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登陸即有奇遇,留裡克可以理解梅拉倫人將身材高大魁梧的阿裡克當做“真正的留裡克”,因為這值得相信。
但是自己作為正牌留裡克被當做女孩,實在太荒誕了。
“我又被人當做女孩了?該死,難道僅僅是喜歡用肥皂把臉洗乾淨,把頭發打理好,隻要講究衛生就算是女孩?我就不信這個時代的女孩也有講衛生的意識。”
留裡克不知自己是否該立刻亮出身份,他也有意繼續看看堂兄的臨場反應,以及梅拉倫信使的舉措。
讓人產生誤解,對於留裡克和卡洛塔實在有情可原。卡洛塔才是真正的女孩,奈何她高貴的身份和背負的責任,迫使她在成為獨當一麵的奧斯塔拉首領之前,需要先成為女戰士。
她與留裡克穿著非常相似,腰裡也懸掛著一把短劍。完全是留裡克對簡單的紮馬尾比較喜歡,現在卡洛塔姐妹主要出以手法簡單的因素,時常給自己紮上金色的馬尾。這裡唯一與留裡克不同的是,她們的頭繩可是穿著彩色玻璃珠的,而留裡克就是簡單的麻繩。
古爾德看出了其中的端倪,他心裡罵著信使的愚蠢,接著接替狂笑不止、明顯讓人覺得是有意嘲諷梅拉倫人的阿裡克,向信使解釋:“反正我們已經到了!盟主現在最需要見到的是留裡克,他是注定繼承羅斯首領職務之人,他帶了進獻給盟主的羅斯特產,以及意欲購買大量糧食的誠意。”
古爾德最是懂得人情世故,他肥胖的身形、肉球一般的腦袋,讓時常保持戒備的私兵無法真的對他戒備。
古爾德伸出自己胖乎乎的大手,主動捂住那信使的右手,手心一陣奇怪的清涼感襲來,信使猛然低頭,看到兩人握手的縫隙處,露出了一枚金幣的一角。
信使立刻改了口:“哦,如果是羅斯首領的女兒也來覲見,真是意外之喜。我的主人會非常滿意。但願我們偉大盟主治下的強盛梅拉倫,也能讓你們驚喜。”
阿裡克的笑聲終於停止了,對於堂兄將計就計扮演自己的舉動,留裡克非但不生氣,甚至意外的得到了一些信息。
恐怕信使一開始的說辭不是扯謊,盟主奧列金很抵觸女人出現在議事現場。
“看來古爾德說的不錯,讓他承認卡洛塔作為奧斯塔拉部族的女首領,已經是非常困難的。”留裡克心裡有些擔憂,畢竟登岸的十多人裡,僅有卡洛塔一個女人,或者說是女孩。
她的登陸當然不是湊熱鬨的,此行留裡克增加了一個目的,就是迫使奧列金必須承認卡洛塔的地位。
如果那人不承認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生意照做日子照過,外族不承認,至少自己會永遠承認,這並非僅僅源於政治與聯盟道義,實在是因為卡洛塔已為家人。
再度踏上梅拉倫集市,走在熟悉的道路上,留裡克並沒有像信使希望的那樣少見多怪。
對哦,直到現在,信使一眾還以為阿裡克才是真正的留裡克。
他們希望客人能對集市的繁榮歎為觀止,但卡威已經對集市頗為了解,又如何再去驚異呢?由於此行是要去見盟主,他的心裡一直暗藏著不屑於鄙夷。
信使竭力介紹著集市,換來的皆是羅斯人嗯嗯啊啊的敷衍。至於隨行的古爾德,他倒是瞟了幾眼攤位,以商人的本能,察覺那些商品有利可圖。
“莫非羅斯人的集市也很繁榮?對啊,他們能拿出大量銀幣買麥子,衣著又富貴華麗……”信使選擇了閉嘴,他愈發覺得自己的炫耀太尷尬了。
留裡克和阿裡克無意再關注集市攤販兜售的東西,由於知道前往首領宅邸的路徑,他們其實不需要任何的引路人。
他們繼續是推著信使前進的,熟練的樣子惹人驚異,卻並未引起懷疑。
不一會兒,高聳厚實的木牆二度出現在留裡克兄弟麵前。
“諸位,請帶著你們的禮物在此等候。”
信使話畢,帶著兩人先行進入由私兵把手的大門,以通報客人赴約的事實。
不一會兒,這名信使繃起嚴肅的臉,傳達主人的旨意:“羅斯人,偉大的盟主許可你們踏入這神聖的領域。現在,帶著你們的禮物進來吧。”說完話,他又轉過身,有也不會的向木牆內走去。
阿裡克鄙夷地看著此人的背影,暗暗嘀咕:“不過是一條狗,做盟主的狗就能被我們高貴?”
