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開始出現農田,這是極其美妙的預兆。
“太好了,感謝諸神賜予我們的運氣,我們終於摸到他們老窩了。”菲斯克注意到河畔區域愈發密集的拋荒天地,不禁聯想起它在秋收時的美妙畫卷。
“豬鼻”斯溫在凝視四周一番∶“但是這裡太荒蕪了,一眼看去也無人影。”
“隻要繼續前進就好,斯溫,通知你的人做好戰鬥準備,無論是發現他們的村子,還是駐軍所在,我們衝進去就破壞。”
“就如雄鷹掠過雪地抓住野兔?”斯溫笑嗬嗬問。
“就是如此。擇機使用破甲箭,繼續走!”
兩支騎兵旗隊在菲斯克帶領下終於正式進入阿爾澤特河穀,他們現在感受的荒蕪感也是理所當然。
與兩側山地截然不同的是,北風灌入山穀後那些落葉林迅速發黃,尤其是夾雜其中的楓樹紅葉紛紛飄落,然本地耐寒的鬆樹、杉樹仍是主流,它們的存在是的山巒依舊呈墨綠色。
河穀區域蘆葦全部枯黃,荒草在冷風中搖曳。
馬蹄肆意踐踏田地與田壟,戰士已奉命摘下帽子換上頭盔,羽毛也插在盔頂。雖然這麼做起初有些凍耳朵,隨著他們愈發亢奮渾身發熱,火紅的手握緊韁繩與弓,極佳狀態的騎射手隨時可以展開射擊。
終於,前方出現村莊。
茅草屋頂與環境融為一體,一間間房舍乍一看去是河邊的座座土丘,而騰起的煙塵將村子完全暴露。
“號角!吹進攻號!殲滅這個村莊!”
菲斯克下達作戰令,各百人隊迅速展開戰術動作,以倒三角的陣列發動衝鋒。
因為天氣太冷了,村民們都躲藏在家裡一個個猶如冬眠的動物。他們的糧食被新來的法蘭克軍隊搜刮大半,夫妻與孩子隻好藏在家裡數著有限的食物,至少在這個冬季各家生活還不至於陷入危機,但明年……
各家被迫準備一麵盾、一支獵矛,至於防具幾乎是沒有的。
在名義上各村都有著健全的村民自衛武裝,並將在明年集結起來參與遠征。
村民從未想到他們將要在明年攻擊的諾曼人突然殺到,而且是以騎兵的方式抵達。
大地在震動,家中勞作的村民紛紛到戶外一看究竟。
而那些在戶外持斧劈木柴的人,他們看到了不斷快速逼近的騎兵一時間並沒有太多恐懼。
盧森堡的定居者隻見過法蘭克騎兵,在其認知裡完全不知道彆的勢力也有騎兵,甚至……已經將五十年前查理曼征伐的阿瓦爾人當做某種神話傳說。
他們毫不猶豫以為就是那些貴族的騎兵,或是拉蒙高伯爵的,要麼是於利希高伯爵的,也許是執行巡查任務歸來而已,畢竟騎兵必須穿行阿爾澤特河穀區以抵達南部大軍營。
空氣中傳來嗖嗖聲,本來羅斯騎兵被命令格殺勿論,殺死無聊農夫對“奧丁的戰士”而言絲毫談不上光榮,但農夫手持武器就是戰士,尤其是手握長柄伐木斧的人。因為一些說法裡,北方傳統的狂戰士就是一身青色符文、毫無防具手持長柄戰斧孤勇得衝入敵陣亂砍亂殺。
箭矢射殺伐木者,以為預備明年出征討伐諾曼人的民兵,提前半年死於諾曼騎射手之手。
羅斯軍並不知道這一情況,整個村莊各色民眾多達五百人,它是一個大村,已經擁有了曲折的街巷,村內也有小菜園、雞籠羊圈,宛若一座小型城市,羅斯軍唯有深入其中才發現它不是個小村。
馬蹄飛濺泥塊,整個村莊被迅速占領。他們以繩子拉塌棚子,以箭射殺那些無助的村民,又以騎矛、劍殺戮。
羅斯軍吹著口哨互相照應,村中的各百人隊各自為戰,然軍隊人數已經大大超越村莊的成年人,當村民在絕境中自發反抗時,旋即遭遇羅斯軍最強烈的攻擊。
至於那些躲在房屋裡的人,羅斯騎兵就找尋燃燒中的火堆,直接針對那些草垛房縱火,烈火尚未看到而房屋內煙霧繚繞,被熏得極為痛苦者在劇烈咳嗽中掏出來,等待他們的卻是以逸待勞羅斯軍的寬刃獵箭。
