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癢…好癢…“一個熱乎乎、軟乎乎的東西蹭來蹭去,藍錦拚命睜開眼想看一看,隻覺眼前一片模糊,好不容易適應了,卻發現是一隻大黃狗在熱情地舔她的臉。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誰能來告訴她,堂堂現代特廚傳人為何會躺在一個茅屋裡的破草墊上,還穿著古風麻布衣裳啊。
藍錦忍著頭痛走出房門,越過小院裡的菜地,發現隔壁喂雞的大嬸也是這副裝扮。
“喲,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藍家懶女也肯出門轉轉了。“薑嬸站直身子,調笑道。
“你妹妹去張老三家拿米麵了,回來少不得又要伺候你,哎,五六歲的小丫頭,爹娘撒手走了,可憐見得還攤上這麼一個姐。你真是懶人有懶福哦。”
“才不是呢,我姐不是懶,她隻是生病了。”一個頭發細黃的蘿卜頭衝了過來,大喊一聲打斷了薑嬸的話。
“姐,你怎麼出來了,大夫說了,你不能吹風的。”小姑娘緊攥著麵袋,還騰出手來牽藍錦,拉她進了屋。又去將麵放進甕中,動作利落,儼然這個家的女主人。
“呃,這是什麼……”藍錦一指她手中灰乎乎的袋子。
“三舅給的麵,今日三舅勻不出米了,明日我去看看大嬸那要是能勻給咱,我給姐熬米粥喝。”
敢情這個家裡,是兒童操持三餐啊。成年人藍錦一下子不忍心了,上前接手。
幾番攀談,藍錦把情況摸得清清楚楚。
本是特廚世家的新一代傳人,剛剛經手了幾個大宴在寸土寸金的京市打出名聲,就因出國交流坐了幾十小時飛機,又加上勞累過度,眼一閉穿成了這個同名的燕朝鄉下女子。
還有個麵黃肌瘦的小妹,藍鏡。爹娘死後,原主身體一直不好,沒個生計。姐妹倆隻能靠村裡沾親帶故的善心人接濟一口飯吃,和一隻皮包骨的大黃狗相依為命,過一日算一日。
原身好像就是營養不良,又長期傷心鬱結,一命嗚呼。要是她不來,更是可憐這一妹一狗了。
本特廚不允許這樣的日子再持續下去,她暗下決心,一定要改變現狀,一定要不管在哪裡都過得很好!
藍錦卷起袖子,去薑嬸家借了點大蔥,去院子裡的菜地轉了一圈,尋摸到幾個番茄。
角落裡還有一直苗條的老母雞,她走上前去,抱起來細看。
小鏡趕忙跑過來:“姐,這是下蛋給你養身子的母雞,是花好多錢買的,咱家就這一隻,可不能吃啊。”
藍錦無奈:“我知道,我是想看看有沒有雞蛋。”
小鏡把她引到藏雞蛋的瓦罐前,裡頭空空的,隻剩三個了。
藍錦取了兩個,又打水洗了洗番茄,喚來妹妹,“小鏡,先吃一個墊墊。”
二人坐在板凳上邊吃邊聊,小鏡小心翼翼地用手接著番茄汁,又送還到嘴裡,說:“姐,好吃嗎,這是三舅教我種的,他說家裡有菜地,就餓不死了,我一定能把姐養好。”
可憐啊,沒上小學的小女孩,連地都會種了。家裡留的那點錢,估計也都被她拿去給姐姐治病養身體了。
藍錦心頭一酸:“小鏡,一定都是你養得好,所以姐姐今天覺得好多了。以後家裡的事,都讓姐姐做吧。”
小鏡張大了嘴:“姐,是真的嗎,你的身子,真是好多了?怪不得,今天你都能出門走走了,這真是太好了!一定是我夜夜說,爹娘聽見我的話,真的顯靈了。”
