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拜師(1 / 1)

煮酒聽風 放歌飛揚 6073 字 10個月前

周康十年,七月仲夏。

蜀州南郡盟是對大周以南江湖幫派的統稱,由蜀州廬方山薑家現任家主薑航擔任南郡盟的盟主。

趙頌,今年十二歲,他一人一騎來到蜀州廬方山腳下。虧得這孩子從小就練習騎射,倒不至於將他那小身板從馬背上顛下來。在山門前勒住韁繩,下馬。

沒有牌坊,也沒有石碑,沒有任何能表明這裡便是江湖大家族門派薑家大本營的標誌。十二歲的小趙頌不禁四處張望了須臾,也隻見樹木,不見人,連守山門的弟子都沒有。山路不好走,無奈,隻得把馬拴起來,步行上山。

此山名為廬方山,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整座山都是薑家的,進山的路上設有迷陣,初次前來的人沒有薑家的人帶領是很難走上去的。

這不,小趙頌就迷失在了上山的路上了,心裡嘀咕著:“這是什麼鬼地方,跟設了迷陣似的。”殊不知這山路就是設了迷陣的。

行至一小溪處,這清澈見底的溪水,對於在山裡轉了半天的趙頌來說真是天賜甘泉啊!屁顛屁顛地來到溪水旁,用手捧水喝。

喝飽之後一抬頭,望見小溪對麵有一男子,一身紅衣勁裝,那結實而細的腰間係著一條黑色的腰封,腰封之上還有一條銀色金屬的腰帶,金屬腰帶上還有紅色的寶石點綴。

一根紅色的發帶將大部份的頭發束起了一個高高的馬尾,長得一雙桃花眼,眉間似有山水,黑色的眼眸靈動而神秘,鼻子挺而不鋒,絕美的唇形此刻正勾出一個邪魅的笑容,脖頸處的肌膚細致如美瓷,就像是天宮下凡的俏皮仙子。

呃……不對,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他此時正拿著搭好弦的長弓對著趙頌,待趙頌反應過來嚇得臉色發白,目瞪口呆。

他不知那人是誰,也不知他與自己有何仇怨,甚至有一瞬間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誰?在哪?可是,來不及等他反應,對岸的人箭已離弦……

“完了,死定了!”心裡這麼想著,雖然還不想死,但事已至此能怎麼樣?死便死了吧!一了百了!

兩眼一閉,心一橫!可是等了半天也沒等到箭落到自己身上。隻聽身後一陣騷動,轉頭看去,隻見一隻麋鹿被方才那支箭射倒在地……

對麵那紅衣男子用輕功直接從對岸‘飛’了過來,臉上笑開了花,一半是因為獵到了獵物,一半則是因為見了趙頌這副模樣。

他來到趙頌麵前安慰道:“小朋友,嚇到了吧?沒事兒,莫怕!我這打獵呢。你怎麼一個人在此?在山上沒見過你,你是新來的門生嗎?”笑嘻嘻地問了好幾個問題。

小趙頌這才從方才的慌亂中回過神來,結結巴巴地回答他的問題:“我,我是從京都來的,來,來拜薑宗主為師的。”

聽他這麼一說,那人又重新打量了趙頌一遍,看他十來歲的模樣,比一般大的孩子略高一些,長得清清秀秀的,倒也討人喜歡,他故作驚訝地道:“哦?你大老遠從京都來到蜀州就是為了拜我為師?”

趙頌聽得此話又是一驚,什麼?薑宗主?薑航?南郡盟的盟主?就是麵前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年輕人?今天這是怎麼了,驚嚇一波接著一波的,雖然心中疑問頗多,但嘴裡卻隻擠出了一個“你?”字。

薑航對他挑了挑眉,又拍了拍胸脯道:“正是在下,在下不才,就是江湖人稱‘大周第一高手’的南郡盟盟主薑航是也!”

“大周第一高手?”趙頌木木地重複了一遍這個稱號。

“對啊,‘大周第一高手’。嘿……雖然是我自己封的啦,不過,絕對不是浪得虛名,我是有那個實力的。”薑航自信地說道,不但不臉紅還一臉驕傲!

