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課間結束後,同學們一哄而散,男同學手搭上肩約著去打球,女同學則手挽手計劃著今天能做些什麼事情。
季韞偏頭看向自己的班級,陳敏還在整隊,她強忍著身體的不適想站起來,剛站起來膝蓋處的疼痛讓她腳步緩慢。
剛才跑操時候摔了一跤,她自己都不曾注意到。
她掀開校褲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再往上膝蓋處已經磨破了皮,血慢慢溢出來。
疼得季韞咬牙。
她步伐緩慢走到了陳敏麵前。
“陳老師,我跟你請個假。”
聞言,陳敏瞧見她泛白的唇瓣也不忍她繼續上課。
“你先去醫務室,實在不行就回家。”
季韞點頭,轉身朝著醫務室走去。
彼時,少年坐在病床上,空調吹來一陣冷風,他向窗外看,同學們都往教學樓走,電話鈴聲在耳邊響徹,他拿起電話,掃了一眼備注。
何鈺。
他接通了。
“嶼禮,你終於肯接我的電話了!”不難聽出,電話那頭何鈺的語氣很興奮。
她打了無數通電話給周嶼禮,這一回,他終於接通了。
“那個,你今天是不是來學校了?我們見麵好不好?”
“何鈺。”周嶼禮微抬眼皮,語調聽不出一點情緒,他神情平淡,像是在說一件家常事。
“我們分手吧。”他從來沒有想過和何鈺在一起,拒絕她無數次,可她總是和彆人宣揚自己和周嶼禮的感情有多好。
時間一久,周嶼禮到覺得這樣對何鈺也不好。
“不要!”話音未落,周嶼禮隱約聽見何鈺同學的聲音。
“何鈺,誰跟你打電話啊?”
電話那頭,何鈺勉強擠出一抹笑。
“是周嶼禮啦,他今天想跟我一起吃午飯,但我畢竟和你們約好了。”
何鈺的一番話周嶼禮聽的一清二楚。
他慢條斯理道:“何鈺,彆自欺欺人了,你知道的,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
這對何鈺來講無疑是晴天霹靂,她躲到衛生間裡,眼眶也跟著紅了。
“你很漂亮,人也挺好的吧,喜歡你的人也很多,聽說,你的成績也不錯……”周嶼禮甚至開始用自己僅有的一點耐心來安撫電話那頭的女孩。
“隻是我沒有很好,等你讀了大學,會遇到很好的人,我就是一個混小子。”
他很清楚自己並不是什麼好人。
他偏頭朝醫務室門口那頭看去,目光頓住了。
她怎麼在這兒?
季韞被周嶼禮突如其來的對視惹得有些猝不及防,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該做些什麼,模樣看著有些呆。
“我不管,周嶼禮,今天下了晚自習我就來找你!”
沒等周嶼禮開口,何鈺便已經掛斷了電話。
周嶼禮的目光放在了季韞那受傷的膝蓋上麵,他唇瓣微啟:“愣在門口乾嘛?受傷了就進來啊。”季韞回過神,點了頭,小心翼翼的去醫務室找酒精準備處理傷口。
她個子不高,醫務室的藥品卻都放在櫃子上麵的,她需要踮腳才有可能拿得到。
季韞咬牙,踮腳伸手去拿酒精,周嶼禮看著這一幕倒是有些於心不忍,他起身走到她的身後剛伸出手的那一刻,季韞恰好拿到了酒精。
季韞下意識後退,撞上了周嶼禮的胸口,腳後跟不偏不倚踩在了周嶼禮的腳上。
臥槽……周嶼禮心裡暗歎道。
季韞給的這一腳力氣是真不小。
季韞回頭,意識到自己踩到了周嶼禮的腳,眼裡滿是抱歉。“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想到你站在我身後。”
周嶼禮擺擺手,轉身坐在了床邊。
“如果你回去檢查腳有傷的話,一定要來找我。”
季韞話音剛落便坐到了病床前的一把木椅子上,小心翼翼的用酒精給傷口消毒。
“好。”
周嶼禮應下,又想起了昨夜的事情。
“昨晚我答應你是我有急事迫不得已才答應你,你那個忙——”
季韞已經猜到了周嶼禮想說什麼了,索性打斷了他的話。
“你在和你的女朋友鬨分手嗎?”
“我剛好認識何鈺。”
最後一句她撒謊了,她隻是見過何鈺一麵,在學校裡,何鈺算得上校花級彆了,所以她見的這一麵根本算不上什麼。
周嶼禮了然她話裡有話,眼眸微眯:“什麼意思?”
“我不會說你在和何鈺鬨分手,但前提是,你每天都來高二一班接我。”季韞說話的語速很慢,周嶼禮不知道的是,再說這些話的時候季韞其實很緊張,手心止不住的冒汗。
她每說一句話,心裡都要做足準備。
她可不想招惹上周嶼禮這樣的混小子,隻是想短暫的仰仗他。
好像隻有這樣的方式,她才能保護好自己不再受到簡琳的折磨。
聞言,周嶼禮冷哂道:“你為什麼要讓我每天去高二一班接你放學,還有,為什麼是我?”
季韞頓住了,她看著膝蓋的傷口,半晌,她回過神來坐直身子。
“你真的想知道?”
