連洗手間的洗漱用品也都是新的。
不過各種家具家電倒是齊全。
忽的，明繪想起了什麼，“對了，我的手機呢？”
雖然回組織的時候她以前的手機卡不能用了，但是原本的手機還在，因此，社交賬號什麼的還能登陸。
明繪想，雖然和硝子他們麵對麵接觸需要一些時間，但是，如果隻是社交賬號或短信上先問候一下，也不錯？
隔著網絡，她能自在很多。
五條悟想了下，然後道：“嗯……帶明繪過來的時候，不小心丟了。”
明繪：“哈？”
她第一反應就是不信。
五條悟卻表現的很認真，“是真的啦，後來有回去找過哦？但是好像被路過的車給碾碎了呢。”
說著，他還從某個抽屜裡掏出了手機殘骸遞給了明繪。
明繪伸手接過查看了一下，發現還真的是她的手機，也的確是車碾壓過的痕跡。
她壓了壓嘴角，然後道：“可以幫我重新買個手機嗎？”
五條悟應下，“好哦。”
而後，明繪道：“我……”
“嗯？”
五條悟看向明繪，他坐在沙發上，靠著扶手的地方，一隻手撐在下巴處，手肘抵著沙發側邊的扶手，是一個近似於趴著的狀態，歪了下頭，“明繪想說什麼？”
這個樣子的他顯得真的很可愛，讓明繪不由怔了下，感覺就像是一切都沒發生一樣。
她沒有叛逃，五條悟也沒殺到組織。
不過這是不可能的。
一切都已經發生了。
明繪垂下眸子，深吸一口氣。
“我想問，組織那些人……你是怎麼處理了？”
五條悟一頓，神情慢慢收斂。
在室內的時候，他沒有戴墨鏡，當然更重要的也有要細致觀察明繪這一個原因。
此刻，他甚至在那一瞬間沒收斂好自己的情緒。
五條悟垂了垂眸，“明繪問的是？”
明繪：“屍體。還有……活著的人。”
五條悟：“一些活著的人當然是跑了，躲避起來，或是去尋找下一個組織了吧。至於那些……”
五條悟沒有說出“屍體”或是“死掉”這樣的字眼。
“已經安葬好了。”
明繪怔了下：“是你做的嗎？”
五條悟：“嗯，聯係了一些人幫忙，嚴格來說也不算咒術界的人，所以不用擔心他們會做什麼不好的事。而且他們很有職業道德的，所以會處理的很好。”
明繪乾巴巴的應了一聲。
她倒是沒想到五條悟連這點也考慮到了。
“謝謝。”
五條悟一頓，說不清到底是什麼感覺。
他輕聲道：“明繪永遠不用對我說這些哦。”
沒有咒力的感覺很不好，雖然不會對明繪的日常生活造成什麼影響，但作為一個已經習慣擁有咒力的人來說，忽然失去所有咒力變成了普通人，隻會無所適從吧，畢竟失去了能夠保護自己的力量。
明繪自然也不例外，她有點焦慮。
晚上的時候，五條悟並沒有選擇回高專，而是也待在了這裡。
他坐在沙發上垂眸發著短信，似乎在處理什麼。
明繪原本待在房間裡，但因為太無聊了，於是又出來看電視。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這個到底什麼時候能夠去掉？”
五條悟發消息的動作微頓，然後抬頭看了過來，手下的動作沒有停頓，六眼能很好的支持他完成這樣的動作。
“嗯……可能還要一些時間吧。”
五條悟下意識伸手想要觸摸，卻被明繪後仰躲了過去。
五條悟一頓，眨了眨眼，大腦在很短的時間內迅速判斷後，做出了最有利於自己的反應。
他就像是還在高專時一樣，幼稚卻不滿的鼓起了臉頰，抱怨道：“啊——居然還躲過去，太過分了吧，明繪！”
五條悟的反應在明繪意料之外，她頓了下，有些不適應。
畢竟，兩人之間是有過“矛盾”的，明繪沒想到五條悟能消化的這麼好。
但如果是她的話……是不可能做的這麼好吧。
明繪抿了下唇。
“悟，我想有些事要說清楚。”
她歎了口氣，“關於最後在高專時，我的回答不是假的。”
五條悟一頓，微微睜大雙眸。
隨後明白了過來。
不，彆說。
明繪：“我對你沒有那方麵的喜歡，之前的親近……嗯，你也知道了，是為了任務的緣故。我知道這樣很不好，我也道歉，當然我對你、還有你們的友情是真的。雖然說起來很假。”
“總之，你明白我的意思的。”
五條悟手上的動作停下，他望著明繪。
明繪有些不適應的避開了他的視線。
“所以，對不起。”
霜色的睫毛迅速一顫，遮擋住了眼底的神色。
片刻後，五條悟勾了勾唇角，努力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誒？明繪這樣說人家好傷心誒。真的一點好感都沒有嘛？畢竟可是五條悟哦？”
他靠近了一些，讓自己得天獨厚的容貌優勢彰顯的淋漓儘致。
“哪怕是因為外貌產生的喜歡？”
五條悟歪了下頭，“我也是很好看的嘛。”
這自然是真的。
哪怕攻擊五條悟的性格都沒辦法攻擊他的外貌。
明繪眸光微微偏移，“嗯，這個確實，我也沒辦法否認，但是……”
明繪放棄的吐出一口氣，戳破了和諧的氣泡。
“我們之間隔著‘他們’，所以也就到此為止了吧。”
五條悟心底猛地一顫，睜大了雙眸。
他望著明繪，而明繪則看著前麵的電視。
電視裡傳出的聲音蓋住了他們兩人之間的沉默。
“什麼叫，到此為止？”
