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8章 背黑鍋(1 / 1)

蜀漢之莊稼漢 甲青 13702 字 7個月前

相比於一千餘年之後,秦直道被掩沒在時間的長河,埋沒在黃沙荒草裡不見天日。

三國時代的秦直道,雖然因為後漢中後期的戰略收縮,導致不少路段無人維護而失去了原有的平坦。

但總算是勉強能承載隊伍行走,而不至於讓人失去方向。

這讓馮君侯不得不感歎手辦狂魔的工程質量想起自己親自監督修建的人工石雙南大道,不過才十來年,就得翻新。

馮君侯實是有些慚愧。

“若是大漢當真要鞏固九原故地,單靠並州恐怕是不行的,朔方郡離太原實在是太遠了。”

“還是得修複秦直道,仿秦製,沿途建兵城最不濟,也要學祁山道,一路上全建起郵驛。”

馮君侯騎馬累了,乾脆跑到李慕的馬車上休息。

撩起車簾,看著野茫茫的天地,對著騎馬跟在車旁的關大將軍說道。

按這些日子查探到的情況,秦直道西邊兩三百裡的地方,已經開始出現了荒漠的苗頭。

雖然還不算是嚴重,但已經足以馮君侯的注意。

日後秦直道的北段,就是消失在沙地裡,需要挖地三尺才能確定。

隻是小冰河時期,氣候本就反常,再加上等降水線向南移。

此時的大漢,也沒有後世改造沙漠的能力。

所以馮君侯明知道後世的沙漠開始出現,但他也隻能眼睜睜看著。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儘量減少人類對荒漠化進程的助進作用。

大自然的荒漠化過程,可能需要數百年甚至上千年。

但隻要人類加入,這個進程可能就會縮短到百年甚至數十年。

所以他必須要控製陰山,把胡人的活動範圍圈定在一定的範圍之內。

同時推行圈養畜牧,儘量減少破壞河套水土的行為。

不但是為後世,同時也是為大漢能更長久地控製河套。

關將軍的目光,同樣看向遠方,開口道:

“聽聞秦始皇為了修築這條道路,發動了三十萬人,錢糧更是不可勝計。”

“阿郎若是想要完全修複秦直道,恐怕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馮君侯歎了一口氣:

“就算是再困難,那也得乾。畢竟除了鞏固九原故地,興漢會以後的基業,也是在北邊。”

關將軍點了點頭,又抿了抿嘴,忽然說道:

“要是軻比能的部族還在就好了至少能擠出四五萬勞力再加上塞外的胡人多抓一些勞力,怎麼也能有七八萬人。”

“再加上阿郎手裡的工程隊,慢慢修個幾年到時候恐怕修得比秦始皇還要好。”

馮君侯看著關將軍有些遺憾的神情,嘴角抽了一下。

也不知道關大將軍在無意中打開哪個開關一旦提起要搞大工程總是會第一時間想著出塞抓胡人當勞力。

想起自己剛剛才拿漢中的雙南大道與秦直道作過比較馮君侯對自家細君的自信大是尷尬:

“細君說笑了,修路這種事情我怎麼敢跟秦始皇比?”

隊伍到了橋山之後,李慕也不得不下車,開始騎上馬匹。

近百年沒有人維護的秦直道在山裡的路段已經開始變得不再適合行駛馬車。

再加上去年薑維與郭淮在橋山拉鋸戰雙方都挖了不少深溝塹壕用來阻斷對方的進攻。

這就更加導致了路況的惡化。

翻過了橋山正式進入關中,道路一下子就好走起來。

秦直道在關中的路段數百年來,一直是被當成官道。

特彆是司馬懿修築橋山工事的時候,還特意把關中的秦直道修複了一遍如今倒是便宜了馮君侯。

從橋山下來,秦直道可以直達長安。

九月的關中已經進入了秋收的尾聲。

各地官吏正在緊張地統計著當地百姓的糧食收成,統計完還要向長安彙報。

以免進入冬日的時候因為地方口糧不足而長安卻沒有準備。

所以當馮君侯的隊伍入城的時候,留守長安的張大秘書沒有安排任何人前來迎接。

直到到了府衙門前才突然響起清脆的叫聲:“大人!”