虧得第一眼見這人時還覺得他長得挺好看的不曾想卻是個沒臉沒皮還這般自戀的人,居然還要趙頌拜這麼個人為師……

“你不是要拜師嗎?拜吧!”薑航立正站好,端起了長輩般的架子。

趙頌想了想,這人雖然跟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樣,甚至差距還有點大,但是傳聞不會空穴來風,沒點真本事是不可能名動天下的,更何況,是昭王表哥讓他來的,能讓昭王刮目相看的也絕不是一般凡人。

他是來學本事的,還是抓住機會吧,難得人家這麼爽快願意收他為徒。趙頌正了正神色,一臉恭敬地跪下:“師父在上,請受徒兒趙頌一拜!”認真的給薑航磕了三個響頭。

薑航見他如此認真反而有些不太好意思,畢竟這也是他頭一回正經收徒,薑家所有的門生沒一個是他的徒弟,都是跟他關係比較好,在薑家有些聲望的兄弟們教的功課,主要是他比較懶。

第一次沒有經驗嘛,也不知道拜師要走什麼流程,他一把拉起了趙頌:“嗯,乖徒兒,快起來吧!”

“小年,原來你在這啊,我都快把整座山都翻遍了,你居然躲在這裡。”

剛拜完師,從山上走下來一位身穿寬袍素衣的男子,長得清秀,看上去比薑航大不了幾歲的樣子。手裡還拿著一個小瓷瓶,一幅急急忙忙的樣子。

趙頌聽他叫剛磕完頭的人為“小年”頓時感覺自己被眼前這個人給耍了,火冒三丈對著薑航吼道:“小年?你不是薑宗主?你居然敢騙我!”

薑航見他這架勢像是要吃了自己,連忙搬救兵,把方才說話那人拉到自己身前:“誒,沒錯啊,我沒騙你,我就是薑航,不信你問他!”然後又小聲對他說:“你告訴他,我是誰。”

來人這才看到這位麵生的小公子,看他的打扮像是哪家有錢人的小公子,於是對他作揖道:“這位小公子,在下姬仲周,小公子莫惱,我身後這位的確是薑家現任家主薑航,小年是他的表字,因為他出生在小年之日,便取小年為字了。”

薑航推了推姬仲周道:“你跟他解釋這麼多乾嘛?還有讓你不要叫我的字你怎麼就是記不住啊!”麵對薑航的抱怨姬仲周也隻是笑笑。

原來這人是大名鼎鼎的‘醫仙’姬仲周啊!知道自己誤會了薑航,趙頌有些尷尬,又拉不下臉道歉,嘀咕著:“小年生的就叫小年嗎?這麼隨便的嗎?”

雖是小聲但都能聽見,薑航自然是要跳出來反駁的:“江湖中人哪來那麼多個講究,你叫趙頌,名字倒還行,就是這名字吧一點江湖氣都沒有,為師乃江湖中人……誒?你有表字嗎?或者小名什麼的?”趙頌搖頭。

薑航思索了一番又道:“即如此,你現如今入了我的門下,我便是你的師父了,師父給你取個字如何?”

趙頌一愣,還沒開口說話,薑航名字都想好了:“乘風方高翔!就叫乘風如何?是不是很有江湖氣息?是不是很瀟灑?”趙頌還是愣愣地看著他。

一旁姬仲周搖頭苦笑道:“你這是不喜歡自己的名字,逮著機會就要給旁人取名字嗎?”

趙頌想著這人已經是自己的師父了還是要給點麵子的吧,便對薑航作了一揖道:“乘風多謝師父賜名!”

還好不是什麼奇怪的名字,比如大年,中秋什麼的,趙頌慶幸著。薑航見他如此欣然接受了這個名字摸了摸這個乖徒兒的腦袋。

姬仲周有些奇怪薑航這樣的人怎麼會突然收一個剛見一次麵的小孩子做徒弟,他問乘風:“對了,乘風你是哪裡人士?”

