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斯騎兵在向北方奔走,於是又與那些向南逃亡的村民撞在一起。
因遭遇了嚴重襲擊,這次再見到惡人,驚慌失措的村民紛紛向著河穀兩側的森林衝去,情急之中甚至有人拖家帶口得衝向阿爾澤特河,幸虧河水足夠淺不會令人溺斃,但河水冰涼刺骨,若是不能快速到達對岸必將在迅速失溫後活活凍死。
馬蹄奔騰大地震顫,在羅斯騎兵身後,法蘭克騎兵急匆匆追擊。
羅斯戰士們無暇顧及那些亂竄的農民,他們整體跟隨者菲斯克的隊旗移動,又時而扭過身子對追擊之敵放箭。
“這是什麼戰術?是騷擾我還是攻擊?”吉爾伯特看到自己的部下竟然出現中箭墜馬!
騎兵披著鎖子甲,整體端著騎矛而整個軀乾壓在馬身上,此乃標準的衝擊模式,一般情況下隻要被這樣的騎兵近身,勝利就屬於法蘭克。
他們戰馬普遍披著馬衣,在馬匹前胸處又掛著皮甲,如此往往確保法蘭克騎兵衝陣時不會有嚴重損失。
尖錐形的破甲箭劈裡啪啦紮在法蘭克騎兵馬胸皮甲上,偏有個彆刁鑽的箭矢紮入皮甲縫隙,箭簇深深紮入馬匹皮肉乃至擊中了肺臟與心臟。
馬兒突然失控結結實實跌落在地,連帶著將騎手結結實實甩下去,強勁的衝擊力使得騎手骨折當即失去戰鬥力。
他們平生還未見過這種騎射手戰術!固然騎士老爺會帶著夥計們去林子裡打獵,持段木弓策馬騎射獵物並不稀奇。
敵人的弓矢過於強勁,裝備量也極大,仿佛繼續進攻就要持續蒙受這種不間斷的削弱。
吉爾伯特咬緊牙關,他不能放任騎馬的羅斯強盜逃走,而且繼續追擊他的仇恨越甚。
尤其是開始看到成片倒斃的村民屍體,甚至還有被殺的女人,年輕人的憤怒已達到極點。
“不能讓強盜逃走,我們繼續追,保護人民,無愧信仰!”
吉爾伯特與他的騎士集團們早就對羅斯人充滿恨意,畢竟當列日和馬斯特裡赫特被襲擊時,大量的難民就被這位大貴族收留保護。
憤怒使得他們雖然持續被箭矢削弱實力,追擊行為可從未減速。
在他身後是於利希高伯爵艾伯哈特,前方出現倒地的戰馬,一時間還以為是被追殺到的敵人,真的跑過去一瞧才發現是重傷彌留的友軍。
“大人,救一下他們?”他的侍從緊張問道。
艾伯哈特帶著恨意咬緊牙關:“沒時間了。給我急促追!和拉蒙高伯爵保持一致!”
他也暗暗罵到:“吉爾伯特,你是一個瘋子,我現在必須保證你不能孤軍奮戰。”
吉爾伯特已經失去理智了,他的騎士們沒有損失,卻有不下十位扈從墜馬生死不明。
漸漸的他發覺羅斯人的箭矢密度在下降,不由心中竊喜,他奮力疾呼:“戰士們,強盜的箭快用完了!我們快點追上去,我要砍儘他們的腦袋!”
騎兵們一聲怒吼,算是回應了自家伯爵大人的勇氣。
但他的近侍不得不提醒道:“大人,羅斯人一直在逃亡根本不想和我們近身搏鬥。我們的馬匹已經很累了,怎麼辦?”