隨著叫聲,兩個小人影向著正在翻身下馬的馮君侯飛奔而來。

馮君侯哈哈一笑,一手一個抱住雙雙和阿蟲,一人親了一口。

“大人,我也要,我也要!”

已經五歲的阿順沒有阿姊和阿兄跑得快,被阿姊和阿兄搶先一步急得他直抱著大人的腿又蹦又叫。

“好好好,你也來。”

馮君侯低下頭,單臂把雙雙放到自己的脖子上,然後再抱起阿順。

也就是馮君侯常年鍛煉又經常征戰沙場,頗有些虎背熊腰,這才能輕鬆扛起自己的三個孩子。

張星憶和阿梅,兩人牽著三個兩歲的孩子,站在府衙門口。

“回來了?”

張小四在眾人麵前,故作平淡地打了一聲招呼。

馮君侯脖子上騎著雙雙,沒辦法點頭,隻是應了一聲:“嗯,回來了。”

“妾恭迎男君回府。”

相比於張小四,阿梅就顯得溫柔多了。

“好好。”

“還不下來?難道你要騎著大人跨過大門不成?像什麼樣子!”

關大將軍跟了上來,冷著臉嗬斥對著大女兒嗬斥一聲。

雙雙不敢說話,連忙抱住馮君侯的腦袋,就想向下出溜。

馮君侯生怕她掉下去,連忙的把阿蟲和阿順放下來,再反手托著女兒往下放。

“孩兒見過阿母!”

雙雙阿蟲阿順站成一排,恭恭敬敬地對著關大將軍行禮。

關將軍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然後三個孩子又對著跟在關將軍後麵的李慕行禮:

“見過慕姨娘。”

李慕伸出雙手虛托:“好孩子,快起來。”

大概是看到阿姊和阿兄的動作,覺得很是好玩。

後麵三個兩歲的小奶娃掙脫了張小四和阿梅的手,呀呀地跟著叫:

“大人,阿母!”

一邊跌跌撞撞地顛顛跑過來。

馮君侯又是哈哈一笑,彎腰抱起兩個。

李慕久不見自己孩子,此時終於能跟著馮君侯的動作,上前緊緊地抱起自己的孩子。

“走吧,回府再說。”

在後院沐浴,洗完身上的塵土之後,又檢查了一番三個孩子的功課,確認他們沒有荒廢學業。

“啪啪啪!”

不出所料的,時隔數月之後,關大將軍再次拿起了鞭子,在雙雙的手心和小屁股蛋上打了好幾下。

雙雙扁著個嘴,大眼睛裡全是淚水,但又不敢哭出聲來。

她轉了一下腦袋,向馮君侯看過來。

馮君侯連忙避開目光,不敢和自己的女兒對視。

阿蟲想悄悄地溜走。

關大將軍一個箭步上去,拎起他又是“啪啪啪”幾聲。

阿蟲沒有自己阿姊那麼堅強,“哇”地哭出來。

馮君侯歎了一口氣。

關大將軍總是對孩子要求太高了。

靜靜地躲在角落的阿順,正驚恐看著眼前的一切。

平日裡在自己眼中無敵的阿姊和阿兄,在阿母手下如同弱雞,沒有絲毫的反抗之力。

阿順生下來的時候體質比較弱。

雖然後麵因為營養比較充足,身體漸漸長結實了,但天份終究是比自己的阿姊和阿兄差了一些。

習武比不過雙雙,習文比不過阿蟲。

不過他有一個優點,就是平衡。

每次檢查的時候,他恰好都能通過關大將軍的及格線,很神奇的小家夥。

這個時候,門口露出一個腦袋,正往屋裡偷瞄。

不是張小四是誰?

看她幸災樂禍地表情,估計這幾個月沒受雙雙和阿蟲折騰。

馮君侯揉了揉腦門,在關將軍發現張小四之前,起身出去。

隨手關上門,同時把屋裡的哭喊聲關在裡頭,問道:

“怎麼了?”

