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早上起來,馮永先是在院子裡練了一套廣播體操,再打一遍軍體拳,最後才抄起斬馬刀,一板一眼地練起招式來。
到這個時代已經有三年了,因為營養攝入充分,再加上注意鍛煉,馮永的身體比一般人還要高大一些。
以前拎著兵器也就能舞個兩三下,現在能舞上三五十招的花架子才氣喘籲籲,但已經算是很大的進步了。
關姬在一旁時不時指點一下。
練武是關姬的主意,按她的話說,就算不用上沙場,但至少也要知道一些陣前殺敵的招式,不然萬一有人過來行刺,好歹也能拖延個時間。
雖然話沒有明說,但言下之意很明顯:那就是阿郎你實在太弱雞了,以前的你連拖延到讓彆人過來救命的能力都沒有。
為了防止朱提郡刺殺事件的再次發生,練武是很有必要的。
一通活動下來,滿身大汗淋漓,隨意衝了個澡,精神抖擻地坐到案幾前,準備吃早餐。
喝的有稀飯、豆漿、豆腐腦。
吃的有蒸饃、肉餅子、包子,有時還會有油酥麻花。
同時還用碗分彆裝著醃蘿卜、涼拌黃瓜。
“給隔院送過去了沒有?”
“回主家,已經送過去了。”
廚娘擺好東西,見馮永沒打算再問話,便退了下去。
黃崇和王訓,還有魏容、牛娃,一共四人,都住在隔壁的院子,早晚的吃食都是馮永院子安排的。
關姬坐在對麵,看著案上的吃食,然後對著馮永微微一低頭示意行禮,說道,“阿郎,請用膳。”
“好,細君也請。”
馮永微笑道。
關姬聽到這話,點了點頭,手裡迅速夾起一個肉餅子,然後一口咬下去,再端起碗喝一口豆腐腦。
以前吃飯時的端莊淑女模樣再不複見。
與馮永成親不到半年,關姬苦練十幾年的那些規矩和儀態,在某人的刻意誘導下,竟然在幾個月裡就壞了個乾乾淨淨。
讓某人有一種引誘良家墮落的罪惡快感。
案幾上的豆腐腦是專門給關姬準備的,馮永從來不碰,因為它是甜的。
關姬特彆喜歡吃甜食,自從馮永製出紅糖後,天天吃甜食對她來說終於不再是個夢想。
肉餅子也是專門為她準備的。
關姬是練武之人,而且武藝還是頂尖的,每天所需的熱量比普通人要多得多,胃口驚人。
窮文富武,這話可不是說笑的。
窮人家裡,根本養不起一個練武之人。
因為一個練武的人,若是沒有肉食補充,那麼就得吃大量的糧食。
若是連糧食都不夠吃,餓著肚皮,連最基本的體力都保持不了,那還練個屁的武藝?
就是馮永自己,光是練那煉體之術,這兩年也是胃口見漲。
黴菜臘肉的包子一口咬下去,滿嘴的油香,再加上那股開胃的酸味,讓人胃口大開。
幸福是什麼?
幸福就是歲月靜好,早上能與相愛的人一起起床,一起吃早餐,晚上能一起相擁而眠……
關姬在外人麵前的清冷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隻見她眯著眼睛品嘗美食,偶爾與馮永對視一眼,滿臉的幸福,十足的小女人之態。
“主君,花娘子來訪。”
門外仆婦的聲音響起。
主人在吃食的時候,沒有允許不能入內,這是馮府上的規矩,敢壞了規矩者,打板子那是最輕的。
幸福的氣氛一下子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馮永暗道一聲晦氣。
關姬臉上也現出不滿之色。
大早上地就串門,是一種極不禮貌的行為,但對於花來說,禮貌不禮貌的,算得了什麼?最重要的是,彆讓關家四郎給跑了。
而且她此行過來,也是以公事的名義而來,才不怕彆人說閒話。
人都到了門外了,馮永也不好讓人等太久,當下便讓人請她進來。
花入內後,看到案幾上的東西,嘻嘻笑道,“馮長史正在吃早食呢?呀,關郎君也在呢!”
一副好像很是意外的模樣。
“坐下吃點吧。”
馮永有些無奈道。
“那小妹就不客氣啦!”
花很是自覺地坐到關姬最近的一個案幾旁。
有馮郎君在的地方,吃食從來都是最好的。
花在馮莊混吃混喝了一段時間,早就經驗豐富。
“想吃點什麼?”
馮永看著她那嘴饞的模樣,直接開口問道。
花看了看稀飯,撇了撇嘴,又看了看關姬案上的豆腐腦,眼睛一亮,“這是何物?怎麼小妹從來沒見過?想嘗嘗。”
“豆腐腦,那是甜的,大早上你吃甜食?”
“甜的?那最好不過!妾最喜歡吃甜的了。”
花又指了指包子,“那是什麼餡?”