五條悟手指緊緊攥著，微微咬著牙。
但儘管如此，他也咬字很輕，沒有暴露自己的情緒。
他甚至試圖輕鬆下氛圍，“彆開玩笑了，明繪。這可是一個能夠擁有五條悟的機會哦？”
隻是上揚輕快的尾音沒有把握好，有一絲變調。
明繪看了他一眼，說出實話比自己預料的輕鬆。
“就是字麵意思。也許會因為你的容貌產生好感，但絕對不喜歡你，更不會和你在一起。”
雖然聽起來很冷漠，但也的確如此。
現在的明繪確實無法這樣。
況且她對五條悟也的確沒有其他感情，所以拒絕起來也很輕鬆。
而且……
明繪抿了抿唇，“你可以試著去喜歡其他人，況且你的情況也需要你將來結婚的人是咒術世家的人吧？”
五條悟一時間有些無法克製好自己的情緒。
“哈？！什麼情況，什麼咒術世家？”
“你以為我是那種需要聯姻的人嗎？”
明繪一頓。
五條悟咬著牙，“我可以選擇我喜歡的人，可以跟愛的人結婚。如果你是擔心這點的話，那——”
“不是的。”明繪輕輕打斷他的話，“是單純的不喜歡。”
明繪抬了抬眸，看向了五條悟，“抱歉，悟，我不想把話說的那麼直白的。但是……有些事發生了就是發生了。”
五條悟睜大了雙眸，眼睫顫抖著。
“我說過的，你可以複仇，你可以報複我的，明繪。”
所以，不要拒絕他。
明繪：“但我沒辦法報複啊……”
她又不是真的沒良心。
隻能說是誤會吧。
畢竟當時的五條悟是真的以為她是被抓走的。
仿佛看出了明繪的想法，五條悟倏地一頓。
不。
他不是不知情。
他都知道。
知道明繪是詛咒師。
知道那是她所在的組織。
知道有一半的可能性明繪是自願叛逃的。
但是，五條悟拒絕去想那個可能性。
因此，他選擇了最穩妥的一種方式，同時，也是讓明繪最無法拒絕的一種方式。
他想讓明繪一直留在他身邊。
因為當時的五條悟神經已經緊繃到了一定程度，他無法接受明繪的叛逃，無法接受自己被她欺騙又被她拋棄。
所以，他做了錯誤的選擇。
五條悟不敢把真相告訴明繪。
他怕明繪恨他。
不，等等……也許是告訴了更好呢？
因為那樣的話，明繪就能放棄心底的彆扭，而選擇真的恨他、並向他報複。
這樣一來，他是不是就擁有機會了？
不對不對不對。
那樣明繪會真的恨他的，更不會和他在一起了。
五條悟低垂著頭，各種思緒在大腦裡翻滾。
他手指緊緊攥著，幾乎要掐出血印。
他走進了死路嗎？
明繪把所有真話說出來後放鬆了許多，她看了眼時間，準備去睡覺。
“對了，我要一直在這裡嗎？”
五條悟聽到了她的話。
當然不是啊。
片刻後，他輕聲說道：“是啊，因為這裡是最安全的。”
……
次日，五條悟把新的手機遞給了明繪。
明繪一頓，還有一點不自在。
“嗯……謝謝。”
五條悟的情緒似乎有些不對勁，但表麵上卻又沒有表現出來什麼。
他又戴上了墨鏡，身上換上了常服。
明繪疑惑了下，“你不用回高專嗎？”
五條悟笑了下，“回高專也會被煩人的家夥纏上，所以就請假了。”
明繪沒再詢問，以為五條悟指的是高層。
不過她還是提議道：“如果、如果壓力太大的話，把我交出去也可以。”
五條悟挑了挑眉，隨後嗤笑了一聲，“怎麼可能啊，那些老家夥還沒那麼厲害。”
明繪點了點頭。
她登上了自己的社交賬號，看到了硝子和傑發來的詢問與關心。
明繪抿了抿唇，琢磨著用詞回複他們。
很快，二人發來了更多詢問。
明繪把能說的一些事告訴了他們，並向二人道歉自己的隱瞞。
不過無論是硝子還是傑都原諒了她，他們唯一在意的就是明繪居然選擇叛逃後就人間消失了。
這點……的確是她的問題。
但當時也是因為有各種各樣的顧慮。
比如說擔心他們的討厭，也擔心他們會舉報自己……
但現在看來，還不如當初就坦白。
如果坦白的話，也能免除這樣的誤會，避開現在的局麵。
而後，夏油傑詢問明繪想不想看看菜菜子和美美子。
在看到這個名字時明繪還愣了下。
像是度日如年一樣，她仿佛都忘了自己是為了返回那個山村裡了。
現在看到熟悉的名字，明繪的記憶回籠。
啊……是那兩個小女孩啊。
明繪對她們還挺憐愛的。
一方麵是因為她們真的很可憐，另一方麵則是她們讓明繪想起了以前的自己。
於是明繪答應了。
不過……這件事還要問一問五條悟？
畢竟這裡是他的家。
而且自己的情況也特殊，算是被監視起來了。
但是昨天他們才有過尷尬的情況，現在明繪有點不自在。
看出了明繪的情緒，五條悟主動問道：“嗯？怎麼了？”
明繪撓了撓臉頰，“傑說他會帶著菜菜子美美子一起來看我。”頓了下，明繪問：“可以嗎？”
五條悟彎了彎眸，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當然了。”
他到底該怎麼做呢。
啊啊，已經有點焦慮了啊。
五條悟藏起了自己咬的破爛的手指。
到時候拜托硝子治療一下吧。
不能嚇到明繪，也不能引起她的警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