張小四還不甘心地看了下緊閉的屋門,這才說道:

“洛陽來信了。”

“洛陽?哦,終於和洛陽恢複聯係了?”

馮君侯一喜。

洛陽那邊的暗線,已經斷了大半年的消息。

再加上確定了楊儀已經投敵,就更是讓馮君侯擔心。

所以他這才不惜派出自己的高手韓龍,前去魏地打聽消息。

“不止是糜十一郎,還有”

說到這裡,張小四左右看看,發現這裡不是談話的好地方,“你跟我來。”

回到張小四自己的小院子,把所有下人都趕出屋子,張小四這才拿出一封信:

“洛陽的司馬懿,派人給你送來了一封信。”

“誰?!”

馮君侯下意識地伸手去接,但伸到一半,就頓住了。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瞪大了眼,看向張星憶。

“司馬懿。”

張星憶又肯定地說了一句,然後把信往他手裡一塞,又躺回椅子上,吐出一口氣:

“說實在話,我知道這個事情後,也和你一樣,有些不敢相信。”

馮君侯看了看手裡的信,封漆已經被拆開了。

很明顯,張小四應該是提前看過了。

馮君侯這一回巡視兩州,至少需要數月,歸期不定。

所以他全權委托張小四處理關中政事。

更何況夫妻一體,所以張小四有權利拆看司馬懿的來信。

“他在信裡說了什麼?”

馮君侯把信扔在桌上,懶得去看萬一是文縐縐的駢文,看不懂就丟人了。

“楊儀供出了丞相派出去的細作,他想拿手裡的細作跟我們交換。”

“交換?交換什麼?”

馮君侯第一時間就是想到物資。

畢竟司馬懿手裡的掌握有大軍,又十有八九與許昌是貌合神離。

他想撇開許昌私下裡收集物資,倒也不是什麼不可想像之事。

“人。”

“人?什麼人?”

馮君侯就更加奇怪了。

“王雙,還有鄧艾的骸骨。”

王雙?

馮君侯想了一下,這才想起是被薑維在涇水河穀俘獲的魏將。

“唔交換?這是好事啊”

馮君侯才說了一半,就聽得張小四極不淑女地打斷了他的話:“好個屁!”

馮君侯有些愕然地看向張小四。

這才發現她此時似乎有些煩躁。

“怎麼了?”

“王雙是降將,降將!他已經降了大漢,你現在把他送回魏國,以後誰還敢相信大漢,誰還敢投降大漢?”

馮君侯聽到這個話,這才反應過來,眉頭一皺:

“對啊,我一時間竟是沒想到這一層。”

他猶豫了一下,這才真正反應過來:

“曹!司馬懿這老陰比,他這是在設陷阱!”

張小四這才白了一眼馮君侯。

總算是還沒有笨死。

跟關虎女出去玩了幾個月,還以為他會像虎女那樣,變得不會動心思了呢。

“交換的話,會損害大漢的信譽,可是若是不換的話,以後誰還敢為大漢誓死效力?”

馮君侯沉下了臉,咬著牙道:“司馬懿這個提議,簡直就是把我們放在火上烤。”

大漢天子以仁孝治天下,大漢將士以忠義報國家。

若是在這個時候公然放棄了身處魏國的細作,那麼無異毀掉了先帝立國時的根基。

傾全國之兵為關老君侯報仇,可能不是一個合格的君王應有的衝動。

但對於大漢的將士來說,這就是義。

他們喜歡這樣的義。

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

司馬懿此舉,根本就不是單純地想要交換人質,同時也是在試探,更是在示威。

馮君侯把信拿起來,捏了兩下,仍是沒有拆開看:

“這等事情,就算我不在長安,你也應該早些派人送回漢中。”

“你當我沒送?”張小四又白了他一眼,說道,“我早就派人把這個消息秘密送回宮裡。”

“但是,這個事情被宮裡壓了下來,並沒有放到朝堂上討論,朝中隻有極少人知道。”

馮君侯不明所以:“為什麼?”

