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秋收的完成,羅斯在諾夫哥羅德的學校複課。
學校僅向招收的學生教授兩個學年的文化知識,且一個學年僅指當年春耕後與秋收前的時期。因為所有的孩子哪怕僅有五歲,也是家中的小小勞動力。一個小勞動力暫停生產去學習,長期而言對所有人都是大好事,對於孩子的家庭則是短期的麻煩。
所以所有招收的學生得享免費的夥食,費用皆由國王負責。
當然,這些孩子並非隻學習不做事。他們僅在上午學習知識,到了下午就必須義務勞動,以勞動成果兌換他們吃到肚子裡的飯。
這個時代童工是再平常不過的存在,或者說任何一個不能勞作的人都會被同鄉甚至是至親嫌棄。
男孩多會去安排體力活,如帶著斧頭、雙人鋸去學習正統的“維京式定向倒伏伐木術”,又如破解亞麻纖維製作成細麻繩,再如以刀子、小手斧剝掉樹皮,再將樹乾製作成大量豎直小木棍備之作箭杆。那些小小年紀就體現出大力氣潛力的孩子,直接送到城裡的鐵匠鋪做學徒,這樣的孩子未來也因此定型——一個備受民眾歡迎的鐵匠。
女孩則多被安排至國營的造紙作坊、製衣廠做學徒,乃至是戴上浸了水的布口罩在腥臭的環境中參與鞣製皮革的工作。
他們以老羅斯人後裔為主,其次是維京係新羅斯人後裔,再次是出身白樹莊園的斯拉夫孩子。
留裡克目前推廣的教育僅能普惠自己的核心人口,至於其他的斯拉夫農莊,除了博雅爾貴族的子嗣被招收外,其餘的孩子幾乎隻能重複著祖輩千百年的傳統生活。
於是,從一開始一個高貴的族群就在膨脹,他們可以來自多個部族,甚至來自於斯拉夫人,如今他們皆以“羅斯人”自居。
在840年戰爭中,王國常備軍中的騎兵隊始終被授予獨立行動的特權。留裡克並沒有給他們下達非常明確的任務,而是製定一個大方向後,由指揮官撒了歡兒地自由戰鬥,騎兵因而成了奇兵。
常備騎兵一樣遭遇了不小損失,不過戰死者的父母已經得到了犧牲了的兒子為家族獲得的一大筆財富和光榮。同時,一個騎兵的空額就出現了,戰死者的親弟弟可以繼承哥哥在軍中職位,亦或是戰死者的父母在沒有合適兒子替補的情況下指認一個族親接替。
第一騎兵隊迅速複活,畢竟想要成為高貴騎兵的崽子們人數很多。
難道要忽視嗷嗷叫的崽子們的夙願?
不!羅斯的騎兵隊必須擴大,以滿足王國在東方森林、草原活動的需求。
諾夫哥羅德最熱鬨的時期暫時結束,一部分勇士向東探險,又有一部分狠人南下建設新定居點了。
環尹爾門湖地區進入到“全民大生產”時期,隻是農夫們秉承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模式,即便現在的白晝時間很長,他們整體生活節奏仍顯得極為緩慢。他們有著非常巨大的潛能亟待挖掘,留裡克並不著急去剝削,實在因為當前王國的經濟鏈還不需要全民打雞血式的生產各類物資。
過去本地的斯拉夫農夫受困於極端落後的農業,一直在饑一頓飽一頓的狀態下苦苦掙紮,同時還要向征服者羅斯繳納貢品。
如今一切好起來,家家戶戶的倉庫終於開始出現餘糧。農夫們終於有了積累財富的資格,再根據國王的新開墾土地次年免稅和三年免稅,稍稍計算一下,一塊新開墾農田就有著合計五個年度的免稅政策。即便日後開始收稅,也是王國的書吏在度田後確定田畝的等級,按照等級以相應比例收糧食。怎樣計算農夫家庭隻要選擇墾荒,長久看來就是越來越賺。
極為聰明的人注意到政策的一個漏洞——種植蔬菜不納稅。所以在大王調整稅收政策之前,多種菜是有利可圖的。
凡是年滿十二歲的孩子都算成年,斯拉夫人也不能例外。他們已經開始為成年的兒子張羅媳婦,家有女兒的人家也試圖把成年女兒趕緊嫁出去。
這裡自然也存在另一種問題,那些臣服的農莊的普通人家,很希望自己的女兒可以嫁給一個有著老羅斯血統的男孩。
近日以來就有農夫劃著小船漂到姆斯季斯克和諾夫哥羅德,向本地人推銷自己的女兒。那些長得漂亮的女孩當然被瘋搶,成為老羅斯人的兒媳婦,並給予女孩父母一筆可觀的禮金。
此乃正常的通婚,留裡克和所有人都很清楚那些農莊人的聯姻目的。留裡克很喜歡這樣的局麵,隻要民間自發的因為聯姻弄得關係盤根錯節,終究對於自己的統治是有利的。