羅斯軍本以為此村規模較大是一個軍營,現在才發現就隻是普通村子。
先殺戮一切再劫掠,倘若有戰士脫離自己的編隊而忙於搶劫,戰士、十人隊長、三十人長和百夫長都要不同程度罰款與視情況停發軍餉,雖然這種懲罰遠不及蒙古騎兵“擅自脫隊劫掠者斬首”的懲罰,僅僅以罰款威脅,足以令這些羅斯常備軍畏懼。
一番迅捷亂戰,村民大規模死亡,大量民居的濃煙令整個地區仿佛大地裂縫,從地獄裂縫裡各種東西正爭相爬出。
濃煙中夾雜著鮮紅火焰,烈火越來越旺令整個寒冷世界溫暖太多。
未被焚毀的房舍終於被許可進行劫掠,戰士們已不覺得能從這裡掠奪什麼財物,他們找到了一些布匹、質量糟糕舊鞋子、劣等衣帽以及一些糧食。
村民發服裝衣帽過於樸素,相比於羅斯戰士著裝如同破布。他們找到一些粗布口袋就地裝糧食,乃至將馬匹遷入房子,令坐騎肆無忌憚得嚼食
麥子。
還是有一百餘人被驅趕一處,其中不乏有一臉懵的教士。
斯溫策馬而來,他站在菲斯克身邊又瞥一眼待殺之人。
“修道院已經看過了,金銀器進貢給大王,剩下的財物不多我的旗隊已經瓜分。”
“很好。”菲斯克點點頭。
“這些人怎麼處理?我怎麼看到還有一群女人?難道他們都要處決?”
“不必了。我不會和這種人浪費時間,可不想我的榮譽受侮辱。”菲斯克立刻下令部下讓出一條路,這示意再明確不過。
但嚇傻的女人等一個個癱坐在地不知所措。
“都嚇壞了。怎麼辦?”斯溫問。
“那就……”隻見菲斯克一擊迅猛射擊,發呆的教士被箭矢擊倒,他再以簡單的法蘭克語詞彙喊到:“快!逃走!”
尊貴的教士死在麵前,直到這時候這一百餘人才互相攙扶著逃走,將後背讓給羅斯軍,仿佛一個個移動靶。
菲斯克不願在這方麵做卑鄙之人,他問及斯溫:“你的人可有傷亡?”
“嗬。”斯溫撇撇嘴,令他鼻子更上翻,這就更像野豬了,也有十足的野豬豪橫。“毫無損失,就是和村民戰鬥也毫無榮譽。”
“事不宜遲,現在通知全軍停止劫掠立刻集結。我們不管這些放逐的村民!立刻殺死本村所有牲畜,但把羊腿都砍了,然後……攻擊下一目標。”
於是,戰士們各個扛著一支羊腿預計作為接下來的高質量軍糧,又拿了一批糧食主要作為戰馬的高能飼料,戰士又找到一些發臭的乾酪充當臨時乾糧。
他們迅速回收箭矢,將看起來還能用的短矛、手斧繳獲。
騎兵稍稍休息就趕往下一個目標,在他們的身後就是滔天大火與直衝九霄的灰黑色煙塵,在陽光下變得明顯無比,在北方中迅速擴散。
羅斯騎兵衣著統一隊伍浩蕩,他們繼續飄揚著旗幟,乍看去就是“聖安得烈旗”,但村民對此一無所知。
阿爾澤特河穀北部出現恐怖事件,好似大地裂開地獄之火噴了出來。
未被襲擊的村莊一個接著一個遭遇恐慌,村裡教士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他們很清楚自己該怎麼做——凡人無法應對這種怪事,唯有南部的法蘭克軍隊可以應對。
當一個村子開始自發得南下逃竄,消息迅速傳染整個河穀區的村子,大逃亡逐漸開始了。
南部的大軍營,法蘭克戰士紛紛看到異常,住在拉蒙高那慕爾城的吉爾伯特從未見過這種情況,但於利希高伯爵艾伯哈特見識過燃燒的亞琛,估計到那裡的情況。
列日大主教哈特加更是聯想到了陷入烈火中的馬斯特裡赫特與列日,自己的主教座堂就在諾曼海盜的圍攻中毀滅。
麵對濃煙,老頭子渾身顫抖:“遭了!是諾曼人!我們還沒去攻擊他們,他們自己就來了!”
