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扶搖山上,一年四季都各有它的美,因為韓木椿總會讓它熱鬨起來。
這一年的春天,舉人老爺背著個背簍,扛著鋤頭,花上幾天時間種了滿山的花。哼著的小調回蕩在山間,手上的鋤頭也賣力地落下。
這是韓木椿第一年種花,經驗全來自於古諺和經樓裡的書。
有時候古諺裡的話卻不是那麼準,種下的花苗都打蔫兒了春雨卻遲遲不來。急得韓木椿連練習刻符時都在走神,手被刻刀劃破了一道口子。
以為童如看書看得專心沒發現,悄悄把傷口放進嘴裡吮吸,因為古諺雲:“涎能止血。”
童如收回了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在心裡想著“不知道又是走哪兒撿回來的古諺教他的方法。”
韓木椿止完血也不接著刻符了,湊上前去挨著童如坐下來。
將童如的書往下拉了拉,等童如的目光看向自己時才開口道:“師父,幫我算一算,今天到底下不下雨啊。”
童如頭也不抬,手也不算,果斷地回答他:“不會下。”
看著徒弟低下去的腦袋又補了一句:“前幾天你種花的時候我就和你說過最近無雨。”
說到這個韓木椿立即反駁:“不對。”
“怎麼不對?”童如知道他這小徒弟又要拿古諺和他抬杠了。
果然下一秒韓木椿就說:“古諺有雲:肥不過春雨滿街流。”
自己說完都很疑惑:“為什麼還不下雨啊,哎呀,我的花苗都蔫兒了。”
童如不忍再看他苦惱下去,小徒弟眼看著蔫吧了好幾天,都快變成山上那些花了。
就站起身準備去幫他解決水的問題,但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你最近刻符咒,練劍法都越發的不專心了,今日符咒便多加一個時辰吧。”
韓木椿聽完身子一軟,就想耍賴。但是身子還沒碰到童如,童如的身影就移至門前,還順手畫了個符咒,沒有到時間這個符咒不會解開。在裡麵偷懶也不行,如果不專心師父的聲音就會在耳邊響起,通常是晚飯沒有雞腿或者禁止喝酒之類的。
韓木椿隻好老老實實地拿起刻刀,他也是極有天賦的,在認真做一件事後整個人會沉靜下來。
而這邊童如正在和水瓢較勁,一代大能正挽著袖子,左手拿著一本教授種植技術的書,右手拿著水瓢。腳下的一株花雖然喝飽了水但是也被突如其來的水給打折了枝條,正垂頭喪氣。
童如看著自己一瓢水下去不僅沒有精神起來反而變得更蔫兒了的花,又翻了翻書。小聲嘀咕著:“書上就是這樣澆水的啊,怎麼效果不好。”
“罷了”童如突然把書收了起來“我多澆幾次說不定就能找到竅門了。”
於是童如開始拿著水瓢研究怎麼樣才能澆得又快又好,前麵被澆的花著實吃了不少苦頭,一個個都歪歪扭扭地抗議著。等到澆了五六桶水以後又因為澆的範圍太廣速度太快,有些地方水不夠浸透泥土,土看起來濕一塊乾一塊的。
不過好在最後澆的水總算是合格了,一個人忙活了接近一個時辰,還是在用符咒輔助打水的情況下。
童如這麼一遍弄下來也覺得有些累。衣袍和鞋子都沾上了泥土,得快點換掉才行。
換完衣服出來後估摸著韓木椿也該刻完符咒了,便往傳道堂的方向走去。
他推開門後看到的是韓木椿正在刻超出他初學者能力範圍好幾倍的降雨咒,手邊擺著的不是入門符咒的書,而是不知道他從哪裡找到的中階符咒書。
身側擺放著幾塊廢掉的符咒,手上正在嘗試刻一塊新的,臉色有些蒼白額頭還掛著汗珠。前麵幾次失敗對他的不是沒影響,但他卻好像今天不把這個符咒刻完不罷休一般,還在咬牙堅持著。
但是童如卻能看出來,韓木椿此刻其實已經有些力不從心了,雖然手法熟練了一些,但是下刀的力度已經不夠了。
童如立刻上前握住了韓木椿的手腕阻止了他繼續往下刻,他看出來了韓木椿這一筆即將斷開卻還死撐著。
童如揮手將自己設下的符咒撤了,把韓木椿扶起來說道:“平時不見得你這麼刻苦練習,現在卻不把自己的身子當回事。”
韓木椿被扶著還是有些腿軟,手撐在童如的手臂上沒放開,嘴上卻不忘回擊:“那我又不是為了自己想看花才種的,我是為了……”
韓木椿越說聲音越小,最後幾個字童如都沒聽清。
他有些無奈地拍了拍韓木椿的後背,開口時語氣已經軟了下來:“小椿啊。”
韓木椿可憐巴巴地扒著童如的手臂,抬頭望向他,語氣帶上了一絲懇求的意味:“師父啊,今天真的不會下雨嗎?”
童如看著那平時總是看淡世事隻把快樂奉為圭臬的小徒弟,有時候說出的話雖然氣人但是也不無道理,此刻正一眨不眨地仰頭望著他,還因為腿軟整個人吊在他身上,看起來要多乖有多乖。
童如不知道怎麼的忽然就沉默了。
再出口的話也變成了:“待為師再出去看看。”
“好!”聽到這句話那小徒弟腿也不軟了,眼睛也不再可憐巴巴地睜著,好像得了這句話就像是今天一定會下雨一樣,興衝衝地衝去給師傅開門。生怕再晚上幾秒,童如就看不出來到底會不會下雨了那樣。
想到這裡童如又反應過來,自己剛才何必親自去澆水,直接一個降雨咒或者用符咒將水源引過去就行。偏偏自己還一本正經的去經樓找了這方麵的書,對著一步一步地澆水,最後還沒澆好。
童如有些懊惱地想,自己今天是怎麼了。
童如出門望了望天,將不會下雨咽了下去,換成了:“我之前看的確實是不會下雨……”
韓木椿隻聽見不會下雨幾個字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樣,拉攏著腦袋,還沒等他自己哄好自己,就聽見童如的下半句悠悠地說了出來。
“……但是今天天時變了,今天確實有雨。”
韓木椿一下子就精神了起來!恨不得立刻舉把傘去那裡等著下雨一樣。風一樣的離開了,隻留下尾音飄蕩著:“師父!我先去看看我的花,您老人家慢慢過來。”全然忘了他師父是個大能,速度一點也不會比他慢。
童如看著自己這小徒弟活蹦亂跳的樣子也不禁笑了起來,跟在他後麵去了後山。
等他到的時候,韓木椿卻呆呆地站在那裡,看看花又看看童如。突然反應過來什麼似的,在山間大喊著:“師父!真的下雨了!”
童如還在想他這是哪裡得出來的結論,韓木椿已經一陣風似的跑了過來,解開了他的疑惑。
韓木椿扯了扯他的衣袖:“我就說師父為什麼突然換了衣服,一定是剛才被雨水打濕了吧。”
童如一瞬間不知道該誇他聰明還是愚笨,隻是將剛才隨手拿過來的傘遞給他說:“拿好,等會兒要下雨了。”
話音剛落。童如那隻背在身後的手正在刻畫著一個符咒,如果此時韓木椿看見的話,一定能認出來一點。這是一個高階一點的降雨咒。
在第一滴雨落在了韓木椿眉間的時候,他趕緊撐開了傘,將自己和師父都遮住。
兩人擠在一把小傘下,在這狹窄的一方空間中,欣賞著這場比毛毛雨稍大的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