“累?”看一下自己的坐騎,它在奔跑時馬頭已在不自覺的震顫:“繼續跑!哪怕跑死馬也不能讓強盜逃跑。”
年輕的吉爾伯特決定冒險,逼得所有騎兵跟著他一起拚。從未有過這種事!本該與步兵協同作戰的法蘭克騎兵完全脫離本陣,甚至已經脫離了阿爾澤特河穀區,與大營的距離已經太遠了。
此時,列日大主教哈特加目睹著己方騎兵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在視野裡。他越來越慌,但麵對如潮水般湧來的難民,又迫使他指揮軍隊安撫控製而無暇顧及其他。
他隻能眉頭緊鎖默默,還在胸口劃著十字:“主啊,請保佑您的仆人勇敢的吉爾伯特與艾伯哈特,保佑他們擊敗撒旦的使徒。”
戰場的另一邊,不斷撤退的羅斯軍正從容活動,固然突厥馬短距離內衝擊力爆發力遜於法蘭克馬,若比耐力突厥馬有著巨大優勢,再加之飼喂了大量糧食,它們的後勁極強,雙方進入耐力賽後距離正被拉長。
“老大,那些法蘭克人是否要追不上了?怎麼辦。”部下詢問道。
菲斯克一直在關注敵人動態,確實發現敵人開始後勁乏力,那些追殺之敵已經逐漸模糊了。
“他們要是中途而廢我的戰術如何落實?可惡。”由於注意到前方出現劇烈冒煙處,他想了想就是之前過夜的林賽拉村。“走!我們先去村子休息一番,給馬兒喂水喂糧食。”
羅斯軍順利抵達臨時休整處,此時村子的烈火濃煙依舊。戰士打開皮囊水袋直接塞進馬嘴,靠著擠壓將清水灌進去,罷了再捧著裝麥子的麻布口袋,拉開束口繩直接貼到馬嘴。
下馬休息的菲斯克急匆匆巡視部下,大聖命令:“動作都快點,再檢查你們的箭,箭矢省著用。”
須臾,“豬鼻”斯溫匆匆策馬而來:“菲斯克,我們要在這裡和他們打嗎?如果你下令,我帶著兄
弟立刻準備。”
“不!戰術還要落實,而且……”菲斯克先問:“你們箭矢還夠嗎?”
“可能每人就剩下三十箭了,還能和他們乾一場。”斯溫如實答複而依舊信心勃勃。
“太少了。可惡,敵人裝備精良一定大量披甲,僅靠我們不能殲滅他們。”
“你?真想全殲滅他們?”斯溫大吃一驚。
“想啊!僅靠我們不行,得把他們引誘到河畔,到時候大王與主力軍會合力滅了他們。我們這樣乾……”
菲斯克開始落實計劃的第二階段,他令每一名騎兵隨便拋棄一些繳獲,乃至丟下少量旗幟和板甲衣、頭盔。
這種做法令斯溫大吃一驚,也令很多戰士疑惑。
“你們都照做,此乃大王教育我的戰術。”攝於菲斯克在軍中的地位,將士們雖然不解也隻能表現得丟盔棄甲了。
菲斯克滿意地看著部下亂扔東西,他心裡也有一絲忐忑,不禁祈禱:“但願大王的釣魚戰術奏效。”
“老大,敵人還是追上來了。”侍從又喊到。
“好吧。吹號,我們繼續撤!向東撤!”說罷,菲斯克調轉馬頭帶隊繼續狂奔。
在短暫休息時間,菲斯克進擊挑選了本旗隊中善奔跑的良馬與身材輕巧一些的戰士,並罷了這些戰士的甲衣和頭盔,令被選中的十人小隊以最快速度星夜兼程也要跑回特裡爾的河畔大營,隻為告知大王“意外發現的敵人精銳重騎兵已中了打窩釣魚之計”。
菲斯克即是留裡克的遠親,也是大將和關鍵的學生,關於“三十六計”的基礎知識留裡克告知了這位大兄弟,至於其理解多少能否應用都是未知數。
調虎離山計被留裡克描述為打窩與釣魚,亦或是“將熊引誘出林子再令矛手圍殺”。
“現在就看敵人是都以為我們真的被攆得丟盔棄甲了。”菲斯克不禁回望,他的隊伍迅速離開林賽拉村。
他們前腳剛走,法蘭克騎兵便氣喘籲籲追了上來。
麵對燃燒的村子兩位伯爵在震撼的同時更加憤怒,目睹死去的村民黯然神傷,可那些被丟棄的旗幟和甲衣是實實在在的繳獲。
有侍從把一支掛著羅斯旗的騎矛送到吉爾伯特手裡,欣然道:“大人,他們似乎被我們嚇跑了,光榮屬於您。”
接過騎矛凝視一下旗幟,他稍稍露出笑顏,“時至今日我終於拿到了他們的旗幟。他們丟了一地掠奪的財物,還把旗幟給丟了,這是畏懼的體現。”
罷了,吉爾伯特臉沉下來:“還得繼續追,不過……天色確實有些晚了。”
不久伯爵艾伯哈特的部隊追趕上來,與正在休息的吉爾伯特所部會和。
這位老伯爵定睛一瞧,隻見吉爾伯特那小子舉著騎矛,矛頭上掛著的不正是羅斯強盜的旗幟?這是在乾什麼?