吉爾伯特與艾伯哈特就站在老頭子身邊。
“papa,真的是諾曼人?我們明明才剛到盧森堡不久!”艾伯哈特緊張問道,“雖然他們的行動速度的確快。”
哈特加眉頭緊鎖:“因為,這個阿爾澤特河注入瓦爾河,瓦爾河再注入摩澤爾河。諾曼人劃船而來,他們說不定正在北方村子劫掠!你們!組織騎兵殲滅他們!現在是殲滅這些劃船惡棍的好機會。”
吉爾伯特恍然大悟,接著摩拳擦掌:“真是好機會。我這就帶兵去看看,如果真是諾曼人……哈哈哈。走了!”
吉爾伯特轉身就走,以極強的執行力召集自己的騎兵,當他在出現時身後已經有一支強大騎兵隊了。
法蘭克軍隊素來以騎兵為榮,那些諾曼人劃船而來搶完就跑,如此惡心的戰法總令複仇的法蘭克騎兵撲個空。
吉爾伯特的母親是一個丹麥女人,實則是他父親當年參與討伐杜裡斯特港抓到的姿色貌美丹麥裔諾曼海盜的女俘,女人在被強製皈依天主後不久就懷孕,老伯爵也終於得到自己唯一的男性繼承人。
沒有人敢公開質疑吉爾伯特的血統,如哪怕他成了皇帝的女婿,帝國派貴族們私下裡就是鄙夷這小子血統不良,後來綁架公主行徑與諾曼海盜也差不多,就更加深了這種鄙夷。
偏偏是這種血統不佳之人在勤王方麵表現得極為積極,吉爾伯特下並不需要對那些帝國派貴族證明什麼,他是要在戰爭中獲得巨大利益,隻要自己大大幫助了做皇帝的嶽父,未來……
吉爾伯特對馬斯高有著巨大興趣,希望在一切塵埃落定後繼任馬斯高伯爵,繼而再得到列日教區的軍事管理權,成為亞琛正西方的最強大貴族。
兩位伯爵湊出八百騎兵,他們是標準的法蘭克騎兵,大部分戰士在上身披著全套鎖子甲,連胳膊也被鎖甲包裹,並在身體的關鍵部位掛上輕便的皮甲加強防禦。
法蘭克騎兵迅速集結,他們將兩麵盾掛在馬鞍以保護自己的雙腿,左臂捆一小盾,鐵劍掛在腰帶左側,右手持約莫三米長的騎矛,伴隨著多麵十字旗,吉爾伯特帶領他的拉蒙高騎兵率先出
發,艾伯哈特的於利希高騎兵緊隨其後。
“我忠誠的騎士們快點!殲滅諾曼人,砍了他們的頭,繳獲他們的長船,皇帝會賞賜你們的英勇!”
吉爾伯特就是這樣英勇的男子,騎士們與他們的扈從騎兵緊緊伴隨,大家基於對曾經杜裡斯特港諾曼人的了解,生怕自己跑得慢了令劫掠中的諾曼人跳到半擱淺的長船順流逃亡。
沒人想到諾曼人在深秋初冬也敢劫掠,敵人太狂妄了居然又到處放火,那麼,法蘭克騎兵也一反常態得在初冬戰鬥。
與此同時,羅斯騎兵正在擴大破壞。
菲斯克完全沒想到越是南下發現的定居點越多,他下達簡單命令,“儘量以劍和矛襲擊他們!驅趕他們!將房屋儘量點火!”
