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雨淋遍整座衛城,枝葉發出陣陣婆娑聲,已然沒了往日的燈紅酒綠。
衛城中學下了最後一節課,同學們一窩蜂往家跑,唯獨高二一班教室的燈還亮著。
“我不希望再在特優生榜單上麵看見你的名字。”女孩語調囂張,她掐著季韞的下巴,隻見季韞一句話也不說,模樣很是倔強。
她最看不得的就是這樣的姿態。
賭博的爸,m身的媽,這樣家庭的孩子憑什麼跟自己爭?女孩想不通。
她戳著季韞的肩膀,耳畔雷聲轟鳴,她將季韞逼到了牆角。
“簡琳,我們還是彆欺負她了吧?最近查霸淩還是挺嚴的。”旁邊有人勸說,聞言,簡琳不屑一笑,她看著季韞那雙眸子,語氣不屑。
“怕什麼?周嶼禮是我哥的朋友,周家一手遮天,就算是學校查到咱這兒來了,也沒事兒。”
“再說,”她一把揪住季韞的頭發,疼得季韞有了掙紮的意思,“我這算哪門子霸淩,不過是懲惡揚善罷了。”
半晌,教室裡傳來了一陣打鬥的聲音,季韞疼的連反擊的力氣也沒有了,自始至終,她一句話也沒說。
“快走吧,待會會有老師來查教室的。”
聞言,簡琳才不爽的和其他幾個人離開,季韞拍了拍身上的灰,重新站了起來,紮起原本淩亂的長發,她眼神仍舊堅定,看起來天不怕地不怕。
她隻是力量薄弱,還不足以反擊她們罷了。
季韞從學校往藥店趕,一般到晚上十點她都會來藥店兼職,藥店老板是她的親戚,見她來了收拾完東西就走了。
季韞一如往常的將東西放在前台,穿著衛城中學的校服,她將左胸的校牌取了下來,放在前台,從灰色書包裡翻出一本習題冊,自顧自的寫了起來。
這個時間段,藥店是沒什麼人的,隻要一直呆到十二點半,季韞就可以回家了。
時間一晃而過便是十一點了,伴著一聲“歡迎光臨”季韞才緩緩抬頭。
來人也是衛城中學的,碎蓋發擋在額前,冷白色燈光明晃晃的照在他的身上,他渾身都是傷,嘴角還淌著血。
季韞心一緊。
這不是遇見小混混了吧?
她的膽子一直都挺小的。
少年瞧見季韞的膽小模樣,眼底也溫柔了幾分,他眼皮微抬,撞上季韞的視線。
“同學,可以,借一點碘伏嗎?”
半晌,季韞才反應過來,慌慌張張的從櫃子裡拿出碘伏,用棉簽沾了一點碘伏夜便遞給了少年,她的目光一時不知看向哪裡。
直到少年左胸的名牌引起了她的注意。
周嶼禮。
他就是周嶼禮?!季韞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少年,於她而言,這像是一個天賜的機會。
又下雨了。
仲夏的雨打在人身上都好似透著一股熱氣,給人一種黏糊糊的感覺,聽著門外的雨聲滴滴答答,周嶼禮也處理好了傷口。
“謝謝。”他轉身要走,季韞回過神來從前台出來一把拉住了他。
旋即,她走到了他的前麵,堵在了門前。
周嶼禮不解的看向她。
她這是,在乾嘛?
“周嶼禮……”季韞小心翼翼喊著他的名字,眼神卻堅定,她看著他,“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他沒說話,隻是看著季韞,眸子裡沒有任何神情。
“讓開。”他終於開了口,雙手插著兜,模樣有幾分不可一世。
老子又不是慈善家。
季韞仍然沒有死心,甚至想要“道德綁架”他,沒有一點要讓開的意思。
可周嶼禮還有事兒,他可沒時間跟麵前的人周旋。
“就是你每天放學都在高二一班等我,把我送到家附近,一周就好……”
周嶼禮也不好對一個女孩動手,眼下又有重要的事兒。
“好,我答應你。”他咬字清晰道。
季韞聽了他的話,馬上給他讓了路,周嶼禮大步流星走出藥店,季韞急急忙忙抽出一把傘。
“下雨了,你把傘拿著吧。”
聞言,周嶼禮回眸,路燈打在他的身上,襯出他混小子的氣息。
“自己拿著吧。”話音未落,他頭也不回的走了。步伐匆匆,很快消失在了季韞的視野裡。
她鬆了口氣,她想要解決她的噩夢,可她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周嶼禮了。
她從小性格就孤僻,在班裡存在感一直都很低,毫不誇張的說,相處了一年的班主任有時候也不一定叫的上她的名字,若不是她父親賭博的事情被班裡同學扒出來,估計沒幾個人能知道她的名字。
周嶼禮走到林蔭小道,瞧見一人身影才逐漸放慢腳步,顧池暮是周嶼禮為數不多的朋友,是唯一一個不因為他家世才和他才一起玩的朋友。
顧池暮見到周嶼禮,走到他身側,左手順勢搭上他的左肩。
“我說,”他偏頭看向周嶼禮,“你臉上傷怎麼回事兒?又出去打架了?”