留裡克輕輕拉了一下堂兄的手,小聲示意:“一會兒見到了他,我們要表明身份。如果萬不得已,你不要說話。”
阿裡克呲了呲牙,“你怕我削了他的腦袋?我不傻。好,我知道了。”
盟主的家到底是怎樣的?
木牆包裹著的建築終於失去了它的神秘,不過留裡克對它本也沒什麼想法。據古爾德紕漏,奧列金雖有盟主的高貴身份,住宅之所在,可遠遠遜色於羅斯首領之新宅。
本來留裡克覺得古爾德這麼說話有奉承之意,而今看看盟主所謂的豪宅,怎麼有種“狗窩”的感覺?
反正它還是幾乎純木製的建築,留裡克一眼看出,哪怕是堂堂部族聯盟的盟主,臥榻之處還是在沙土地上鋪皮革。恐怕他們在知道“床”的概念之前,並不會想到終年睡在地上的多麼的愚蠢。
一幢有著銳角的、用木板做瓦的人字形房頂的大木屋,看起來就是盟主所謂的議事廳。
留裡克不禁仰起頭望著房頂的最頂端,他有些奇怪,這房子的整體高度還沒有木牆高,真是吃飽了撐的修個尖頂?留裡克有點希望它的頂端立上一根桅杆,在掛上一麵象征盟主權勢的小旗。
倒是屋簷之下掛著一些布,其上縫合有一些花紋複雜的圖案,它們和集市街邊掛著的一些小旗圖案一致,想必就是盟主家族的圖騰,或是整個梅拉倫人的象征。
留裡克倒是知曉一件事,那就是整個部族聯盟並不存在代表聯盟的旗幟。
就自己目前得到的信息加之分析,所謂的聯盟真的就是一個住在斯韋阿蘭平原附近的幾個部族的首領們,聚在一起推舉一個“老大”,口頭上約定一個互不侵犯的誓約,聯盟基本就是這樣了。聯盟並不是什麼客觀存在的想象共同體,隻是首領間的聯合。
就之前的事情,留裡克透過梅拉倫人有意驅逐烏普薩拉小孩,乃至對去年逃難而來的奧斯塔拉人見死不救,他得出簡單的結論——普通梅拉倫人對聯盟不是很上心。
就在留裡克左顧右看之際,那信使繼續向阿裡克示意:“我這就去向盟主做最後的彙報。你們所有人就站在這裡不要走動,記住,不要走動!”
如同被威脅一樣,阿裡克自是十分的不悅。他的眼角看著明顯被刻意布置的穿戴皮甲的私兵,心中的殺意可從未放下啊。
須臾,板著臉的信使又回來了。
阿裡克亦是擺起一張臭臉:“盟主說些什麼了嗎?”
“盟主許可你的覲見,連帶著……”信使又看了看那兩位矮個子“女孩”,“盟主說了,既然是羅斯首領的兩個漂亮的女兒,他願意見一下。”
女兒?留裡克恨不得現在就長出可以編成辮子的胡須,在用男中音批評信使的有眼無珠。
想了想,他仍舊保持淡定。
信使又提出了極為關鍵的覲見條件:“你們三人可以覲見盟主,其餘人等皆不配。還有,你們必須卸下劍,盟主僅許可你們佩戴一支切割烤肉的小刀。”
古爾德大吃一驚,急忙聞訊:“怎麼?奧列金連我都不願意見了?”
信使厲聲道:“商人,注意你的措辭。這是部族隻見的會晤,你無權參與。”
古爾德啞口無言,隻要被迫待在戶外,他自知無法在出現一些事端之際做和事老,隻能希望桀驁不馴的奧列克不要搞出什麼事端
“你!難道他要羞辱我們?!”阿裡克厲聲嗬斥,恰好的是他的眼角又看到留裡克使來的眼神,乃至古爾德的眼神。
信使不想贅言:這就是覲見盟主的規定,不卸下武器禁止入內。
就這一瞬間,阿裡克心裡把盟主徹底看做是懦夫。
留裡克倒是覺得盟主的做法非常正確,倘若真的有那個首領覬覦權勢,即可在會晤之際抽出利刃刺殺。盟主拒絕大商人參與部族間的議事,留裡克倒是有些佩服此人見識有點超前。
阿裡克很不情願的卸下自己的雙劍,交由必須待在戶外的值得信賴的耶夫洛掌握,留裡克與卡洛塔亦是如此。
與此同時,盟主奧列金與他唯一的兒子卡爾,亦是換上自己最華麗的衣裝,坐在布滿油燈的略顯昏暗的大營內,盤腿坐在厚實的皮革墊子上,等候羅斯人覲見。來的雖然不是奧托,那也是打破僵局的會麵!