他急忙前去一探究竟:“怎麼回事,不追了?”
“要追!我必須追。強盜害怕了,他們丟了一地搶到的財物還把旗幟扔掉,他們恥辱得逃跑,我可不能讓他們得逞。”
艾伯哈特看一眼逐漸西下的太陽:“你是打算入夜後繼續追?夜裡怎麼可能行軍?”
“我敢說羅斯人也是這麼想的。朋友,看看這正在燃燒的村子,你就不憤怒?強盜擔驚受怕會在夜裡休息,隻要我們反其道而行,說不定能在明天早晨截殺他們。”
“好吧。”艾伯哈特看到橫七豎八的屍體不由得痛心:“我們可以繼續追,我會留下一小部分戰士給這些死者收屍,不久會有教士給他們入葬前的安慰。”
“您真仁慈。現在,我要行動力。哈啊!”一記馬鞭,帶上繳獲的羅斯旗幟,信心倍增的吉爾伯特又帶隊出動。
最終,窮追不舍的法蘭克騎兵完全按照菲斯克的節奏來行動,當夜幕降臨氣溫驟降,他們找尋一片樹林紮營,由於沒有帶生火工具,甚至大部分戰士僅帶少量的乾糧,這一夜對廣大法蘭克戰士而言是一個難熬的夜。
不過一想到可以對敵人發動破曉強襲,一切的困難都可以忍耐,甚至此乃獲得勝利前的試煉。
隨著遠方出現明顯的火光,夜幕下的法蘭克軍一陣強烈騷動,那些對前途有些擔憂而不敢表達的人,所有擔憂蕩然無存了。
吉爾伯特召集自己的騎士,星光照在這年輕大貴族的臉,他拔劍直指火光:“我的勇士們,那些強盜卑鄙而愚蠢,隻敢偷襲毫無準備的農夫遇到我們隻會逃跑,他們現在生火完全暴露自己的位置。我們不點火,他們一定以為我們已經撤退,其實恰恰相反。你們都準備一下,明日拂曉我們殺儘他們!”
眾騎士高興得拔劍,再是饑餓也無所謂了,隻要追殺到羅斯騎兵將之殲滅,依靠繳獲即可填飽饑餓的肚皮。
吉爾伯特與艾伯哈特再交談一番,兩位大貴族在作戰上達成共識。於是,夜幕之下是準備好騎矛的騎兵,他們不解甲倚靠著坐騎睡覺,而留有哨兵盯著天空。
另一方麵,菲斯克故意點燃篝火,但羅斯營地可故意躲在了樹林了。
固然烤火令人舒適,那樣也會暴露自身——火光會照得晃動人影極為明顯,從而被當做襲擊目標。
於是,菲斯克反其道為之,就在篝火處用各種雜物布置了一點形象抽象的假人。
在樹林裡,羅斯人繼續飼喂戰馬一些糧食,再將水袋裡的清水全部消耗掉。馬匹不卸鞍,戰士不解甲,他們倚靠大樹休息,一雙雙眼睛盯著不遠處的篝火。
北風吹得林子獵獵作響,戰士裹著毯子相聚睡覺。
菲斯克扶著一棵鬆樹靜靜觀察篝火堆,也默默感知周遭的情況變化。
斯溫扶著劍柄走來:“兄弟,你是否太過謹慎了?”
“是你?斯溫,你該睡覺。你的隊伍都安頓好了?”
