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乞丐! 借著路燈的光,……(1 / 1)

獅子奮訊 砂糖Orange 4115 字 10個月前

借著路燈的光,能看見巨大的榕樹佇立在村牌匾兩側,深得如墨的綠,還有自由下垂的長須無不昭示著這兩棵樹所經曆的歲月之久。

電車攆過減速帶,過了一座小石橋,速度漸漸慢慢下來。

莊錦四處張望著。

剛才路過村口牌坊的時候,因為光線太暗,加上吳颸華電動車開得快如閃電,他根本沒來得及看清牌坊上寫了幾個字兒就竄過去了,這會兒能通過周圍的建築判斷大概是進村了,但是具體這個地方叫什麼名字,他一頭霧水。

一排排自建小洋房高低錯落,亂中有序,參差相鄰。車輪攆過小石頭,發出吧嗒吧嗒的細響,路過房子,能看見窗戶裡漏出的燈火,聽見房子裡傳出的歡聲笑語。

七拐八彎地把車子開進巷子裡,最後停在一棟看著有三四層高的藕粉色自建房門口。

“到了。”吳颸華雙腳撐地,摘下頭盔伸手理了理頭發。

從車座上蹦下來後,莊錦就一直在搓小臂上冒起的雞皮疙瘩,搓得都有些亢奮了,嘴巴一直沒閒著。

“這就是你家啊?”

“怎麼裡麵沒燈,你一個人住嗎?”

“唉,你頭發還挺長……”

吳颸華找鑰匙開門這期間,就這麼聽莊錦在自己耳邊一連串的問題往外冒。

他也沒指望有人回答他,就這麼自言自語地小聲嘀嘀咕咕,跟和尚念經似的。

屋子裡一盞燈都沒留,從門口看進去就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吳颸華輕飄飄留下一句“進來。”後,走進了房子的黑暗裡,莊錦前腳邁進門裡,猶豫了一秒,咬牙也跟著摸黑走了進去。

莊錦進了門以後也沒敢離門太遠,因為房子裡實在太黑了,他壓根兒沒看見吳颸華進來以後去哪裡了。

聽見一陣紙箱磕碰的聲音,伴隨著“啪”一聲,燈被打開了。

莊錦的心也跟著跳漏半拍。

偌大的客廳沒幾件像樣的家具,地上鋪滿了紙皮,紙皮上是斑駁的油漆印子,黃、黑、藍色的三隻獅子頭極具視覺衝擊地被架在房子正中央,架子旁邊的地上還堆了幾罐油漆,上色的畫筆沾滿了油漆,七零八落地被人撥成一堆。

“不好意思……”吳颸華站在不遠處的電燈開關旁,把手插進頭發裡揉了揉,“忘記收拾了。”

“這是……獅子?”莊錦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太突然了,這三隻色彩鮮豔的獅子頭出現得太突然了,突然到差點把他嚇死。

話說誰會在家裡客廳中央擺三個獅子頭啊!

“我今天剛給它們補色呢,臨時有事就出門了,沒來得及收拾。”吳颸華轉身往旁邊的樓梯走,示意莊錦跟上,邊走邊說:“樓上才是正常的生活區域。”

確實如他所說,比起空蕩蕩的一樓,二樓簡直算得上是精裝。

暗紅的木地板,看起來花紋繁複的中式木頭家具,港式博古櫃上擺放著各種獅子造型的小擺件,一盆藤蘿枝條蜿蜒地垂落到地板,繡著團花紋的藏青色的窗簾交疊在一起,把窗戶遮得嚴嚴實實。

莊錦自從入住水泥廠豪華單人間宿舍之後,對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就沒什麼好印象,這會兒看見吳颸華家裡這番彆有洞天的景象,心情終於有些回升。

吳颸華走進房間裡,再出來時手上拿了一套換洗的衣物。

“這是我的衣服,你將就一下吧,廁所的櫃子裡有一包一次性內褲。”把東西塞到莊錦手裡後,急急忙忙就往樓梯口走,“我得先下樓收拾一下……”

