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結發為夫妻 恩愛兩不移^^……(1 / 1)

蘇軾和王弗的婚期,定在了第二年的農曆五月十五這天。從年底兩家定親後,蘇家也終於能一掃八娘逝去的苦悶,在程夫人的帶領下,歡天喜地地準備迎接未來的兒媳。蘇軾也不再整天嚷嚷著要去山林裡做野人了,而是帶著弟弟子由悶在南軒的書房苦讀,靜靜等待自己即將過門的妻子。得空時,他也會幫著母親一起張羅大婚的各項事宜,一向粗心的蘇軾,忽然間變得事事仔細,提出了很多自己的意見,如禮服的用料一定要要用最好的紡紗,鳳冠的點翠,必須要襯托出少夫人的嬌俏......在蘇軾心裡,王弗是這世間最好的女子,自己定要給她一個最好的婚禮。程夫人看在眼裡,失落之餘又倍感欣慰。自己的兒子,不知不覺間已然長大。

王家也在緊鑼密鼓地準備著王弗大婚的各項事宜。雖然王家比起蘇家算不得門當戶對,但亦書香有名。王方能招到蘇軾為婿,甚為歡喜。王家唯一忐忑的人,隻有王弗。回想起這一年中與蘇軾經曆的種種,王弗覺得自己好像是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推動著向前走,自己好像把控著命運,又好像沒有把控。大婚在即,王弗忽然感到很忐忑:不知自己到了蘇家,又會是怎樣一番光景?蘇洵和程夫人是否和爹娘一樣,也是好相處的?以後的日子,是不是還能如之前那般無憂無慮?但更多的,還是期待,期待著早日見到蘇軾,與他共同續寫未來的生活篇章。

大婚前的第三天,王弗見到了久違的史俊。

“弗兒”,史俊的一聲輕喚,勾起王弗無限的回憶。

“表哥”,再見史俊,王弗隻覺心中異常平靜,過往時光仿佛如夢如幻,連帶著那些和表哥一起的青蔥歲月,也都隨風散去。

“弗兒大婚事宜都安排妥當了吧?我今日是特來道賀的。以後再想見弗兒妹妹,恐怕就難了。”史俊淒然一笑。這溫柔的笑,卻像鋒利的刀,直直插進自己心口。如果不是命運捉弄,她本該是自己的新娘。

“婚禮的事情有蘇家和爹娘操心,已安排妥當。謝謝表哥能來看我。”王弗看向史俊的目光從未有過的冷淡。

史俊明白,王弗再也不是當年那個會對著他撒嬌耍賴的表妹了。“弗兒,有個問題我鬱結在心,不知當問不當問。”

“那便不要問了。”王弗大抵猜到史俊想問什麼,直接堵住了他的嘴。對王弗來說,既已對蘇軾托付終身,就不會再與其他男子過多糾纏。

氣氛頓時尷尬非常。

史俊凝視著王弗,久久不能言語。兩個人就這樣僵持著,誰也沒有動一下。直到王弗忽然想到了什麼,便轉過身來,在書櫃中翻出一卷畫軸,交到了史俊手中。史俊打開畫軸一看,纖細的工筆,描繪著一個少年郎騎馬跨劍,微笑著的模樣,而這個少年郎,正是自己。

王弗率先開口,“表哥,你和子瞻都是這世上,真心愛護弗兒的人。十六年來,我第一個想過要嫁的人,的確是你。我們年少相識,一起度過那麼多快樂的時光,弗兒怎能不心動。可有時候,這塵世背後,仿佛有一張看不見的翻雲覆雨手,我們注定無法相守。子瞻哥哥待我赤誠,真心並不亞於任何人,弗兒已在心中決定,日後不管遇到何事,都會與他攜手白頭,不離不棄。這幅畫,是你十六歲生日那天我畫的,一直沒有機會給你,今日正合適。希望表哥永遠都能像畫中一樣,溫柔明媚地看待這世間的花開花落、聚散離合。弗兒無福,終究隻能是表哥此生的過客。”王弗第一次對史俊說出這麼多心底話。她是真心希望,史俊莫再執著,可以放下二人過往,輕鬆向前看。

史俊聞言,明白自己與王弗終究是回不去了。“弗兒,謝謝你的畫,今生既無緣做夫妻,那我們便是這世上最親的兄妹。”說著,他就從衣袖中拿出一個汝窯的梅花簪,遞到王弗手上。“弗兒,表哥祝你新婚快樂!”此刻,除了祝福,他什麼也不能多做,就希望這枚梅花玉簪,以後可以代替自己守護在王弗身邊。

王弗看著眼前依舊風度翩翩卻又莫名有些落寞的史俊,沒有猶豫地,接過禮物。“謝謝表哥!”二人相視一笑。王弗很慶幸,自己有這樣一個謙謙君子的表哥。

很快,就到了農曆五月十五日這天。這也是眉山當地的大端午日,蘇家本就是當地大戶,於是聚集鄉親們一起舉辦了大型的龍舟賽,經過岷江到青神接取新娘。此刻眉山和青神的大街小巷,到處都掛著驅邪避瘟的艾草、菖蒲等中草藥以及用布縫製和五彩絲線纏成的香包,但千家萬戶的男男女女們,卻都沒有在家守著,而是聚在岷江河邊放河燈、搶鴨子,等待著蘇家接親的大船。