“留了一個小隊放哨,放心,樹林營地有情況我的人可迅速上馬戰鬥。”
菲斯克點點頭,隨手指著更遠一些的林地:“大王說過,在環境不明之地紮營要布置哨兵,你的人是明哨,我的是暗哨。他們若敢偷襲,號角聲會告知我們一切。”
“妙啊!”
“不。這是大王的計謀。還有這攤篝火,我估計敵人還在追擊,還以為我的篝火陣是營地,明日正好打他們一個偷襲。”
“那就期待他們中計吧。”斯溫慨歎道。
菲斯克並不願意在這林間荒地和法蘭克騎兵決戰,己方箭矢不多,破甲箭又必須抵近射擊才可破甲殺敵。唯有繼續將敵人引誘到特裡爾大營,與主力一道將敵人聚而殲之。
“但願報信的十勇士真的在星夜兼程。”
菲斯克相信大王會收到消息,並在明日於河畔將一座座扭力彈弓將致命標槍對準河西,所有弓弩手做好戰鬥準備。
這一宿羅斯軍睡得很輕,戰士們靜靜等到第二天拂曉。
然而,一小撮騎馬者衝過篝火地,向著羅斯騎兵藏匿林地精準直撲而來,他們正是菲斯克布置的暗哨。
暗哨騎兵急匆匆歸來,紛紛下馬拜見自己的旗隊長。
“你們發現敵情了?也許你們可以先吹號,差點我把你們當成法蘭克人。”
“老大,法蘭克人出現了。他們……”
另一兄弟接著坦言道:“他們真狡猾,居然連火把都不點燃,他們在集團行動。”
“這是準備伏擊我!我真想俘虜他們的指揮官,問一番再殺了他,這種有智慧的家夥不可留。”罷了,菲斯克猛然一怒,號召全軍:“兄弟們,法蘭克人上當了,帶上你們的弓箭,等待我的襲擊命令。一切按計劃進行。”
篝火因不斷有人悄悄添柴而終夜不滅,現在的篝火堆已經空空蕩蕩,但故意插了一些木枝,並用套上打捆的毯子,配上一些臨時打捆的雜草製作一些假人,在昏暗光線下偽裝成人,它們形象隨便一看還挺逼真。
天是深藍的,拂曉時分冷極了。馬匹憤怒吐出白氣,有所饑餓的法蘭克戰士端著騎矛,大部隊在脫離森林掩護後開始排成騎牆。
沒有大聲喧嘩唯有戰馬低語,排成牆的馬隊開始向著篝火一路小跑。
直到感覺距離基本合適。
吉爾伯特感覺勝券在握,他突然一聲吼,“突襲!殺儘羅斯強盜!”
一時間全軍怒吼,這吼聲伴隨著大地震動實在震懾到藏匿林邊的羅斯騎兵,已經吃了一些乾硬麥餅的戰士狀態本就不錯,現在愈發亢奮了。
一排排騎矛向著篝火堆處的人影猛紮,馬蹄踐踏而來。騎矛戳中那些假人,馬隊橫掃篝火,一浪又一浪的法蘭克軍以泰山壓頂之勢力衝殺而來,可惜……
吉爾伯特從最初的興奮突然消沉,他眉頭緊鎖攥著韁繩不知所措:“什麼情況?敵人何在?”
兩位伯爵聯合起來的八百騎兵在和空氣戰鬥,被戳殺的敵人定睛一看隻是木頭和草團。
本來氣勢如虹的大軍迅速成了泄氣的皮球,嚴密的騎牆隊伍也迅速散亂,騎兵百無聊賴的踱步,還想著得到繳獲填飽肚子。現在……肚子已經在咕咕叫了。
六百雙眼睛在林子裡凝視開闊地中的大傻瓜們,羅斯戰士們自然竊喜,一旦敵人陣列混亂就是己方偷襲的好時機。
菲斯克一直在找尋時機,眾將士也如搭弦的箭蓄勢待發。
他急令號角手∶“就是現在,吹進攻號。補充!用帕提亞戰術。”
現在,羅斯騎兵伏擊戰突然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