有那麼一刻,她想將自己的傷疤在一個陌生人的麵前揭露出來。
季韞,你真是一個奇怪的人呢。
周嶼禮沒說話,隻是看著季韞,那神情就好似默認了一般。
她將酒精瓶蓋上蓋子,隨後站起身來,將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裡麵是一件夏季校服。
她當著周嶼禮的麵解開脖頸前的紐扣。解開第二顆紐扣後,她扯開衣服的兩邊領角。
少女皮膚白皙,脖頸有幾處卻格外礙眼,都是黑色結了痂的傷疤。
這樣的傷疤周嶼禮認識,一看就是拿煙頭燙出來的。
“你以這樣的方式告訴我,是想要利用我的同情心?”他眼眸黑如深淵,看不到底,季韞有些怕了,她重新係上紐扣,轉身又去醫務室的櫃子裡拿了退熱貼和一盒感冒藥,所有的東西都是明碼標價,她從包裡拿出錢放到了一張木桌上,頭也不回的走了。
在這一刻,她已經知道周嶼禮的答案了,他不會來幫她這個忙的。
這樣想來,季韞隻覺得自己自作多情。
周嶼禮隻是看著她遠去的背影,一句話也沒說。
他不是做慈善,他不會幫她。
雖然她看著的確很可憐。
醫務室的醫生來了,周嶼禮沒有再想季韞的事情,他躺在白色病床上,一束陽光照在他的身上,熾熱又刺眼,他索性將白色窗簾拉上。
“周嶼禮,去上課吧。如果你不怕我告訴王主任的話。”
“學習這種東西,我可學不會。”陽光仍舊透過窗欞撒在他的身上,他伸出手,光依舊透過指關節之間的縫隙照在他的臉上。
他在看光的形狀。
醫生看見桌上的錢,不解的將目光放在了周嶼禮身上。
“剛才有同學來了嗎?”
“嗯,拿了感冒藥和退燒貼吧?”
“你知道她的名字和班級嗎?”
周嶼禮猶豫半晌,唇瓣微啟:“高二一班,季韞。”
時間悄然流逝,夕陽西下,季韞過著按部就班的生活,往往去食堂吃了飯後就回教室在座位上安靜的寫作業。
彼時陽光打在她的身上,簡琳的身影從她身側掠過,半晌,簡琳又倒回來站在了季韞的身邊,手上拿著一個透明水杯。
“我要溫熱水,謝謝特優生。”
“特優生”這個詞放在誰身上都是一種誇讚,唯獨放在季韞身上就是一種貶義詞。
她想靠知識改變命運,但她如今隻覺得寸步難行。
“好。”她漠然了這些事,隻要簡琳不對她動手,不再捉弄她,怎樣都好。
可她將事情想的太簡單了。
她給簡琳倒好了水放在她的麵前,簡琳隻是感受了一下溫度,眉宇微蹙:“太燙啦。”
“這個又太涼了。”
“臥槽,你這個想燙死我嗎?”
最後一次,如果還不能讓簡琳滿意,季韞不打算再幫她倒水了。
“太冷了!你不是特優生呢嗎?倒水連溫度都把握不了嗎?”
不出季韞所料,簡琳果然要求她再給她倒一杯水。
季韞深吸一口氣,她想要拒絕她,但季韞卻覺得難以開口。
她又妥協了。
一直到晚自習上課,簡琳才肯罷休。
晚自習下課鈴響起的那一刻,高二十班的人火速衝出了教室,隻留下周嶼禮和顧池暮。
周嶼禮準備回家,不巧的是,何鈺就站在他們班的門口。
她留著中長發,巴掌大的小臉上寫滿了委屈。
周嶼禮想直接走,她將他拽住。
“我不和你分手。”
周嶼禮停住腳。
“放開。”
“嶼禮,我們之前明明好好的呀。”
可之前周嶼禮從不主動找何鈺。
“我不想再跟你糾纏下去了。”
他眼皮一跳,有些擔心以何鈺的性格會直接跟他跟到家門口。
他的腦海裡想到了一個人。
季韞。
他轉身朝著高二一班走。
“嶼禮,你去哪兒?我也要去。”話音未落,何鈺緊緊跟在周嶼禮的身後。
周嶼禮頭也不回的回應她:“去接我妹妹。”
“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有個妹妹?”
“認的妹妹。”
何鈺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高二一班,周嶼禮倒是慶幸季韞還在。
可,他看見季韞渾身上下都濕透了,彼時正在想辦法弄乾身上的水。
“何鈺,我不想把話說的很難聽,我們到此為止吧。”
“你就因為她跟我分手嗎?”何鈺難以置信的看著季韞的背影。
這個女孩,她從來沒見過。
“嗯。”
他這次利用了季韞。
偏偏這一句話支走了何鈺,她轉身離去。
半晌,簡琳的身影出現在了周嶼禮麵前,她看見他有些意外。
“周嶼禮,你怎麼在這兒?”
簡琳暗暗揣測難道是因為昨晚她和哥哥提了一嘴想認識周嶼禮,所以周嶼禮就過來了嗎?
“你是,在等我嗎?”她臉上泛起紅暈,開始幻想後麵的故事情節。
不料周嶼禮的一句話便打破了她所有的臆想,好似一盆涼水毫不留情的潑在了她的頭上。
“不是,”他眼皮微抬,目光落在季韞身上,慢條斯理道:“我在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