“為什麼?此事一經公開,不論我們怎麼做,都處於不利之地。此事越少人知道,影響就越小。”

不用說,這肯定是宮裡那位皇後的意見。

“那你們想出法子沒有?”

張小四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眼神有些飄忽:

“暫時沒有太好的辦法,不過阿姊說了,這個事情,天子最好不要插手。”

“什麼意思?”馮君侯越發糊塗起來,“什麼叫天子不要插手?哦,明白了。”

馮君侯表示鄙視:

不就是想讓小胖子當白蓮花麼?

“所以皇後究竟是個什麼意思?”

“派一個臣子私下裡去做這個事,這個人吧,身份一定要貴重,地位一定要高,同時,他還要有足夠的自主權。”

“能夠在不稟報天子的情況下,有權力,有能力做成這個事,這樣才能取信司馬懿。”

張小四的眼睛偷偷地瞟了一下馮君侯,然後又飛快地移開目光:

“隻要不是天子親自下令,那就不算是大漢的意思。此事成了之後,若是沒有泄露出去,那自是最好。”

“若是有人故意泄露,天子最多也就是假意罰一下臣下。”

張小四越說,聲音越是小聲:

“彆人也會是說有人私下行事,不會說大漢對降將言而無信”

馮君侯聽到後麵,臉色漸漸變得麵無表情,他定定地看著張小四,幽幽地問了一句:

“你說的這個人,他是不是你的阿郎?”

張小四低頭絞著雙手,然後又把大拇指放到嘴裡啃起來,就是不敢抬頭看馮君侯。

隻聽得她含含糊糊地說道:“好像好像是吧?”

馮君侯猛地站起來,氣急敗壞地罵道:

“什麼叫好像,你乾脆說他姓馮名永得了!關將軍說你老是忘記了自己的孩子姓什麼,原來還真沒說錯!”

他媽的!

因為老子身份足夠貴重,地位夠高,權力足夠大,能自主決定關中諸事,所以就應當給皇帝背黑鍋?

馮君侯來回走了兩步,轉頭看著張小四委委屈屈,快要掉下眼淚的樣子。

恨恨地悶哼一聲,終是沒有狠心再罵下去。

因為他知道,這個事情張小四根本做不了主,她不過在轉達宮裡那位皇後的意思而已。

若不是大漢皇後是張小四的親阿姊,馮君侯恨不得要入她的阿母了。

“他媽的!大漢有人說我是巧言令色,說我是心狠手辣。”

“現在老子真要乾了這件事,怕不是連魏國的人都要說我是言而無信的小人?”

雖然皇後的主意很缺德,但小文和也知道,這確實沒有辦法中的辦法了。

這等事情,還得是皇家最信任的人去辦,宮裡才能放心。

彆人想做,恐怕還沒有這個資格。

隻是想到背黑鍋的人是自己,馮君侯就越想越氣,忍不住地破口大罵:

“司馬懿這個老烏龜!”

隻能說是不愧是能在劣勢下翻盤成功的老陰比麼?

馮君侯總算是領教了曆史上有名的忍者神龜的厲害。

罵累了之後,他才重新坐回座位,閉著眼,生無可戀地問了一句:

“細作叫什麼名字?”

等細作回來了,老子必須要讓他知道,誰是他的救命恩人!

“郭模。”

馮君侯一聽,立刻睜開了眼:“誰?郭模?”

“對,聽說是丞相十多年前派往魏國”

“好了,你不用說了。”馮君侯示意張小四不用再說下去:“這個事情,我答應了。”

“啊?”

丞相生前,曾答應過此人,欠他一個曲子,如今就讓我來償還吧。

馮君侯輕歎了一口氣,也算是為丞相了了一樁心願。

“把我的笛子拿來。”

“阿郎要笛子做什麼?”

“被所愛的人傷了心,吹笛以遣鬱鬱胸懷。”

“哦。”

張星憶乖巧地應了一聲,“阿郎想要吹什麼曲?”

“笑傲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