卻是看也沒看蒸饃一眼。
得了,又是一個肉食性的妹子。
“臘肉黴菜。”
“那就要這個,要十個,酸酸的正好開胃,喝一口甜的,吃一口酸的,酸酸甜甜的正好,醃蘿卜也要一份。”
“涼拌胡瓜不要?”
“不要,胡瓜沒什麼味道。”
嗯,還是個重品味的。
叫了一聲外頭的廚娘,給花上了一份早餐。
平日裡做六個人的飯,廚娘總是要多準備兩到三個人的量,以防主君主母或者哪個郎君突然想要多吃幾口。
就算吃不完剩下,除了自己吃,還可以留給夜裡值守的部曲。
所以給花多上一份早餐,不是什麼大問題。
趁著廚娘端早食上來的空隙,關姬隱蔽地瞪了一眼馮永。
馮永眼神飄忽,裝作沒看到。
這個花,關係到以後自己進一步釋放女性勞動力的計劃,要時不時給她點甜頭,哄騙她乖乖配合自己的動作。
為了這個,自己連細君都貢獻到花手上了,更何況一頓早食?
花吃得歡快,馮永卻是坐不住了,把碗裡的豆漿一口喝下,直接起身道,“我吃好了,你們慢慢吃。”
“花娘子,馬場的事,我已經跟關四郎說過了,到時候你們一起去馬場那裡看看,有什麼事就商量著辦,實在解決不了的,就來跟我說。”
“唔唔唔……”
花嘴巴鼓鼓地塞滿包子,嘴唇油亮油亮的,連話都說不清楚,隻顧著點頭,眼中露出興奮的光芒。
馮永沒敢去看關姬,準備閃人開溜。
隻是他動作快,關姬動作更快,眼明手快地把他拉住,“你去何處?”
關姬一起身,花連忙也跟著站起來,三下兩下就把嘴裡的東西全部咽了下去,看樣子是害怕關姬借機跑了。
“城外的石磨已經做好了,我今日得過去看看。”
“馮長史莫不是忘了,今日乃是蔣參軍到達邛都的日子,難不成馮長史不去見見麼?”
關姬緊緊地拉著馮永的手不放。
花看著兩人拉拉扯扯,當下就是不滿地“嘖了一聲。
隻見馮永搖頭道,“有什麼好見的?這孟太守去見不就完了,再說了,我好歹也是個君侯,真要前去迎接,那蔣參軍,他能受得起麼?”
“就是嘛,馮家阿兄有事,又不便迎接,關郎君你又何必拉著人不放呢?”
花說著,上前把關姬的手拉開,然後緊緊地握在自己手裡不放。
馮永乾笑一聲,不敢看關姬準備殺人的眼神,趁機跑了。
邛都城外的一處地勢比較陡的地方,從孫水河新引來了一條水渠,在水渠水流最急的下方,建起了一座磨房。
牛娃這兩個月來,就一直帶著人在這個磨房裡,按馮永的意思打造器械。
直到今天,才全部打造完成,準備把東西安裝上去。
等馮永趕到的時候,牛娃連忙迎了上來,“主家,一切都準備好了。”
馮永點點頭,問了一句,“有把握嗎?”
“有。這個和水碓差不多一個樣,也就是把石碓換成了石磨,簡單得很。”
水碓也就是用水力來給穀物脫殼的工具,出現的時候不會晚於西漢。
因為西漢桓譚所著的《新論》一書裡,就曾提及:……又複設機用驢騾、牛馬及投水而舂,其利百倍。
其中“投水而舂”,就是用水輪帶動杆碓來舂米。
隨著這幾年新式耕種工具、先進的耕種技術的推廣,大漢的糧食相對於往年來說,一直都算得上是大豐收的。
再加上蒸饃這種可口吃食,以及乾糧等物的出現,大漢對麵粉的需求量越來越大。
也就是興漢會手裡有不少的牲畜保有量,可以利用牛、馬等牲畜來拉磨,這才勉強保證了朝廷和越的麵粉供應。
真要像是彆的人家那樣用人力推磨,不知要耗費多少人力和時間,而且效率實在是低得令人發指。
在有了迫切的需求之後,馮永終於把心思動到了水力上:媽的老子做不成水力紡織機,難道還做不成水磨坊?
牛馬還要吃草料,晚上還要休息,這水磨日夜都不停,效率不知高哪去了。
搞起!
