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從書店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將近3點,還好她不需要當伴郎伴娘、親友團,隻需要出席晚宴即可,隻是陳挺應該會很辛苦。
她一覺睡到中午吃飯時間才起來,群聊已經爆炸,右上角的新消息顯示了三個點的省略號,還有人艾特自己。點開發現是陳挺一直在發接親和現場的照片,照片中的新娘很漂亮,李學民像是變了一個人,容光煥發,兩個人看起來十分登對。
方格在群裡發了撒花的表情。
陳挺:“你終於醒了。”
方格:“……”
陳挺:“不如你乾脆現在過來,還能蹭一餐午飯。”
方格:“要在家裡打掃衛生,我晚點跟如許一起過去。”
黃如許:“對對,我看你穿的西裝,那我倆穿啥啊?是不是不能太跌份?”
方格:“啊?我以為正常穿就行。”
黃如許:“不行,第一次參加朋友的婚禮,我要穿小裙子,你也陪我穿。”
陳挺:“你倆又不是伴娘,沒有要求吧。”
黃如許:“這是自我要求!給李學民撐場子懂不懂!”
……方格懶得理會他倆的鬥嘴,返回到孫雲哲的聊天框。
昨天列車到站的時候,她給他發了到站信息,得到了“一切小心,到家給我消息”的回複,但昨天到家的時候實在太晚了,她困得眼睛都睜不開,就忘記回複了,不過孫雲哲也沒有再聯係她。
不知道他忙完沒有……熬夜到幾點?現在醒了沒?有沒有按時吃飯?她發現孫雲哲工作起來就像個銅人,連喝水都會忘記,老僧入定一般。算了,晚點再聯係吧,先起來給自己做飯,還得收拾東西呢。
方格收拾到一半,門鈴響了,是黃如許,她風風火火地提著一個大袋子走了進來,“快快,來不及了!”
“來不及什麼,不是七點才開始嗎?”
“對啊,五點半出發,現在四點了!我們要化妝!”
“化妝?我沒有帶化妝工具……”
黃如許把袋子放在沙發上,從裡麵一樣一樣掏出來,一一細數:“化妝的、我要穿的衣服,我不知道穿哪件好,都帶來了,你幫我挑挑,還有要送的禮物,哦,還有份子錢。”
方格豎起大拇指,“裝備齊全。我還沒收拾完,你先去換衣服吧。”
黃如許興奮地拿著兩條裙子走進臥室,不一會兒就穿著一條藍色的吊帶裙走了出來。
方格凝眉細看了一眼,點點頭,“換另一條看看。”
另一條是黑色的小禮服裙,還配上了短款西裝外套,“如許,你不熱嗎?”
“熱死我了!但是好看。”
“是好看,但藍色的那條裙子也很好看,我怕你會太熱。”
黃如許站在全身鏡前左右比對,“會場肯定有空調,熱我倒是不擔心,主要是穿黑色會不會不太好啊?”
“應該沒有這麼嚴格吧……”
“算了,萬一呢?藍色的好看?你確定哦?”
“確定一定以及肯定!”
“好,那就藍的。你!你快點去換一條裙子跟我搭!”
方格無奈地放下拖把走進房間。
她隻帶了一條裙子回來,其餘的都是高中時期穿的裙子,稍顯幼稚,“大概……也許……隻能穿這條。”她拿出帶回來的唯一一顆遺珠,是一條粉色的裙子,無袖,肩帶是木耳邊。
“雖然和我不搭,但我覺得可以,就它了。”黃如許走出門去,把門帶上。
其實這條裙子她還沒穿過,是想著買來國慶的時候跟孫雲哲如果能出去玩就穿……算了,現在不穿都不知道有沒有穿的機會……
換好裙子來到客廳,黃如許已經在茶幾上擺好一應的化妝品和化妝鏡,手上的動作不斷,低著頭區分口紅色號,“快來,給你先化,我自己15分鐘就能搞定。”
方格走過去乖巧地坐在黃如許的麵前,好奇地看著她以嫻熟專業的手法在她臉上先塗後抹、再拍又噴。
“眼睛往上看,放鬆,你彆一直眨眼,控製眼皮……怎麼還哭了……”
方格抽過紙巾擦掉眼淚,但又怕擦掉黃如許精心描摹的傑作,“控製不住,根本控製不住。”
“算了,彆畫眼睛,太敏感了。”
黃如許最後幫她塗上口紅以後稍微離遠了一點上下打量,“嗯,可以,但總感覺少了點什麼……你有配飾之類的嗎?”
“梳妝台抽屜裡有些小玩意兒,但我沒有耳洞。”
方格把已經很久沒打開的首飾盒拿了出來遞給她挑選。
“誒!這個就可以!”黃如許打開了最底下的一個項鏈盒,她看著有些眼熟,哦,是了,陳挺送給她的成人禮,她後來特意買了個精致的絲絨盒收起來,就這麼一直放在抽屜裡,就像她沒怎麼見過天日的十八歲。
她的十八歲是由每天隻睡六個小時、課桌上永遠有把所有同學的頭都埋起來的高高書堆、飽受蕁麻疹和感冒糾纏、晚自習下課衝去食堂吃個宵夜再回教室逆著人流的離群……等等這一切組成的。有感動有快樂,但穿過這槍林彈雨後千瘡百孔的烙印並不能被撫平。還好那個時候有陳挺……
“這個好看啊,就戴這條。”
方格的思緒還被困在那年夏天,直到空蕩的脖子感受到異樣,她才醒神,“嗯?”