藍錦心疼地摸了摸妹妹的頭,“是好多了,這都是多虧了小鏡,姐一定要給你做點好吃的。”
她走向灶台,隻見盆淨鍋亮,案板和刀井井有條,碗筷也收拾得好好的。一想到這都是一個學齡前兒童做的,藍錦心中更加難過,發誓一定要讓小妹過上好日子,把她養成最幸福的寶。
她剛要起鍋燒點溫水,小鏡就衝了過來,“姐,讓我來吧,你身子剛好了點,怎麼能燒火。”
藍錦無奈地撤手,歎了口氣。沒辦法,小妹習慣養姐,改變不是一時之功,隻好慢慢來吧。
將小鏡帶來的麵粉放進盆裡,摸摸鍋中水已經溫了,藍錦舀了些,邊往盆裡倒水邊揉麵。不多時,就揉成了一個光滑的麵團。
她把麵倒在案上,慢慢擀開。麵香已經撲鼻,還是農家純有機麥的香氣誘人啊。藍錦將麵片疊起,手起刀落,利索地切成粗細相當的條狀,拿起一簇抖了抖,成了。
把麵條蓋在一邊,她聞著洋溢的麥香味,拿起紅彤彤的番茄,快速地切片切丁。酸甜的汁水香氣參與進來。她又拿起大蔥,三下五除二地切成眉毛粗細的小條。
蔥放著瀝水,備好的菜白白紅紅,煞是好看。她手腳不停,單手將雞蛋打入碗中,打圈兒攪勻。把鍋清空擦淨,就著小鏡剛燒的火,倒進了黃澄澄的農家菜籽油。
待鍋熱油熱,藍錦飛速地倒進雞蛋。“咻”的一聲,金黃的雞蛋遇上高溫,在鍋中起了大泡,一下子蓬鬆開來。
她拿起大勺從中心把蛋液推散,不斷翻炒,讓每一塊雞蛋都沾上了晶亮的油,折射出窗外天光,更加誘人。蛋香四溢,小鏡忍不住吞了口水:“哇!”
藍錦看著妹妹的小兒姿態,忍不住笑了笑。
直到雞蛋微老,她才盛出來,又往鍋中添了些油。看到小鏡露出心疼的模樣,她安慰道:“沒事的,姐姐會給小鏡掙更多。”
油香起來之後,藍錦把大量的蔥條全都倒進鍋中,又是“刺啦”一聲,蔥香一下子充滿整個屋子。
她繼續翻動煸炒,香氣愈來愈濃,直到蔥白變得焦黃,她便拿起切好的番茄倒進鍋裡。
在家裡沒有看到醬油,藍錦想,總是得想個法子做點。
她姑且添了些鹽,又順著鍋邊倒了幾勺子水,接著便倒進炒好的雞蛋。
鍋中紅中帶黃,黃中帶焦,蛋香味中摻雜了高溫煸炒帶來的蔥香味,又有番茄得酸甜氣息,複合的香氣直鑽人鼻孔,她能聽到小鏡的肚子傳出了“咕嚕”聲。
藍錦替小孩子維護自尊,沒有去笑她羞羞臉。
大火咕嘟得湯鹵愈加濃厚,她嘗嘗味道,又補了一點點鹽。舀了一些吹涼,送到小鏡嘴邊。
不說是聽到小妹肚子叫,隻說:“鏡兒,幫姐姐嘗嘗鹹淡合不合適呀。”
小鏡立刻覺得很有責任感,開心地張了嘴,抿起舌頭仔細咂摸了味道:“姐,真好吃,你好厲害啊。”
藍錦滿足地笑笑,拿來麵條下入鍋中,輕輕攪動幾下。她把鍋蓋蓋上,細細聽鍋中的“咕嘟咕嘟”聲。
這是她和小妹在古代能生存下來的提示音,宛如天籟。
她在火旁坐下,把瘦弱的小鏡摟在懷裡,再次輕柔地摸了摸小妹細軟的頭發。火光搖曳,照得小妹的臉忽明忽暗,一雙清澈的眸子露出堅定之色。
藍錦知道,她們一定會過好的,會過得很好。
待鍋蓋壓不住麵條的香味,藍錦起身揭蓋,鍋中的湯汁已變得紅彤彤一片,濃鬱誘人,點綴著麵條的白,雞蛋的黃,零星幾點大蔥的淺褐,一看就知道很好吃。
小鏡忍不住叫出來:“香,好香啊!”