被這麼一問乘風才想起來自己忙活這麼半天還沒有介紹自己呢,對姬仲周二人作揖自報家門道:“乘風失禮了,我是京都武安候趙鶴之子。”

聽到武安候趙鶴姬仲周便明白了,他給乘風還了一禮:“原來是武安候世子啊!”

“什麼世子不世子的,乘風現在是我薑航的徒弟,哪來那麼多廢話。”薑航見這兩人這麼多禮,煩都煩死了,摟著乘風的肩膀便往山上走,邊走邊說:“走,為師帶你去看看以後住的地方……”

姬仲周跟在其後,看了看手中的小瓷瓶,然後又看了看走在前麵的兩人,隻好無奈地先跟上……

薑航跟乘風邊走邊聊了起來:“你爹是個大將軍,你從小應該也有習武吧?怎麼還要來找我呀?”

乘風還是被薑航摟著肩膀,薑航比他高出許多,畢竟這個師父比自己大好幾歲。他回答道:“家將武師教的沒什麼用,跟京都那些紈絝打架都不夠用的。”

“謔!你還會打架呢?看不出來呀,不愧是趙將軍之子啊!”薑航覺得這小子不錯呀,不愧是將門之子,有大將之風。

乘風的重點不在打架,他從薑航的語氣中聽出了薑航對他爹很熟悉:“師父與我父親相識?”薑航腳步一頓,乘風疑惑地看著他不知怎麼方才滿臉笑容的師父為何突然變得一臉嚴肅了。

薑航神色有些暗淡道:“認識!趙將軍是大周戰神,英雄。可惜,戰場上風雲變幻,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乘風本來就覺得父親的死不簡單,一聽薑航這話便更加的確認了,他激動地拉著薑航問道:“你是說我爹是被人暗害的嗎?”

手臂被小乘風抓得有些生疼,薑航慢慢將乘風的手拿下來,溫聲安慰道:“乘風,你彆激動,老侯爺是兩軍交戰時不幸被敵人的箭矢射中肩膀,傷不重,要命的是箭矢上有劇毒,西域的毒。當時軍醫們都束手無策,查不出是哪種毒,隻知毒性生猛,兩日毒發,第三日就……”

薑航沒有再說下去,隻是有些心疼望著這個三個月前才失去父親小男孩。

人們隻告訴過乘風他父親是戰死的,知道父親的死另有蹊蹺也隻是自己心中的猜想,今日是他第一次從彆人嘴裡聽到他父親的真正死因。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問薑航:“你當時也在軍中?那你呢?你不是醫仙嗎?你們沒有在一起?”

轉頭又問姬仲周,姬仲周是大周的醫仙,他的大名乘風早就聽聞了的。當時就算醫仙在也救不了父親嗎?

姬仲周知道乘風這孩子剛知道了自己父親的死因有些失態了,不跟他計較態度不好的問題,回答道:“當時我並未與小年一起,後來小年將毒箭帶回來給我看,我研製了三個月這才把解藥配出來。喏!今天剛製出來,準備給小年的。”他把手中的小瓷瓶舉到他麵前。

乘風聽完之後心中五味雜陳,當時父親身邊有薑航這樣的武林高手在,醫仙也是能製出解藥的,那為什麼……為什麼父親還是死了?

為什麼……乘風知道這不是他們的錯,可他還是想問問他們為什麼不救救他爹?

但他也是問不出口的,他一句話都沒說,一路默默地跟著薑航來到了他們的住所‘桃源居’。

一進院門滿院的桃樹,現在是仲夏七月的時節,沒有桃花,連桃子都摘完了,院中還有一個葡萄架,葡萄倒是長滿了架子,架子下還綁了個秋千。

由此可見薑航這個人是個貪吃享樂的人,從後院往山裡走的路上也是種滿了桃樹,這要是花季倒也是一幅美卷啊。

薑航帶乘風看了他的房間,乘風便把自己關在房間不出來了。

薑航和姬仲周來到前廳,薑航問道:“仲周,這孩子脾氣有點兒怪啊,你說他是不是以為咱們見死不救啊?”

姬仲周道:“這事不怪你,當時你到的時候人家老侯爺就已經中箭了。”

他拿出那瓶解藥給薑航又道:“這藥給你留著吧,一會好好哄哄他,我還要回去製藥,就不陪你教育徒弟了。”說完就往外走。

薑航跟著送了兩步道:“放心吧,一個小孩我還搞不定嗎?”