黃如許對著她笑,“這條項鏈很適合搭這條裙子。”
她情不自禁地撫上墜子,仔細感受它的形狀。
確實很適合。
她又不自覺地想起了王冠、塑料水晶鞋……什麼嘛,明明他們的初遇聽起來她邋裡邋遢、渾身冒著酸土氣,還頂著被他嘲笑過幾回的鍋蓋頭,但陳挺送給了她一頂王冠,讓她安心驕傲自信地向前走。
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由衷地笑了,她和高中時候隻穿校服的方格,甚至和初中時候的方格早已相去甚遠,但她不該否定自己的過去,沒有塑料水晶鞋和鍋蓋頭,她再去哪裡拾起這頂王冠呢?
*
方格和黃如許五點半準時抵達酒店,酒店很熟悉,是他們辦謝師宴的酒店,畢竟這是全縣城最高星級的酒店,聽說能在國慶訂到這裡開婚宴,李學民是使了很大的勁。
她們在前台簽名交了份子錢後就進入內場,算是來得早,大部分賓客都沒有到場,新郎新娘和工作人員正在進行婚禮流程的彩排。方格環視了一圈,沒有看到陳挺,隻好先和黃如許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感覺我們來太早了,我媽媽說邀請函上寫的七點,一般八點才會正式開始。”黃如許附耳低聲說道。
“來都來了,實在不行等下看看有沒有要幫忙的吧。”
“新娘看起來好漂亮喔!李學民也人模人樣的。”
方格也看向舞台上的二人,點頭。
“糟了,手機快沒電了,我去弄個充電寶。”
她拉住正起身的黃如許,“你去哪弄啊?”
“酒店應該都有街電的吧,我去大堂問問。”
“你不如先問一下陳挺他們有沒有。”
“有道理。你問,我手機真的快關機了。”說著,向方格指了指自己已經紅色的手機電量。
方格扶額,“你心真大……”隻好幫她在群裡艾特陳挺,“我們已經到了,救救黃如許,她手機隻剩百分之八的電。”
“有充電寶,等一下過去。”
“黃如許,你有救了。”方格把聊天記錄給她看。
不一會兒,方格就看到陳挺從會場大門外走來,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西服套裝,頭發也梳了上去定型。
內場裡坐在座位上的賓客不多,不需要她們招手,他一眼便看到了,匆匆走了過來把充電寶遞給黃如許,黃如許雙手合十接過道:“救命恩人啊!”
陳挺看了方格一眼,正待開口,便被一旁的工作人員叫住,似是在詢問過道兩旁的花束擺放問題。
方格看著背對她正與人交談的陳挺,下意識伸手撫摸脖子上的吊墜,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情緒促使她想要摘下,雙手繞到脖頸後慌忙地尋找項鏈的開口,越是慌張,手越是控製不住地顫抖,試了一次又一次才摘下項鏈,她把項鏈握在手心裡,呼吸急促,心如擂鼓。
她不知道這種莫名的情緒是什麼,她隻是在看到陳挺的一瞬間就想到了這條項鏈,然後她明確地知道,現在的她並不想讓陳挺看到她戴著。
陳挺已經坐在她身邊的椅子上時她才回過神來,為了擺脫掉剛剛的慌亂,閒扯道:“沒想到你還挺忙。”
“嗯。”他有些沉默,可能是累了。
突然沒有了可以繼續下去的話題,陳挺看起來也心不在焉的,她順著他的目光看向仍在舞台上和司儀交談的新婚夫妻,不禁疑惑問道:“李學民應該沒到合法婚齡吧?”
“他們想先辦婚禮,到年齡了再領證。”
“好快,才大一,感覺還是小孩。”
“你是大一,他不是,雖然後來也上了中專,但嚴格意義上說,從初中畢業他就進入社會了,算下來挺久了,累了,又碰上個喜歡的合適的,也就到時候了。”
方格認真地聽著陳挺說的話,之前的不理解現在都全部消散,隻剩下對歲月的感慨,“以前覺得可能要到大學畢業走向職場的時候才會感受到人與人之間分道而行的無奈,後來覺得其實高中畢業的時候就已經算了,現在更是覺得初中畢業也是分水嶺。”
陳挺沒有回答,直接站了起來,“你們先坐著吧,實在無聊也可以出去走走,離開席還早著呢。”說完就離開了。
方格等他走遠後才攤開手掌,她看著手心裡的項鏈,因為攥得緊,掌心被勒出一道紅印。
“咦?怎麼摘下來了,戴著多好看。”黃如許剛打完一局遊戲,轉頭就看見方格在看著手心發呆。
“戴著有點不舒服。”
“可能是你少戴,皮膚又對這種金屬比較敏感,那還是彆戴了,萬一過敏就不好。”
方格點點頭,將項鏈收進包裡的夾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