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安洵往前邁的步子突然就停住了,他原地轉了個身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語氣頗有些哀怨。
“不早說。”
高醒也跟著他轉身往回走,等著黎安洵把糊弄他爸的攤子扔到他身上。
“我先走了,你想個辦法讓他走了我再回來。”
高醒低聲應下,糊弄黎安洵他爸對他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了,他爸來十回,他給糊弄九回,就能見到黎安洵一回,還是他自己出來找的。
“乾什麼去?”
這不,今天就湊巧了,是十回裡唯一能見到的那回。
男人渾厚而有力的聲音突兀的響起,正值中年,想也不會是蒼老頹敗的樣子。
黎安洵閉起眼睛,深吸了口氣,擺出一副不至於那麼冷漠的表情,才轉過身去。
黎明知今年不過才五十幾歲,身子骨硬朗,脊背直挺挺的立著,沒有人到中年自然出現的啤酒肚,體態跟年輕時也沒什麼不同。
他的額頭到眼尾處有道長長的猙獰的疤,給他那張本就淩厲的臉添了不少狠勁,一頭黑發烏黑發亮,那是染的,原本已經儘數發白。
黎安洵長得很像他父親,從小就被人說他跟他爸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但其實,兩人並不太像。
黎明知眉眼間多的是盛氣淩人的凶惡,而黎安洵的眉眼雖與黎明知很像,但卻截然不同,他更溫柔些,也更漂亮些。
或許是隨了他那個Omega父親,聽人說,他的Omega父親是個像春風般溫柔的人,但是,他從來都沒見過他。
黎安洵朝後擺了兩下手,讓一時有些無措的高醒離開,他沉著步子走到黎明知麵前,有些疏遠的問道“您怎麼來了?”
黎明知臉上也沒什麼表情,像是不在意似的,他淡淡的瞥了黎安洵一眼,背著手往辦公室走。
黎安洵隻得跟在他身後。
黎明知喝不慣茶,黎安洵就隻給他倒了杯溫水,父子兩人隔著長長的茶幾分坐兩端,堪比陌生人。
“你今年也有28了”,黎明知率先提起話茬,“是不是該考慮考慮結婚的事了?”
黎安洵微蹙了下眉,臉上不悅的情緒轉瞬即逝,他交疊在膝蓋上的指節有些用力,大約過了十秒,他才說道:“現在考慮還太早了。”
“咳,”一旁站著的管家微微俯下身去湊到黎明知耳邊,“少爺今年才26。”
管家是老管家,從黎安洵記事起,他就一直跟在黎明知身邊,但時間肯定比他知道的要久的多。
一個跟黎安洵並不相熟的管家尚且知道,那黎明知呢。
黎安洵沒糾正他爸的錯誤,一個記不清兒子年紀的父親,他即便說了,又能指望他爸臉上能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聽到管家那話,黎明知依然麵色如常,沒有半點羞愧。
原來黎安洵26歲,不是28歲。
是他記錯了。
他來早了兩年。
不過,既然拋起了話茬,也得象征性的再說兩句,“最近怎麼樣?”
黎安洵抬起眼皮懶散道:“您指什麼?”
半晌,黎明知才憋出兩個字來,“工作。”
黎安洵實在看不下去他爸這幅沒話硬說的樣子,不如趁早解救了他,也算放過了兩個人,“我一會兒還有事,您先回去吧。”
“行,”黎明知站起身,給另一邊沙發上坐著的兒子丟下句“我走了”之後就匆匆離開了。
黎安洵收了力氣,朝後靠在沙發背上,給黎明知倒的那杯水,他一口也沒喝。
沒一會兒,辦公室就又被推開,老管家畢恭畢敬走進來,臉上掛著和藹可親的笑:“少爺,老爺讓我轉告您,注意身體,多回家看看。”
“知道了。”
那不是黎明知說的,黎安洵知道,他還知道,這兩年他爸應該不會再來找他了。
“老爺,我們走吧。”老管家回到車上,朝黎明知微微頷首。
他不說,黎明知也知道他去做什麼了,管家能做的事,自然是他默許的,他掀起一隻眼皮,問跟了他三十幾年的老家夥:“你覺得我虧欠他了?”
老管家隻低著頭,並未說話。
黎明知輕笑一聲,又合上眼皮,“隻剩最後一件了。”
公寓的門“砰”的一聲被關上,昏暗的房間裡,月光在地板上傾灑下一片銀白,依稀能照見門口的兩個人影。
黎安洵被祁時摁在門板上,嘴唇任人吮吸啃咬,強勢又蠻橫的奪走他口腔中為數不多的空氣,呼吸交纏,曖昧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裡,惹的人心跳加快。
祁時靠在黎安洵肩膀上喘著粗氣,呼吸不斷噴灑在黎安洵耳廓,有些發燙。
“怎麼這麼急?”