這一天,王方的大家族也召集了王家莊的人,組成龐大的船隊,到中岩寺迎接蘇軾過江姐親。沿江兩岸粘花掛紅,數十花船五彩繽紛,好不熱鬨!蘇軾抱得美人歸,牽著身著大紅大綠喜服的王弗上船時,沿江兩岸的嗩呐歡吹、鞭炮轟鳴,鑼鼓喧天,都在為這對璧人送上祝福。據傳聞,蘇軾和王弗的船隻行駛到江心時,不知何故突然間雞驚鵝叫,鴨子竟然破筐飛入江中。迎親水手們情急之下紛紛躍入水中捉拿逃鴨,刹那間千掌擊水,人追鴨、鴨鑽水,水花滔滔,兩岸觀者一片沸騰歡呼。此後千百年來,這一習俗被青神人完整保留,他們與千年前參加婚禮的鄉親一樣,希望永遠祝福這對恩愛和諧的夫妻。

走完婚禮一係列的瑣碎流程。王弗已經累得全身乏力,坐在喜床上等蘇軾時,都好幾次差點困倒下去。蘇軾人逢喜事精神爽,又本就是個好酒貪杯的,要不是子由一直在旁提醒王弗還在等著自己,恐怕早就爛醉如泥了。直到將近亥時,蘇軾才在旁人的攙扶下,晃晃悠悠進了婚房。到底留著幾分清醒,一進屋,蘇軾立刻就拴上了新房的門,慢慢走到王弗身邊坐下。“弗兒,我回來了!嘿嘿”蘇軾傻笑著。

王弗早就被頭頂的鳳冠壓得有些喘不過氣,又不敢壞了規矩自己取下,見蘇軾沒有一點掀開蓋頭的意思,還在這裡傻笑,隻好輕聲提醒他:“子瞻哥哥,喜秤放在桌上呢!”蘇軾這才反應過來,王弗的蓋頭還沒掀,於是立刻到桌邊拿起喜稱,沒有絲毫猶豫的掀起了新娘子的紅蓋頭。

隻見紅燭下,十六歲少女正忽閃著自己卷翹濃密的睫毛,就像小扇子一樣,扇動著蘇軾的心,直癢癢。再配上她那大大的眼、小小的紅粉的唇,和線條流暢的鵝蛋臉與紅撲撲的兩頰,蘇軾情難自禁,不禁微吟著:“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弗兒,今日能娶你為妻,真好!”說著,就坐下來抱過王弗往自己懷裡靠。誰知道,鳳冠太高,一下子就磕到了半醉半醒之人的下巴。王弗又好氣又好笑,嬌嗔到:“子瞻哥哥還不幫我把鳳冠取下來!”蘇軾見王弗這嬌俏的樣子,更歡喜了,連忙笑著取下了新娘子的鳳冠。“弗兒,你叫我什麼?”蘇軾責問道。

“子瞻哥哥?”王弗有些不解。

“不對,娘子再叫!”蘇軾忽然雙手捏著王弗嬌俏的臉蛋,嬌嗔道:“弗兒終於是子瞻的娘子了。”

王弗明白了,原來蘇軾是要自己轉換角色喚他官人呢!看著眼前有些孩子氣的新婚丈夫,王弗不禁搖了搖頭,也不知當初決定嫁給他,到底對還是不對呢。她也玩心忽起,偏不叫:“子瞻哥哥這是醉了?”

“我沒醉,我清醒著呢!今天可是我和娘子大喜的日子,我怎麼能讓自己喝醉呢?那都是騙外麵那些人的,你都不知道,他們有多能鬨!”蘇軾開始抱怨起來,其實他早就想回房抱著自己的新娘子一親香澤了,跟一幫糙漢子們浪費那麼多時間做什麼。“娘子,你該喚我官人,知道嗎?從今天起,我就是你名正言順的官人了。還沒聽過我的弗兒叫我一聲官人呢”蘇軾以為剛才的暗示王弗不明白,便喃喃自語直接告訴她。

王弗見他這麼快就按捺不住了,不禁覺得好笑,到底還是那個純真赤誠的蘇軾。但今天已經很晚了,她也累了一天,實在懶得再與蘇軾周旋,於是不再逗弄他。“官人,我們早些歇息吧,明天一早還要給公婆敬茶呢!”臨出門前,母親程氏已經在王弗耳邊囑咐了不少新婚之夜的注意事項,但那些話隻要想想,都讓她覺得臉紅,此刻看蘇軾醉了,更隻想著儘快休息,這樣明天才能早起,籌備那一大堆的繁文縟節。

