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黃皓,遇到現在的馮永,弄死也就是弄死了,反正有皇後的親妹妹擋在前麵,怕什麼?
馮永之所以讓張星憶回去鎮場子,更大的考慮是想讓張星憶能在學堂裡多提升自己。
有很多時候,你的出身隻是給了你一個更好的上升渠道,並不代表著你就能一直吃老本。
就比如現在與興漢會有業務往來的各方,都必須接受南鄉體係的各種規矩。
就拿算帳來說,南鄉學堂獨有的算學碾壓大漢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人。
你現在要是不懂這些不要緊,還可以讓人轉換成你所能看懂的。
但照目前這個趨勢看,再過幾年,這種算法很快就會在各種交易中普遍開來。
過上十來年,隻怕大漢境內全是用這種算法。
到時候你不懂,那就隻能被淘汰。
這還隻是一個最簡單的例子,更彆說興漢會體係的其他種種。
張星憶作為宮裡在外頭的代表,馮永自然是歡迎歡迎熱烈歡迎,畢竟人熟好打交道,有什麼事都能好商量。
但若是她因為跟不上時代而被刷下去,馮永會很心疼的。
和宮裡這麼好的溝通渠道,除了張星憶,不作她想。
聽到馮永讓她在學堂裡多學些東西,張星憶又豈會聽不懂他的話,當下白了他一眼,“你以為我會那般短視?這兩年裡,我跟李家娘子可學了不少東西呢。”
馮永咳了一聲,“在學堂裡正經地學上一段時間,還是很有必要的,又不用費你太多時日。”
張星憶有基礎,最多也就是學點數學基礎。
“打好了基礎,就算以後到了隴右,想要繼續學習,我也可以教你。”
師生情深麼
然後看了一眼關姬,嘴裡打了個磕絆,“當然,阿梅”
張星憶眼睛一亮,直接打斷了馮永想要拿阿梅打掩護的話,“好,那就這麼說定了!到時阿兄可莫要吝嗇身上的學問。”
關姬臉上的淡笑一直不變,垂下頭去,輕飲了一口蜜酒。
倒是安靜地坐在張星憶身邊的李慕看到這一幕,淺淺一笑,顯得嫻靜無比。
若是不明白她底細的人,看到她這副端莊典雅模樣,隻會以為這是一個難得的好女子。
根本不敢相信她就是不少人口中“心如蛇蠍毒婦人”的南鄉慕娘子。
馮永迎著她的目光,說道,“李娘子,此次隴右初定,蜀中會有一批人想要建工坊。隻是這工坊,有羊毛隻是第一步。”
“還要有織工,要有紡車,要有織機等。紡車、織機這些東西,隻要有錢糧,那都容易找到。但這織工,可不是隨便找個人就能上手的。”
“這些年來,都是你在管著工坊,如何培養出織工,你最有經驗。隴右初定,丞相又讓我管著隴右的羌胡。”
“這羌胡不好管啊,”馮永長歎了一口氣,“特彆是前些日子,有部族被滅了族,隻剩下一些婦孺。若是放著她們不管,在隴右隻怕難活下去。”
“所以我就想著,讓你帶著她們回去,好好讓她們學上一門手藝,以後也能靠這手藝吃上飯。”
李慕聽了,點了點頭,“君侯總是這般心軟,妾知曉怎麼做了。”
遲疑了一下,又問道,“隻是讓她們學會了這手藝,那這身價是幾何?”
“什麼身價?”馮永責怪地看著李慕,“南鄉不是有規矩嗎?學會了手藝,那就可以入籍了。入了籍,哪能隨意買賣?就是介紹她們到那些新開的工坊裡上工。”
“介紹?”
不但是李慕,所有人都看向馮永,臉上都帶著不明所以的神情。
“對,介紹。”馮永點點頭,“她們是弱女子,把她們介紹到彆的工坊裡,一來能讓她們能吃上一口飯。”
“二來可以解那些新開工坊的燃眉之急。不過要讓那些工坊跟隨南鄉工坊的規矩,定個契約,或兩年,或三年,免得她們受了那些人的欺負。”
“不過我們給教會她們手藝,總不能是白教的,收些費用不是很合理嗎?等她們在工坊裡上工,再讓她們慢慢還。”
“那等契約滿了以後呢?”