牛娃雖然讀書笨了些,但總算是繼承了丁二家讀書不行,但動力能力強的優良傳統。
再加上好歹也是在學堂裡呆過的,後麵又跟著馮永走南闖北,眼界總算是開闊了起來。
在聽了馮永的設想後,能很快地理解馮永的意思,表示這個事情很簡單。
這個事情當然簡單。
因為聰明的中國古代勞力人民早在幾百年前,就已經幫忙解決了水磨最困難的環節:水輪機和轉軸。
本來馮永還想著加點齒輪或者包個鐵皮以延長壽命什麼的,但在仔細觀察了水碓的實物之後,直接就放棄了治療。
雖然在看慣了後世大工業製造的馮永眼裡,純木頭做成的水輪機和轉軸是原始的,粗糙的,是典型的傻大粗。
但架不住人家結構簡單啊,結構簡單就表明著維護也簡單,更何況這東西比想像中的要結實得多。
唯一的缺點效率是低了點,但在這個時代,比起人力畜力,那就是高效率。
馮永搗鼓好久,才發現自己唯一能修改的,就是根據物理原理,以及後世的水輪機模樣,把它的葉片做成收縮狀的,可以最大限度地提高水力轉化效率。
早在西漢時期,水碓就已經大量普及,牛娃所要做的,就是把舂米的工具換成磨麵粉的磨盤。
十一二歲就能著自家老子按圖做出從未見過的曲轅犁的牛娃,這點技術問題肯定難不倒他的。
“待會安裝的時候,注意安全,莫要傷了手腳,吊架上的磨盤一定要最後再安,免得掉下來砸到下麵的人。”
馮永看到一切準備完畢,囑咐了一句。
磨盤分上下兩部分,下磨盤要安在轉軸上,上磨盤則是要用吊架吊起來,其實道理也和小時候家裡的磨盤一樣。
隻不過是把人力換成了水力。
“明白。”
“行了,開始吧。”
站在屋裡也幫不上忙,反而礙事,同時還會讓那些匠人們縮手縮腳的,馮永吩咐他們開始後,轉身走了出去,找了個樹蔭坐下等著。
屋裡先是響起了吆喝聲,接著就是木頭的吱呀吱呀聲,然後又是牛娃在喊著“小心小心,用力釘死了……”
馮永看著眼前的水磨坊,思維有些飄蕩起來。
水碓是用來脫殼的,水磨是用來磨粉的,與水碓和水磨結構相近的,還有一個東西,叫水排。
其實那才是馮永最想要的東西,因為水排其實就是水力鼓風冶鐵。
馮永之所以想著搗鼓這個水磨,其實是受了黃月英的刺激。
從南中回到錦城後,馮永特意去看了黃月英改進過的鼓風機,還親自上手試了一下,然後對國寶級工程師表達了欽佩之情。
哪知黃月英卻是臉色平淡,說後漢就有人曾製作出利用水力鼓風冶鐵的水排,可惜她不會。不然若是能把鼓風機和水排結合起來,那大漢就當真是再不用擔心缺鐵了。
馮永當時就驚了,壓根就不相信黃月英的話,覺得她就是在吹牛。
特麼的,我可是名牌大學畢業出來的,發明個鼓風機出來還是漏氣的,你竟然告訴我說兩百年前就有人製作出水力鼓風冶鐵的設備?
後來麼,黃月英直接甩過來一本《東觀漢記》,裡頭果然記載著杜詩在南陽當太守時,為了節省民力,製作水排冶鐵的故事。
把馮土鱉的臉打得啪啪響,紅腫紅腫的。
可惜的是書上僅有廖廖幾句,而且關於水排具體的結構,壓根就沒有提起!
這水排之所以能被記在書裡,還是為了讚揚杜詩當官時儘心為民,這才有幸被人知曉。
特麼的!
氣得馮永差點破口大罵,這麼重要的東西,就因為是屬於手藝活,與賤業沾邊,你們說不記就不記?
馮土鱉感覺就像是日了一條哈士奇!
如今要想找到水排的結構圖,要麼就是找到杜詩的後人,他們手裡可能會有祖上記下的東西。但這麼多年過去了,誰知道杜詩的後人是誰?
第二個法子麼,就是去南陽尋找會做水排的人。
因為當年杜詩曾在南陽大力推廣水排,在那裡留下了不少的水排。
但天下大亂幾十年,失傳的東西多了去,南陽還能有幾個人知道水排如何製作,那也是個未知數。
黃月英因為是荊州大族出身,所以對這個曾有所聞,隻是知道水排與水碓有相似之處,真想要摸索著做出來,那卻非一朝一夕之功。
更重要的是,黃月英現在要養胎,不能多費心思,故這水排的複原工作,到後麵乾脆也停了下來。
沒了專業人員的技術支持,馮永沒得奈何,隻好退而求之,搞個簡單一點的:水磨。
先練練手,積累點經驗,說不定經驗豐富了,就能琢磨出水排了呢?
也不知過了多久,隻見牛娃從裡頭跑出來,一臉的喜色,“主家,已經安好了。”
“哦?”馮永起身,拍拍屁股,“水渠放水了麼?”
“已經叫人去前頭放了。”
“好,去裡頭看看。”
走進磨房裡,隻見吊架上的磨盤與轉軸上的磨盤已經咬合在一起,隻待水渠的水衝過來,帶動水輪機,再通過轉軸帶動磨盤轉動。
雖然很簡陋,但動力機構、傳動機構和工作機構都已經具備了,算得上是最初級的複雜機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