留裡克在送走南下的卡洛塔和卡甘的水路並進隊伍,也在城內組織人手完成了《羅斯薩迦》當前內容的全部編纂校對。
原則上之後可以印刷量產再裝訂成書本銷售了。
一個小小的麻煩是,諾夫哥羅德雖然可以進行印刷,奈何儲備的木活字太少了。這裡並非都城,唯有新羅斯堡才有足夠的設備進行大規模印刷量產。再說木活字隻是權宜之計,以現有條件下能完成的最高性價比的選擇是使用鉛活字。試問哪裡的鉛最多?自然就是新羅斯堡和北方的羅斯堡老家。
可以在諾夫哥羅德對《羅斯薩迦》的部分章節進行試印刷看看效果,論及量產還是要到新羅斯堡落實。
留裡克想到自己與大祭司露米亞有著重要約定,看看現在的時間,自己大抵無法在夏至日大祭祀前返程,至少也要在七月份帶著全部的稿件,以及大量的紙張抵達都城。因為都城新羅斯堡卡在一個獨特的地理之所在,東方是大陸西方是海洋,尤其是西方的波羅的海,沿岸到處是信仰奧丁的人們,他們得到《羅斯薩迦》就能看懂,恐怕這樣的書籍是他們能得到的唯一“文學著作”,各種神魔故事豐富平凡的生活,亦是大大加強對奧丁的信仰。留裡克自然也夾雜私貨,一直強調羅斯王室的確得到了奧丁的恩賜。
其他的維京人如瑞典和丹麥的居民,他們一定看不懂拉丁化的諾斯語,於是留裡克想到這一點,給艾爾拉臨時安排任務,即再整理一版由傳統盧恩文書寫的書籍。
她的臉頰氣得鼓鼓好似青蛙,但又能如何呢?隻能老實的翻譯咯。而另一個尷尬的問題是,諾夫哥羅德並沒有準備盧恩文的木活字,那就立即開始凋刻出字母的鏡麵陽文,盧恩文由於本質是刀子在木板上鑿刻使得所有字母隻是各種直線條的組合,這比書寫式拉丁字母好處理很多。
這方麵的原因使得留裡克不得不推遲回到都城的時間,並不意味著他會在接下來的時間無所事事。
因為答應戰鬥英雄布羅迪的事,現在就是落實的機會。
第一騎兵隊隊長“禿頭”菲斯克帶領部分騎兵南下協助卡洛塔興建盧基霍爾姆,現在仍有一批在後方休整。
所有的常備騎兵經曆了殘酷戰爭,他們皆有著充分的作戰經驗,原則上他們每個人都可以作為下級軍官。
第二騎兵隊的選拔遂在諾夫哥羅德城外進行,凡是在學校接受過完整兩年教育又年滿十二歲的男孩都有資格報名。
這一次留裡克有意再招募三百人,他們將加入第二騎兵隊,隊長就任命立功的布羅迪。
本來,為常備軍增添新鮮血液就在留裡克的計劃中。常備軍不再設置新的步兵部隊,當前的步兵隊所謂熊頭狂戰士,人員額定下來後暫不擴編,倒也有新加入的新兵,他們接替戰死者的名額而已。
第二騎兵隊是唯一的擴軍,加入即意味著可以頓頓吃俸祿,固然以後打仗一定會麵臨硬仗,正所謂怕死的都是孬種,老羅斯後裔勇者無畏。撿好聽的是“真的勇士可以鐵馬衝鋒”,實則加入騎兵就有機會攫取最多的戰利品,且哥哥戰死弟弟接替,父親戰死兒子接替,騎兵背後的家庭會因為自家出了一個常備騎兵一直得到利益。
國王當然不養吃孔祥的廢材。年輕的崽子們既然接受了文化知識,也在上學時期學到了基本的戰鬥技巧。
通過“競技”選拔優秀者,過去這一招是老羅斯選拔酋長的手段,就是那種競技是勇士比武拳拳到肉,競技中打死人也不足為奇。筆試“競技”就是一般意義的考試,由其決定哪些孩子可以學習更深層次的文化知識,繼而確定那些孩子可以就職書吏一直拿俸祿。
比試武技則是老羅斯人最容易理解的“競技”,孩子們自然不會拿著木劍木盾打鬥,他們的競技和諧很多。
騎兵的第一要務就是不能怕馬,第二要務是悟性。
他們還沒有接受過騎馬訓練,但留裡克找來了在他看來調教得極為溫順的“教練馬”。如此馬匹聽得懂口號,它會在真正常備軍的口令下進行諸如衝刺、急停、急拐彎的運動,隻要孩子抓緊韁繩牢牢騎在馬鞍不被甩出去,這就是合格。
“競技”當天,又是數以千計的人來到城外開闊地看大戲。除卻諾夫哥羅德、姆斯季斯克外,多個農莊的博雅爾聽了消息,也帶著自家的其他崽子來碰運氣。大王對於普通農莊存在輕視的態度人儘皆知,隻是大王不會將輕視或是歧視公開展示。如此大王其實是默認了所有勇敢者都可以來參與“競技”,那麼家族裡的二子、三子乃至四子,都有機會在第二騎兵隊裡謀個好差事。