李慕問道。
“她們是在南鄉落的戶籍,契約滿了,自然是要回到南鄉。”
馮永振振有詞地說道。
在胡人眼裡,女人和牛羊一樣,都是財富的象征。
隻要你出得起價錢,沒有什麼不能買賣的。
特彆是在冬日來臨之前,能用婦人換回糧食,沒有人不願意。
馮郎君很好心,為了能改變這些胡人女人的命運,願意讓她們去傳說中人人富足的地方,教她們一門手藝,讓她們能靠著手藝活下去。
當然,如果有兒女,也可以帶著過去,隻是以後還債的時候,可能要多還一些。
李慕聽了,不由自主地伸出香舌舔了舔嘴唇,明明看上去很誘惑的樣子,可是配合上她那興奮的神情,竟然讓馮永有一種她剛喝完人血的錯覺。
“此事就交與妾了,到時候妾自會跟蜀地那些想要新開工坊的人家好好談一談,絕不會讓他們欺負我們南鄉出去的婦人。”
說著,又是妖媚一笑。
嗯,很好,看來這位蛇蠍美人當真是要趁著這個機會吸個肚飽。
這幾年來,李慕的表現都非常讓人驚豔,大概她這種人天生就有當e的天賦,冷靜,冷酷。
最關鍵的是,儘職,儘責,對工作充滿熱情,聽說還常常主動加班。
至於工薪,從來沒聽她提過,根本不用馮永這個老板去灌什麼關於福報的雞湯。
“我相信你。”
馮永對她點了點頭。
李慕眼中閃過喜悅之色,坐在那裡,輕輕地福了一福。
“如今學堂出來的學生越發地受歡迎,就連我這個山長,手頭上想多要幾個學生幫忙,那也是求而不得。”
馮永的目光落到坐在最後麵的魏容身上,“所以這一次學堂對學生的擴招勢在必行。魏容,這幾日,你把手頭上的事情轉交給梅先生。”
“然後再挑出你帶過來的一半人回南鄉學堂,一來宮裡派了人到學堂求學,二來,隴右會送一批人到南鄉,學堂正好也多招一些學生。”
“所以你就帶一些人回學堂幫幫忙。”馮永沉吟一下,“光祿勳乃是大漢有名的學者,喜好藏書,又樂於提攜後進,深得眾人所敬重。”
“此次他去南鄉學堂題字,那可是一個機會。學堂重算學而輕經學,你若是能跟在光祿勳身邊一段時間,正好可以彌補身上所缺。”
魏容連忙站起身來,“弟子謹遵先生之意。”
“還有虎頭,他已經十歲了吧?把他也帶上。你要記住,我們師門學問,算學一術乃是基礎,若是算學不好,真正的師門學問就無法習得。”
“所以跟光祿勳習經學的時候,要記得主次之分,一定要督促虎頭學好算學。到時候我會讓人定時給你們送去試卷,若是考不及格,看我怎麼收拾你們。”
數學是一門工具,是研究科學最重要的工具。
“弟子明白。”
魏容又恭敬地應了一聲,確認馮永吩咐完了,這才重新坐下。
魏容這幾年,跟著自己學了不少東西,在越的時候,又有過基層的實乾經驗。
如今再回學堂,一邊教新入學的師弟師妹,還有不陰不陽的師弟妹,同時若是能跟著向朗被學一些經學典籍,那就算是鍛煉出來了。
馮永再看向很是自覺地站在關姬身後的阿梅,這丫頭看著悶頭悶腦的,其實眼色很足,以前都是站在自己身後的。
自家裡多了一位女君,情況就變了。
“阿梅,平襄城的諸多事情,到時候你就接手一下,至於怎麼做,都和越的差不多,你應該知道。”
阿梅這性子,雖然不適合處理各項事務,但以她的才能,當個高級秘書那就算是極度屈才了。
大不了自己辛苦些,親自處理事情。
吩咐完了所有人,馮君侯這才看向關姬,臉上堆起笑容,“羌胡不懂禮數,有些時候,還是要讓細君親自出馬,我才安心。”
關姬看著這個人的笑容,老是覺得不太正經。
“妾知道了,妾從越那裡,帶過來一隊女卒,到時候我自會派出人手,護好阿梅。還有那些隻剩下婦孺的部族,在她們沒有離開平襄前,妾會親自看著。”
“那就好,那就好。”
馮永連連點頭。
看著馮君侯那諂媚的笑容,張星憶撇了撇嘴,用隻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嘀咕一聲,“沒膽鬼!”
關姬此次從越帶人前來,又在漢中與李慕彙合,不但帶來了大量的糧食,同時還有大批的毛料。
其中大部分是南鄉工坊生產的殘次品和非優品,準備幫隴右的羌胡熬過這個冬天。
同時李慕還把南鄉的一部分技術人員帶過來了。
古代畜牧區最重要的技術人員是什麼?