莊錦帶著吳颸華塞過來的毛巾衣服進了廁所。

廁所明亮的燈光一照,他才看清自己一直在搓的手臂泛起了紅點,剛才沒察覺,現在又疼又癢,大概是過敏了。

脫光了衣服,站在鏡子前,莊錦盯著鏡子裡的自己。

雖然算不上蓬頭垢麵,但是眼睛底下兩個深深的黑眼圈,還有脖子上紅彤彤的蚊子包十分抓人眼球,看上去也挺慘了。

這哪裡是讓他反省,這是拿他當犯人呢。

彎腰從地上把散亂的畫筆撿起來扔進桶裡洗乾淨,將油漆封好放回架子上,最後把地上鋪的紙皮回收,捆成一疊拿到門口放好,吳颸華走到藍色的獅子頭旁。

神情滿含欣慰地注視了一會兒,他歎了口氣,轉身上樓。

莊錦已經洗完澡從廁所出來了,正坐在黃花梨木頭雕花沙發上發呆。

吳颸華上樓看見他一副入定的狀態,在他眼前招了招手。

“想什麼呢。”吳颸華說。

“你……有沒有能用的手機?我出錢買你的。”

他剛才摔溝裡光顧著犯惡心了,都沒發現兜裡的手機什麼時候不見了,找回來也沒意義,多半進水死機了。

不過找回來就算能用他也不會願意用。

“先把頭發吹了吧。”吳颸華沒回答他問題,拿過吹風機丟給莊錦。

頭發吹得半乾的時候,吳颸華出現在廁所門口,抱臂靠在門框上玩手機。

“我聽你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吧?”他抬頭說。

“我之前住在D州。”莊錦覺得自己耳根有些發燙,把吹風機的溫度調小了一檔。

吳颸華挑眉,“D州離這兒可是隔了好幾個省呢。”

是啊,光飛過來就得飛倆小時呢。

人文環境都有南北差異了。

不然怎麼能叫被發配邊疆呢。

看莊錦突然一副想起什麼傷心事兒似的模樣,感覺他下一秒就要碎掉了,吳颸華立馬停止了這個話題。

“這是我的備用機,剛換下來沒多久,用著還算流暢,送你了。”吳颸華把手機放在了廁所的架子上。

“謝謝啊。”莊錦感覺喉嚨有些發緊,他挺少對人說謝謝的,太熟的人沒必要說,太陌生的人也很少說,這倆字兒說出來的時候舌頭都怪彆扭的。

吳颸華笑笑,什麼也沒說。

第二天,莊錦在床上醒來以後頭有些發昏,記憶模糊得仿佛腦袋不長自己頭上。

迷迷瞪瞪走到廁所,洗漱進行到一半才想起來自己昨天晚上被吳颸華收留的事情,叼著牙刷在房子裡走了一圈,沒看見吳颸華,估摸著他大概是出去了。

雖然心裡有些空落落的,不過遠比在水泥廠宿舍醒過來的心情好。

手機裡沒電話卡,隻能在屋子裡聯網用,莊錦登上自己的社交賬號後,看見消息欄裡不少未讀消息。

其中老媽給他發得最多,剩下的就是以前一塊兒泡吧的狐朋狗友問他最近去哪兒了。

他被發配的這三天裡,老媽一直在給他發消息,全是要他好好跟老爸道歉認錯的。

道什麼歉?說很抱歉你生了個廢物,真是對不起嗎?