黎安洵嗓音發緊,平日冷漠的表情,現在也因為情/欲而染上彆樣的感覺。
祁時銜著黎安洵脖頸處的皮膚,說話不怎麼清晰,卻讓黎安洵聽了個清清楚楚“太想你了。”
這才幾天不見,祁時的嘴倒是越來越甜了。
黎安洵任由祁時在他身上弄出些曖昧的痕跡,領帶鬆鬆垮垮的掛在脖子上,襯衫扣子早就被儘數解開,露出大片胸膛。
黎安洵微涼的手指順著祁時衛衣下擺鑽了進去,涼意觸碰皮膚,祁時不自覺顫了下。
他呼吸有些粗重,像在竭力忍耐著,漂亮的眸子此刻正泛著水光,在夜裡亮晶晶的。
真漂亮,黎安洵想。
他鬼了迷心竅般喘著氣,扣住祁時腦後的頭發往自己這邊壓過來。
他的吻並不溫柔,甚至有些殘暴,不管不顧的給予和掠奪,大有一副大不了就憋死的架勢。
祁時總覺得這是alpha的通病,不過迄今為止,他也沒認識幾個alpha。
也不知道他是從哪得出的結論。
屋裡的燈還沒打開,兩人交疊的身影依舊還在玄關門口。
山茶花清甜的氣味伴著些許苦澀漸漸擴散在不怎麼大的空間裡,屬於alpha的信息素正在慢慢侵占這裡。
信息素的主人像是要把祁時浸透一般,空中信息素的濃度不斷攀升,密密麻麻的鑽進祁時的骨頭縫中,妄圖在他身上留下氣味。
黎安洵抬手把祁時推開了一些,他聲音有些發啞,又帶著點氣聲,聽上去像懇求:“去屋裡。”
但這怎麼可能,即使被祁時折騰慘了,黎安洵也沒開口求過,這更像是命令。
好在祁時足夠聽話。
他把黎安洵抱起來放在玄關櫃上,手伸向黎安洵臉側,想要打開房間的燈。
黎安洵察覺到祁時的意圖,抓住他的手腕順著骨骼輪廓慢慢摸到手指,然後抓住,放在嘴邊細細吻著。
祁時咽了口唾沫“不想我開燈嗎?”
“不想,”黎安洵向後靠在牆上,半闔著眼睛,眼尾染上些紅色。
他抓著祁時的手腕,似是引誘“祁時,我也很想你。”
他才20歲,他能忍得住什麼啊。
衣服零零散散的落在客廳的地麵上,蜿蜒著通往臥室。
臥室門緊閉著,絲絲縷縷的山茶花香從門縫裡爬出來。
黎安洵被壓著翻來覆去的折騰了個遍,他無力的趴在枕頭上,被汗水打濕的頭發,一綹一綹的貼在額頭上。
祁時湊到他耳邊眷戀又親昵的蹭著,吻著,黎安洵連推開他的心思都沒有。
“抱我去洗澡。”黎安洵說。
該享受的時候享受,該伺候的時候就得伺候。
黎安洵等了半天也沒聽到祁時的動靜,他扭頭往後一看,這人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
祁時露出個單純的明亮的笑容來,“再來一次。”
窗外的月光依舊明亮,被鍍了層銀輝的枝枒顫顫巍巍的晃了整夜。
大約下午三點左右,一陣急促的鈴聲吵醒了黎安洵。
黎安洵皺著眉翻身……
翻不動。
身上像壓了塊大石頭。
他也就作罷,伸長胳膊去夠吵醒他的罪惡來源,祁時似是覺得吵,哼唧著往他懷裡鑽,黎安洵被祁時的頭發蹭的有些癢。
他拿過手機掛斷電話,順手靜了音,又摟著祁時睡去了。
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身旁的位置已經有些涼了,祁時起來應該有一段時間了。
黎安洵翻了個身,骨頭散架了似的疼,半邊身子被祁時壓的都麻了。
他這一覺睡得可真久。
前兩天出差,倒時差又加上事多,基本沒怎麼睡覺,這被祁時一折騰,睡的倒是真好。
黎安洵打了個哈欠,撐著胳膊起身,他這年紀也不大吧,體力還真跟不太上年輕人了。
臥室門被他打開了一道縫,客廳的燈光順著門縫就爬進來,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適應光線後才趿拉著拖鞋出去。
祁時正圍著粉紅色的圍裙在廚房那邊搗鼓什麼,他身上的睡衣顯然不是一套。
上衣是黃色的可愛小狗,下麵是一條黑色的隻有腳踝處才出現兩道白線的褲子。
黎安洵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正好跟他相反。
他不自覺笑起來,往廚房那邊走過去。
祁時把煎糊的第三個雞蛋盛進盤子裡時,腰間突然多出來一雙手。
黎安洵靠在他的肩膀上,盯著盤子裡黑乎乎的那一團問他:“在做什麼?”
祁時關了火,怕油濺出來,他把盤子往桌子裡麵推了推,“煎雞蛋。”
黎安洵失笑:“煎雞蛋?”
“不要笑嘛”,祁時轉過身,捧住黎安洵的臉,一臉嚴肅道:“這個鍋不好用。”
黎安洵的笑容更大了。
最終祁時還是點了外賣,本想著黎安洵嘴巴挑,自己做會比較好一些,可他忘記自己不會做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