天色已暗,趙乘風還沒從屋子裡走出來,薑航也不管他,把他一個人晾著,哪有徒弟比師父脾氣還大的,愛學不學,他還不樂意教呢。

薑航一般晚上練功,這會就在前院裡練劍,前院燈火通明?

正當他練得起勁時忽然被從門外進來的沈鴻漸打斷了,沈鴻漸是薑航父親的一個門生,從小跟薑航一起長大,現在廬方山大小事務基本都歸他管,還是因為某人太懶了。

這次出門是薑航讓他出去找到薑航的師父,他願意回來就把他帶回來,不願意回來就留下來照顧一下他老人家。

薑航見他一個人進來,便收劍問道:“鴻漸,你回來啦?師父呢?”

沈鴻漸接了薑航這個苦差真是心裡苦啊,他苦惱道:“還說呢,你那個師父啊,知道我是你派去的奸細就把我趕回來啦。免的我管他,他一個人多好玩啊,自由自在的。我就不該跑這一趟!”

薑航也知道自己師父的脾氣,知道這次沈鴻漸有多不容易,便上前討好道:“你回來的正好,我還沒吃晚飯呢,練劍都練餓了。”

沈鴻漸最見不得他這委屈巴巴的語氣,白了他一眼道:“餓不死你!你不是收了個徒弟嗎?他不給你做吃的嗎?”

薑航這才想起來他沒吃晚飯人家小乘風也沒吃呢。“對,對,對,他也沒吃,鴻漸你再多做一份啊!”他恍然大悟地道。

沈鴻漸恨自己嘴賤,提什麼徒弟啊,這不又得多做一份,這師徒倆是特地等著自己回來做飯給他們吃嗎?他要是不回來是不是就打算一起餓死算了?

沈鴻漸去忙活了,薑航來到乘風門前敲門。“乘風,開門!你不開我就踹啦,踹壞了你自己修。”他不客氣地大聲喊道。

門從裡打開,趙乘風性子是有點怪,但他畢竟還是個孩子,小孩子嘛見到師長還是有點發怵的,更何況他還不了解薑航的性子。

薑航見這孩子吃硬不吃軟就收起了之前說話就帶幾分笑意的語氣道:“喲!還活著呢,我準備踹門進去給你收屍呢!”

薑航給乘風的第一感覺很親切很溫柔,這會突然凶起來讓他想起了眼前的這個人可是南郡盟盟主,江湖家族門派大家主薑航,薑航見他好像被自己唬住了,趁熱打鐵命令道:“出來吃飯!”

不一會沈鴻漸菜已經炒好了,端上了院子裡的桌上,夏天了薑航總喜歡在外麵吃飯喝酒,他也從酒窖裡拿了幾小壇桃花釀,還問乘風要不要喝,沈鴻漸實在看不下去了,搶過來喝了一口道:“宗主,人家還是個孩子,想喝酒我陪你就是了。”

薑航也不在意,夾了一口菜嘗了嘗道:“嗯!鴻漸,你這手藝又長進了,這牛肉……絕了!”

酒過三巡,沈鴻漸也趕了一天路,回來又給薑航做飯,早就累了,便回去睡覺去了。

院子裡就剩薑航他們師徒二人了,薑航把那瓶解藥給了乘風,然後對他說道:“乘風,你現在還小,很多事情你不懂,命運有時候就是這麼無奈的,長大了你自然就會明白。這藥你就好好收著,興許將來還用的著。”

乘風看著這個年紀比自己大不了幾歲,說話卻老氣橫秋的小師父突然問道:“你比昭王表哥厲害嗎?表哥說你很有本事,讓我跟你好好學,等將來學好了本事不但能為父報仇,還可以馳騁沙場對嗎?”

薑航輕笑道:“你肯定不信對吧?不信就對了……”正當乘風準備好好聽這個小師父跟自己談談人生的時候,他居然起身回房睡覺去了。

乘風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倒還真有幾分高深莫測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