“我臉上有點兒傷不正常嗎?再說,早處理好了。”
顧池暮一個勁兒點頭。
暖黃色的路燈光束打在兩人頭上,身後的影子逐漸拉長,幾乎要融合在一起了。
雨有點停下的趨勢,少年們的發梢早已被打濕,顧池暮想起一件事,腳步放緩。
“我說你最近怎麼老不來學校?現在何鈺沒事就給我打電話問我你在哪兒。”
“我說是為了躲她,你信嗎?”
顧池暮臉色一沉:“她不是你女朋友嗎?而且,她人多漂亮啊,追她的人這麼多,你不怕她跟彆人跑啦?”
“我一開始就沒打算跟她談的,她給我表完白就跑了,結果第二天我同意她告白的事情傳遍了學校,顧池暮,你不會收了她好處吧?”
聞言,顧池暮立馬不高興了。
“周嶼禮,你在質疑我們的友誼嗎?你是不知道,何鈺她打不通你的電話就來轟炸我。”
聽顧池暮道出心中不滿,周嶼禮眉頭一緊。
“知道了,我會和她說分手的事。”
翌日清晨。
季韞起了大早,將頭發規規矩矩的紮好,整個人看起來乾淨又清爽,剛走出臥室門便是一股撲鼻的酒味傳來。
她的步子瞬間放輕,小心翼翼的走到玄關處後拿了鑰匙,關上門,她才加快去學校的步伐。
路上,驕陽透過枝葉的罅隙零碎撒在她的身上,她是班裡最早一個到教室的,先開了窗才坐到座位上開始學習。
吊扇在頭頂呼呼作響,下了第三節課,大課間的音樂貫穿整座校園。
季韞不緊不慢來到了操場,不知為何,她總是覺得渾身不舒服,頭也有些暈,今天上課狀態也不是很好,或許是昨夜淋了雨的緣故。
跑操環節,她隻覺得有些寸步難行。
跑完這一圈再去跟老師請假吧。
剛有了這一念頭,回眸間,簡琳什麼時候站到了自己的旁邊?
她管不了這麼多,隻想快點跑完,可還沒等她跑完一圈,簡琳故意伸出腳,季韞一個趔趄摔倒了。
“季韞你乾嘛啊?”
“陳老師,她把我鞋子弄臟了!”
聞聲,班主任陳敏走了過來,她留著一頭乾練的短發,走到了季韞麵前,季韞站了起來,唇瓣發白。
“季韞,你沒事兒吧?”她皺眉詢問,季韞隻是搖頭,可她的臉色極其不好。
“算了,你還是去休息區吧,其他同學繼續跑!”
她沒再管季韞,轉身去了跑道邊組織同學們有序跑步。
季韞走到休息區,順勢坐了下來,所謂休息區就是一個種滿樹的小亭,烈日當頭,這裡卻格外涼爽,風吹過季韞的發梢,抬眸間,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周嶼禮正徐徐走向休息區,顧池暮站在旁邊,兩人有說有笑。
季韞想起昨晚的事情心裡有些沒底。
他真的沒有騙我嗎?
她不知道。
等到周嶼禮真正坐到了自己的旁邊,她卻一句話也不敢說,坐的端端正正,這一幕卻被顧池暮察覺了。
他湊到周嶼禮的耳邊。
“你看旁邊那個女生,是不是挺好看的?你幫我問個名字唄。”
周嶼禮的目光落在了季韞的身上,他眼底一震,將眼前的人認了出來。
“同學,你叫什麼名字?”
季韞回頭,撞上周嶼禮的視線,沒等她主動開口,周嶼禮的目光掃過她的名牌。
“季韞。”他慢條斯理道。
“那個,周嶼禮,你真的會幫我那個忙嗎?”季韞在心裡演練了無數次,這才敢小心翼翼的開口,她害怕聽見他的拒絕。
風刮的越發猛烈,周嶼禮和顧池暮的行蹤被教導主任捕捉。
他邁著步伐走到休息區來,聲音蓋過了廣播體操的聲音,嚇得枝頭鳥兒落荒而逃。
“周嶼禮,顧池暮!又是你們兩個,大課間也敢給我逃,看我這次不拿黃金條子把你們打的一蹦三尺高,我王曉剛的名字倒過來念!”
聞言,顧池暮一溜煙便跑了,周嶼禮本想告訴季韞,沒想幫她這個忙,也不會去接她,可耐不住教導主任速度太快。
周嶼禮在前頭跑,他直接翻過休息區對麵的一道矮牆,教導主任多跑幾步繞過了那道牆。
兩人的對話季韞聽的一清二楚。
“彆啊,剛曉王這名字聽起來也不錯,王哥你打我得不償失啊!”
“彆以為你爸在衛城有錢有權你就可以在學校裡麵放縱了,彆人慣著你,我可不會!”
後麵傳來一陣周嶼禮的哀嚎,像是刻意發出的這種聲音,引得季韞發笑。
這是她見周嶼禮的第二麵。
貌似也不是一個難相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