他跟老爸待在一個空間裡就會莫名其妙吵起來,都不用彆人挑撥離間的。

誰叫他就是一個不受人待見的廢物呢,如果可以選擇,莊錦絕對不會出生——沒有他的家會更好。

失落地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莊錦決定到外麵走走。

出門時,昨晚看見的放在一樓的獅子頭不見了。從巷子裡走到大路上,人也漸漸多了起來,這個時間是散市的點,路上挺多車。

這條村子建設得比莊錦想象中要好,附近有兩個小公園,路上超市也能看到三四家,比水泥廠要好得多。

繼續往前走,看見一座有點兒突兀的建築。

那是一座鑊耳樓,隱約能見屋簷上古樸的花紋,高高翹起的四個翼角靈動可愛。

吳氏宗祠。

門口有個人,左手插袋,右手拿著手機靠在耳朵旁,來回走著,看起來像在打電話。

怎麼好像有點兒眼熟?莊錦用力眯了眯眼。

正使勁兒瞧著呢,那人正好也往莊錦這邊看,兩人眼神對上,他抬手向莊錦招了招手。

這不是吳颸華還能是誰。

過來,吳颸華用嘴型說。

還沒邁過祠堂的門檻,莊錦就聽見了從裡麵傳出來的鑼鼓聲。

吳颸華輕輕推著他的後背,把他帶了進去,“這是我們的祠堂,來參觀一下。”

繞過擋在門口的山水屏風,看見幾個十一二歲的孩子正在天井裡追逐玩鬨。

正笑得開心呢,一旁的廂房裡走出一個高高瘦瘦的青年,叉著腰喊:“你們是來學東西的還是來玩的,乾脆在天井修個滑滑梯讓你們玩個夠好了!”

“阿顥哥!黑豬他不陪我練,老跑去敲鑼鼓。”一個孩子舉起手說。

“不是你先說不練的嗎?”另外一個外號“黑豬”小胖子喊。

其他小孩也跟著七嘴八舌地互相打報告,場麵一度十分混亂。

“我打擾你們開會了嗎?”吳颸華走進去後微微笑說。

“啊!是颸華哥!”小胖子見了吳颸華,高興得跳起來。

一群孩子頓時轉移話題,仿佛一群小迷弟,向吳颸華簇擁上去。

李顥在一旁看得額角冒青筋,壓著怒火吼:“全都給我列隊,紮馬步!”

孩子們被吼得不敢說話,紛紛退回去失魂落魄地紮起馬步來。

李顥看了看吳颸華,眼神一轉,又看向一旁的莊錦。

“這是?”李顥挑眉,眼裡有些意外,不可置信地說:“你不會真從路邊弄了個乞丐來吧?”

喂喂喂!喂!

莊錦努力控製住即將揮舞的拳頭。

什麼叫乞丐!他看上去很像乞丐嗎?

莊錦想到了昨天洗澡時鏡子裡的自己。

他隻是有點兒憔悴!落魄!還有睡眠不足!

還有,當著彆人麵說人家是乞丐也太沒禮貌了吧?

吳颸華餘光看見莊錦攥緊的拳頭,安慰似的拍了拍他肩膀,轉頭對李顥說:“李顥,我希望你能對我的新搭檔放尊重些。”

什麼新搭檔!搭檔什麼?

莊錦眼裡有些迷茫,他不是被吳颸華這家夥騙了吧?

李顥扯扯嘴角,笑得有些輕蔑,“有那種時間,不如去剪剪你的頭發。”

莊錦看見眼前這家夥的欠揍模樣心裡很不是滋味兒,後牙槽都快咬碎了。奈何現場有小孩兒,加上他跟對方壓根兒不認識,而且對方挑釁的對象好像不是他而是吳颸華,萬般無奈下他隻好往死裡憋。

吳颸華反而沒有莊錦這麼怒火中燒,他看起來平靜得很,嘴角甚至還是笑盈盈的。

“不勞你費心。”吳颸華擺擺手,說完就向莊錦介紹起來。

“這個有點兒討人厭的家夥叫李顥,他平時不這樣。”

莊錦點點頭,他現在腦子裡有些混亂,剛才好像捕捉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信息,但是他什麼都理不清。

他得跟這個無條件收留他的活菩薩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