藍錦拿出兩個碗,都盛得滿滿當當。小鏡搶著來端,被她溫柔地攔住:“太燙啦,去幫姐姐拿筷子吧。”
“好!”
二人在桌邊坐定,小鏡盯著麵前的一大碗,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麼好吃的東西,真是我們可以吃的嗎?”
“怎麼不是,這對姐姐來說小菜一碟,是最簡單不過的菜了。姐姐以後還會讓你吃上更好吃的飯菜,快趁熱吃吧。”
“姐姐,你真的好厲害。”
小鏡大口往嘴裡送著麵條,雞蛋的油香味充盈著口腔,每一根麵條上都掛滿了酸甜鮮香的湯汁。
先吃一口麵,再喝一口湯,混合著雞蛋、大蔥、番茄的鹹鮮味讓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
熱乎乎的,直暖到人心裡,小鏡吃得全身暖洋洋,額頭發際的小絨毛汗津津的。
“汪”,“汪汪”,藍錦回過頭,看見蹲在板凳旁邊直流口水的大黃狗。
“差點把你給忘了。”她拿來小碟,把自己碗裡的麵分了點出來給大黃狗。“好啦,這裡有鹽,不能多吃,回頭再給你做好吃的。”
小鏡吃得鼻尖沾了番茄汁,端著碗轉過身來,“姐姐,連大黃也喜歡吃你做的菜。”
藍錦拿帕子給小鏡擦了擦臉,“這多好啊,以後我多做飯給你們吃,把小鏡和大黃都養成白白胖胖的小寶貝,那才好呢。”
小鏡紅了臉,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我是大姑娘了,不用養,是養大黃。”
藍錦撲哧一聲笑出來:“好好好,是養大黃,不是養鏡寶。我們鏡寶本身就是可愛的小寶貝了。”
門吱呀一聲,原來是薑嬸來了。
“小鏡啊,今天怎麼樣?你家做的什麼那麼香啊,隔著牆都能聞到味兒。你不給你姐煮麵粉湯了?”薑嬸擱下一筐土豆,扶著大門站定。
“薑嬸,快請進,我剛做的,鍋裡還有給您盛點。”藍錦自覺是大人,起身招呼。
“喲,是小錦啊,你都能下地做飯了?我不吃我不吃,你們姐倆還不夠吃呢。”薑嬸擺手推辭,幾番推拉,終究嘗了一口。
“你彆說,謔,這味兒真是不賴啊。這下小鏡能歇兩天了。”薑嬸把筷子擱下,欣慰道。
“家常做做,您幫襯小鏡那麼多,她都跟我說了,之後再專門給您備些好菜登門道謝。”藍錦笑著說。
“這說哪兒去了,鄉裡鄉親的。我就是來看看小鏡有沒有吃的,看你身子好轉了,我也放心多了。”
“多虧小鏡照顧,近來覺得身子舒泛多了。正想跟薑嬸打聽,這十裡八村可有哪裡招工的,我想去賺點糊口錢。”藍錦決心自己立住,不能再依賴鄉親了。
“這倒難辦,瓦工木匠,都是重體力活;丫鬟婆子,都遠在城裡,你一去隻能把小鏡撇下了。”薑嬸一拍手背,有些為難。
“不過,你這廚藝倒是真好。我看你就自己支個小攤,賣點頂飽可口的,誰家沒個不做飯的時候,一準有生意。”
小鏡一聽,拍手道:“好呀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