蘇軾並不是真的醉了,但他看王弗一副無心跟自己親熱的樣子,也不知道她是不懂還是害羞。待二人脫了衣衫鞋襪躺下,王弗還沒閉眼,就感到腰部被人用手緊緊摟住,整個人順勢到了蘇軾的懷中,兩個人就這樣四目相對。“娘子,新婚之夜,你就沒有什麼想要對為夫說的麼?”蘇軾曖昧地盯著王弗,眼睛裡閃著晦澀不明的光芒,那是王弗以前從未在蘇軾眼中見過的。這光芒帶著濃濃的占有欲和侵略性,讓她莫名有些緊張和害怕。

王弗本來困得不行,但見蘇軾絲毫沒有要休息的樣子,又想著今天是二人的新婚之夜,也就耐著性子,深情看著蘇軾:“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常健,三願如同梁上燕,歲歲常相見。”蘇軾聽著這綿綿情話,抱著王弗的力道更緊了,眼見王弗的殷桃小口一張一合,他早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趁著王弗說話,忽然就翻身而上,趴到王弗身上,一動不動地盯著眼前秀色可餐的美人,“我也有話對你說,弗兒你可要好好聽著......”說完,就緊緊擒住了王弗的唇......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王弗就醒了,剛一動就感到渾身酸疼,再一想到昨夜兩人共赴巫山雲雨,瞬間羞紅了臉。她輕輕撫著蘇軾的眉眼,心底又是甜蜜又是不安:眼前這個男人,就是自己要共度一生的人麼?正愣神,小手就被人捉住了。“弗兒醒了?”蘇軾帶著慵懶的嗓音輕輕問道。

“官人再休息一會兒,我想早點去準備下你洗漱的熱水和一會兒拜見公婆的東西。”王弗說著就要起身,誰知道半睡半醒的蘇軾忽然一個用力,就又把她箍在了自己懷裡,呢喃道:“弗兒,你不必如此辛苦,再陪我睡會兒,這些自有嬤嬤幫忙準備的。”可王弗不敢再耽擱,她掙脫蘇軾的束縛快速爬起來收拾整頓,準備著上午要給公婆行禮和見蘇家長輩的事宜。

辰時三刻,一夜饜足的蘇軾才起床。睜開眼,他就看到王弗在房間來忙來忙去,待到收拾好了一切,最後坐在梳妝台前靜靜的畫眉塗粉。蘇軾心中忽然感覺到無儘的甜蜜和滿足。當年父兄的逼迫、姐姐的離世,讓自己的生命一片荒蕪、寸草不生,所謂“思慮賤人,勝於蟻穴”,原以為自己的世界不會再有光明了;可自從和王弗來到身邊,奇跡般地,自己的世界又開始萬物生長,而且更有滋味了。

他知道今天還要陪王弗見過蘇家的長輩,新婚的小娘子一定很緊張,於是不禁有些懊惱自己貪睡,連忙爬起來。看到懸掛在衣架上的新衣,和盥洗盆中的溫水,蘇軾更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自己心底融化,收拾好自己,便走到王弗身後輕輕摟著王弗的肩,下巴貼著王弗的肩胛骨,輕輕磨蹭著王弗剛剛綰好的少婦發髻,輕身詢問:“弗兒,讓我幫你畫眉,好麼?”

王弗知道,他這是借用唐朝朱慶餘拜訪大詩人張籍的詩句調侃自己呢!於是轉過頭,對蘇軾盈盈一笑:“蜀女新妝出鏡心,不知夫婿幾更起啊?”蘇軾見王弗這麼快就反應過來自己的心思還順勢嘲笑了自己,更覺和這樣有才情的女人一起過日子,比當神仙還快活。他連忙蹲下,緊握著王弗的手,一本正經的向她保證:“娘子,我保證再也不這樣折騰了!昨晚初嘗這人世間的夫妻樂趣,一時沒忍住.......”王弗被他說得臉紅到了脖子,連忙打住,“官人快收拾收拾,拿好給爹娘和長輩們的禮物,我們去大廳奉茶吧!”說完,就去洗臉架前用溫水潤了潤毛巾,遞給蘇軾,臉上的羞赧良久才褪去。

小夫妻很快就來到蘇家的正廳,給蘇洵、程夫人,以及蘇家的各位長輩敬了茶、行了禮。蘇洵和程夫人見王弗知書達理、樣樣周全,都極為滿意,對著蘇家族人交口稱讚。王弗倒是有點不好意思了,靦腆的站在蘇軾身後,不再多言。蘇軾卻是一副洋洋得意、誌滿意足的樣子,生怕彆人不知道自己娶了一個怎樣優秀的妻子。

待歸寧之宴也結束,兩人才終於鬆了一口氣,得空又重新去青神的中岩轉了轉。舊地重遊,兩人早已不是當初的小心翼翼,如膠似漆的小夫妻,自然多出不少感慨。但王弗心裡總惦念著蘇軾的科考,看他整日黏著自己一分鐘也分不開的樣子,生怕他沉迷於兒女情長荒廢了學業,在青神沒待多久就勸著他回眉山繼續讀書了,準備今年的科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