對於人來說,自然是醫工。
所以這些技術人員裡,有一部分是南鄉的醫工,是過來給人看病,兼普及衛生知識,預防疾病。
雖然普及的方式有些粗魯,比如說不聽話的就直接擼起袖子打罵之類的。
但因為他們絕大部分都是剛進入實習期,正在練手的醫工,還沒有形成職業性的耐心,這個就不要太過於苛刻了。
至於對於牲畜來說,最重要的自然就是獸醫。
漢中有名的“吳一刀”,因為馮永的支持,工作熱情一直很高漲。
如今不但會給牲畜來上一刀,還因為工作的便利,常年與牲畜混在一起,還居然讓他無師自通地總結出牲畜的一些習性。
所以在很多時候,吳明也會兼職獸醫。
雖然他這個獸醫不會開藥。
但一般來說,這年代的獸醫基本也就是隻能醫治牲畜的一些常見體外傷,所以南鄉給人治病的醫工也經常混竄過來幫忙開藥。
遇到牲畜生病的,隻能是比照著按人的相似病情,猜測著給藥。
久而久之,有幾個不務正業的醫工學徒,治人的本事沒學好,治畜生的本事倒是不錯。
畢竟畜生真得了病,就算是獸醫的藥開錯了,它也不會開口拆苦不是?
那可比治人輕鬆多了。
吳明為這還特意去了醫學院,求了樊阿,想要幾個醫學生過去當獸醫。
於是樊阿破口大罵,舉著掃帚把這個不孝子弟趕出醫學院的大門。
當然啦,當馮永知道這個事情後,表示道:“無論是救人不是救畜生,都是救命嘛!”
這話可不算是假大空,這年頭,大型牲畜那可真算是農家裡的命根子。
也就是南鄉牧場和越牧場開了起來,大漢官府又願意幫忙出麵,給農戶人家租借大型牲畜耕種。
要不然大漢能有多少家農戶能用得上大型牲畜?
於是醫學院學生墮落成獸醫就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
所以說,在漢中那裡,給牲口治病的獸醫在看到哪戶農家生了病,說不得還能開個藥什麼的,一醫兩冶。
然後那戶人家還會感恩戴德。
在漢中獸醫可比醫工受人尊敬。
這一次讓李慕把獸醫帶過來,除了是為了以後隴右的畜牧業,同時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那就是東風快遞所用的滇馬,在隴右的生病率比在蜀中高出一大截。
“君侯,這是水土不服啊!”在平襄專門圈出來暫時讓東風快遞的滇馬暫時休息的地方,吳明搖著頭對馮永說道,“這就如蜀人到了隴右,也會生病一樣。”
馮永看向馬圈內,幾個年輕的獸醫正在觀察滇馬的病情,點了點頭,“我也猜到了。這滇馬本是生活在南中,那裡乃是悶熱之地。”
“如今到了隴右,天熱時還好說,如今天氣轉冷,自然就耐受不住。”
隻是現在正是需要東風快遞運送物資的時候,滇馬的損耗就是再大,馮永心裡再心疼,那也得咬牙堅持住。
“吳師傅啊,這水土不服之症,我們是沒有辦法徹底解決,但你有沒有辦法緩解一下?”
馮永問道。
吳明搖了搖頭,“小人看過了,也問過裡頭那幾個小郎君。”他指了指那幾個正在忙碌的獸醫,“這馬病倒了,大部分是因為受了涼。”
“所以在運糧的時候,儘量讓它們少出汗,到夜裡的時候,注意給它們保暖。剩下的,就沒有太好的辦法。”
馮永點了點頭,歎了一口氣,運糧哪有不出汗的?
看著馮永憂心的模樣,跟隨過來的關姬安慰道,“阿郎不必擔心,我已讓花去南中那裡,多尋些滇馬,想來應該很快就有消息過來了。”
馮永勉強笑笑,“細君有心了。”
若是滇馬水土不服的根源得不到解決,就是有再多的滇馬,那也隻是治標不治本。
現在看起來隻是製約後勤而已,但從長遠看,東風快遞在出了蜀地後,就必然會陷入困境。
吳明看到馮永這個模樣,有些猶豫地開口道,“君侯,依小人看來,在隴右與其用滇馬運糧,還不如換其他牲口。”
“我用滇馬運糧,看中的就是它的耐長途,耐粗養。若是換了其他的馬匹,光是吃的就耗費不老少了。”
馮永搖頭道。
蒙古馬用來做戰馬不錯,但用來做運輸所用,成本就有些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