羅斯軍故意製造混亂迫使村民大逃亡,再趁亂繼續南下。這樣逃亡者衝入可能的法蘭克大軍營將恐慌傳遞,法蘭克人應該不會攻擊自己的村民,村民存在本身也會遲滯其反擊。
越是深入河穀就越是大膽,菲斯克有著充分的孤軍深入經驗,他相信自己衝的進去也能從容撤回,一路上的勝利使得兩支騎兵隊全體官兵信心十足。
偏偏,前方突然出現異常。
單一騎兵就已經是大目標,何況是進擊中的八百騎,他們立起的騎矛猶如行動的森林。
菲斯克忽然注意到這一異常,他大吃一驚,而充分的戰鬥經驗使得他可以從容應對。
“本以為可以渾水摸魚,沒想到遇到他們主力,法蘭克人的反擊這麼快就來了?!”
他的掌旗官緊張得問:“老大,該不會是遇到他們的精銳了?”
“精銳?呸!我們打得就是精銳!號手!通知全軍停止追擊,準備和敵人騎兵對戰!這一次我會施展戰術。”
低沉而有著十足穿透力的號角聲響徹大地,羅斯騎兵迅速勒馬,各百人隊聚集為合計六個戰鬥單元,他們停下來陸續將破甲箭搭在弓柄,停下來的馬匹不斷扭著腦袋喘息休息。
對於法蘭克騎兵而言,他們從未想到還能遇到一支奇怪且規模龐大的騎兵武裝。
村民還在爭先恐後逃亡,開始有人從法蘭克騎兵身邊經過,並不斷大吼著:“魔鬼!撒旦!”
“那是諾曼人?騎馬的諾曼人?”艾伯哈特緊張又狐疑。
隻見吉爾伯特隨便攔下一人,他沒有得到想要的消息,倒是確定了村莊正在被有預謀的破壞,殺人者就是那些穿白袍的奇怪騎兵。
再看看那些旗幟吧!
吉爾伯特與艾伯哈特定睛一看,接著倒吸一口涼氣。
“是羅斯人!諾曼人中最卑鄙的惡棍!”
“對,偽裝成聖安德烈十字的旗幟,就是他們!”
羅斯軍的惡名已經流傳很廣,尤其是拉蒙高與於利希高,兩地距離萊茵河口很近,如今已經從不同渠道獲悉了更多有關丹麥、羅斯的事。
“怎麼辦?和他們全力去打?”艾伯哈特問。
“當然去打!我們不能放任這種惡棍繼續破壞!我要衝鋒了!”吉爾伯特雙目像藏著匕首:“大叔,我們衝!”
“那就乾吧!”艾伯哈特深吸一口氣,他大手一揮,自己的部下將騎矛紛紛對準最前方。
法蘭克騎兵慣用於半回旋戰術,騎牆衝擊戰士則是非必要不使用。他們從未與羅斯騎兵激戰,現在決定抓住時機全力以赴壓上去。
站在羅斯軍的立場,當如林的騎矛全部放倒,他們要做什麼菲斯克再清楚不久。
“和我決戰嗎?”他定定神,命令:“拋射一輪,我們戰術規避!”
霎時,近六百支輕箭飛躍二百米帶著強烈嗖嗖聲墜落,缺乏準備的法蘭克騎兵結結實實挨了一輪拋射,他們陣腳大亂,但冷靜下來才發現損失幾乎可以忽略,不過是少數人次要部位中箭。
已經是強弩之末的輕箭對披甲士兵殺傷力有限,菲斯克不求殺傷多寡,要的是打亂敵人陣腳便於自己戰術撤退,令誘敵深入戰術可以實施。
遂當吉爾伯特、艾伯哈特冷靜下拉,羅斯騎兵已經全體北上跑路了。
“懦夫!不準走!”吉爾伯特顧不得太多帶著自己人一馬當先。
“慢著!小子,彆著急。”艾伯哈特想阻攔,然拉蒙高騎兵已經全體衝了出去,他無法容忍這小子獨自冒險,也就咬緊牙關帶著自己人發動追擊。
如此……法蘭克騎兵像是被釣到的大魚,被羅斯騎兵吸引走。
菲斯克知道己方最擅長做騎射手,與對方意欲騎牆攻擊的槍騎兵對衝就是找死,就決定以狡猾手段將他們引誘到更開闊地,慢慢消耗他們的銳氣,乃至引誘回特裡爾。
因為時間快到了!無論是否發現所謂盧森堡法蘭克軍營他都必須撤退複命述職。
如果把一群上鉤的蠢材引誘回去……
狂奔中羅斯戰士們在偷著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