莊園博雅爾都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學校,他們此舉首先是向國王表忠,其次也是為了家族利益。他們能成為博雅爾絕非運氣,他們的家族早就在農莊裡享有權勢,很大程度就在於該家族比其他人更注重智慧一些。哪怕是巧取豪奪還是投機倒把,他們在農莊裡的財產更多也就更有話語權,現在更要投奔羅斯找尋這一巨型靠山。
博雅爾們帶著自己的兒子們前來“競技”,此舉當然令觀摩的留裡克欣慰。
像是鐵杆效忠的牛犢莊園和釣魚人莊園,他們其實是出於地理位置的特殊性(距離諾夫哥羅德很近)完全站隊羅斯-白樹聯軍並組成更大規模聯軍,這已經是十年前的往事。還是因為地理靠得近,兩農莊就近向諾夫哥羅德提供農產品,與其完全經濟綁定,小日子越來越好。
十年了,博雅爾家裡的小兒子也成年,且兩個莊園博雅爾有多個女兒和兒子。兩個莊園原本人口很少,好日子降臨後各個家庭都在拚命生育,一家五六個孩子不足為奇,且生活到十二歲的概率也高了很多。
博雅爾托裡和烏斯基也老了,他們開始擁有大麵積白發,臉上的皺紋也無法顯著。
兩人戴著漂亮的帽子帶著小兒子向監督競技的留裡克深深鞠躬行禮。
“大王,這是我的小兒子。”托裡說。
“這是我的三子和四子,他們已經足夠長大,可以為大王效力了。”烏斯基趕緊說。
留裡克嘴角輕輕一瞥:“不用多說,你們所來我都懂。你們是大忠臣,你們的小兒子可以成為騎兵。但是,他們和其他人一樣,都要經曆相同的試煉。畢竟到了戰場上,敵人可不管你是否高貴。”
兩位博雅爾互相看看,又急忙推薦自己的兒子聲稱小子們足夠勇敢。
“勇敢?也許吧。先通過騎馬測驗。當心,突然墜馬說不定會死。”
留裡克並非開玩笑,即便他選定的測試地點有著鬆軟的草地,且場地已經被馬匹踐踏一番。如此,爛地有著天然緩衝,但若是衝擊力太強會摔斷腿,若是摔到腦袋也可能突然死亡。
這樣的“競技”有可能死人,所以任何參與其中的孩子必須發誓接受一切未知的命運,相當於簽署了生死狀。
孩子的父母儘量將其包裹得嚴實一些,明明是最溫暖的時期一個個孩子竟穿上冬裝。
如此舉措是明智的,畢竟即便是溫順的馬匹在加速與急停減速切換時很容易把騎手摔下來。開始有騎手墜馬,再泥地上翻滾,艱難爬起來吃痛大哭,也有堅強著倔強站起來。並沒有人死亡,倒是墜馬著清一色內傷,包裹身子的厚衣服也滿是汙泥。他們都是失敗者,騎馬抵達終點者將進入下一階段。
可惜,烏斯基和托裡的小兒子全都摔了個狗啃泥。
“這就是命運,他們天生缺少騎馬的悟性。也許多訓練一番會懂得騎馬,隻是我現在需要精英,我要確保最精銳的戰士去打殘酷大戰。”
留裡克的話很委婉,兩人沒理由抱怨一句,隻好帶著一身臟兮兮的小兒子向大王致敬。
竟有四百餘人通過騎馬選拔,如此彆開生麵的“競技”驟然成了後續諾夫哥羅德的全城談資。
通過競技的孩子得享大餐,他們在次日再進行射箭競技和伐木競技。
射箭,選拔箭法最好的人,四百五十進三百五十。
伐木,選拔力氣最大、善於劈砍的人,三百五十進三百。
一番競技下來,誰都不能說它不公平。恰恰是國王給了參與者最大的公平,哪怕參與者的父母都是老羅斯部族出身的金發男孩,也必須和其他孩子競技,靠過硬的實力脫穎而出。
如此競技選出了三百個值得培養的好苗子,他們非常年輕很多才剛十二歲,他們很快分配到自己的坐騎,也是年僅兩歲到三歲的年輕馬匹。騎手和坐騎都非常年輕,彼此又足夠時間培養感情。
最終,還是少不了留裡克頭戴金冠騎著戰馬,向這些新晉騎兵隆重訓話。
他要做一個秀場,便是手握旗杆,羅斯旗幟隨風飄揚。
布羅迪騎馬在一旁麵色莊重的待命,眼角不斷留意眼前一票孩子們。暫且還是單純呈矩陣排列尚沒有騎馬,每個人統一了著裝,稚嫩的臉頰有青澀也有凶野。
在一番康慨陳詞的訓話後,留裡克右手高舉旗幟,調轉馬頭麵對布羅迪。
“這麵旗幟交給你了!第二騎兵隊現在成立,你就是騎兵隊長!布羅迪,我給予你的時間不多。你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訓練好這群孩子,至少確保他們能夠騎馬,其次才是訓練騎射和突刺、劈砍。”
“遵命!”布羅迪接過了旗幟,這樣大王就徹底履行了諾言,接旗的那一刻他激動得幾乎要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