奧列金期待著能在很短的時間內就與到訪的傳說中的留裡克,達成計劃好的非常關鍵的交易,最好能本著自己的權勢帶來的強大威信,在交付給他們麥子前,首先拿到那五萬枚銀幣的巨款。
“好吧,羅斯人,請進去吧。”說罷,信使站在議事廳的門口沒有挪動一步。
阿裡克看看此人,再目視一下幽深的房子,站在門口他能隱約或許裡麵有著大空間,卻無法看到盟主之所在。
他大膽走入其中,留裡克與卡洛塔緊隨其後。
阿裡克刻意昂首挺胸,走路也故意踢打,以求鬨出一番響動來震懾對方。
終於,昏暗的油燈下出現了兩個人影,他們也穿戴著毛茸茸的衣裝,定睛一看,那必是名貴的雪貂皮衣與帽子。
偌大的議事廳僅有兩人正襟危坐,其中一個必是盟主本人吧?留裡克堅信自己的揣測,至於另外一個看似身材高大著,想必也是梅拉倫部族的不輕易露麵的實權人物。
留裡克再不需要藏在堂兄的身後,他拉著有些露怯的卡洛塔,強迫女孩勇敢昂起頭來,身為一介首領就必須有首領的氣勢。
“記住,你是個首領,我也是個首領。奧列金雖是盟主,你和他一樣高貴。”
留裡克小聲激勵卡洛塔,這話同樣是說給自己的。
留裡克本意是麵對盟主保持一種必不可少的禮節,奈何堂兄是發自內心的鄙夷這位傲慢的首領。
“你?你就是留裡克?”看得來者氣勢洶洶,那王霸之氣都要溢出來了,奧列金昂起胸膛,以低沉的聲音,說了一番自覺壓迫感極強的話語:“現在跪下,向你的盟主行禮!”
但是阿裡克,他無動於衷,反而是擺著一張陰冷的臉,雙目如尖刀,鄙夷中帶著威脅的眼神,瞪著奧列金的臉。
距離已經非常近了,即便此人戴上了帽子,阿裡克還是能認清他。
此刻,整個場麵陷入死寂一般的尷尬。
奧列金想不到,曾經會麵的那些首領,無一不是礙於自己梅拉倫部族強悍的力量而點頭哈腰,怎麼來了一個羅斯的愣頭青,這家夥就在這裡裝傻?難道自己要和這種人談生意?
一個更為大膽的家夥猛然站起身!
奧列金唯一的兒子卡爾站起來了,他與阿裡克年長十歲有二,按照本地區固有的傳統,嚴格說兩人已經基本是差了一個輩分。他的身高身材皆與阿裡克相仿,見得對方胡子還不夠長,又回憶一下有關“留裡克”的傳說,他非常粗魯的伸出右臂,傲慢地指著阿裡克的鼻子:“向你的盟主行禮!留裡克!這是你們羅斯人必須的禮數!”
阿裡克無動於衷,反而是扭過頭瞪住卡爾,怒目圓睜的模樣很是嚇人:“你是何人?膽敢這麼和我說話?要知道戰場上敢用手指我的人,他們的腦袋不但被我砍下,頭蓋骨還被我當做喝酒的碗。難道你覺得自己很強力?”
“你!”卡爾被氣得夠嗆,可礙於這份殺人的眼神,他居然不自覺的向後退了兩步,當他反應過來後,才意識到自己可恥的露怯了。
三十一年來,自視甚高的卡爾大大驚歎於自己也會露怯,悲憤之際他如何咽下這口惡氣?管他什麼“羅斯的留裡克”!卡爾就是向拎著劍刺殺這個該死的家夥,奈何自己手頭一樣被父親要求卸下隨身的武器。
“該死,我從未露怯,怎麼今天……我要殺了你。”懊悔不已的卡爾氣憤之餘,真的不知道再說什麼。他的想法隻好壓在心裡,仇是要報的,但不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