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鬆開了手:“你終於肯說這句話了。”
“你……”手塚眸子微微睜大。
“那天在醫院裡你說你喜歡我的時候,我說,我相信你這句話。我感覺得到你沒有撒謊。”不二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意。
某種潛藏的希冀死灰複燃:“你願意原諒我嗎?”
“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得想想條件。”不二抱膝作認真思考狀。
“你說。”
“什麼你都答應?”
“嗯。”心臟因狂喜而劇烈跳動。
“我得想想,這段時間你對我不錯,要繼續保持。”不二勾了勾手指,示意手塚靠近一點。
左手環住手塚的脖子,湊到他耳邊說:“其實隻有一個條件,就是我會告訴你一件事,你絕對絕對不可以和我生氣,絕對絕對不可以不理我。”
手塚看不到不二的表情,隻感受得到他的發、他的氣息、他的溫度在脖頸耳側灼燙。
不二摟他更緊:“其實,我從來沒有失憶過,失憶隻是我故意惡作劇而已。”
手塚渾身僵住,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僵硬偏頭:“你說什麼?”
“我說我從來沒有失憶,我隻是看到你著急的樣子很好玩,就跟你們開了個小小的玩笑。誰知道你會說那樣的話!”
“笨蛋,你那一堆奇怪又俗套的‘情侶事件’,簡直漏洞百出!”
“笨蛋,你那前後矛盾錯漏不斷的‘故事’就算是十七歲的我也能一眼看出來。你怎麼還能沾沾自喜地覺得能瞞得過我?”
“笨蛋,如果不是我逼你坦白,你打算怎麼收場?”
“笨蛋,如果我不假裝失憶的話,你是不是打算一輩子都不跟我坦白。膽小鬼!讓你說句喜歡就那麼難?!”不二的手漸漸收緊,聲音顫抖。
“不就拒絕你一次嗎?你就不會鍥而不舍一點嗎?我那個時候那麼小,什麼事情都不懂,就拒絕了一次,你放手就放得那麼乾脆!”
不二抿緊唇,儘量不泄出哭音。
那個時候他一心撲在剛剛起步的音樂事業上,完全沒有考慮過感情相關的事情,更沒有想過發展同性戀人。他不懂所謂友情和愛情的區彆和界限,他隻是覺得他和手塚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如果能一輩子這樣做朋友就好了。
手塚突如其來的告白嚇了他一跳,他第一反應是如果以後分手了以後是不是就不能和手塚做一輩子朋友了?愛情分分合合,友情才是堅不可摧的。
可等到他給這段感情畫上句號,手塚撤退後留下的空白才讓他後知後覺終於明白,不知不覺間越界的不止手塚一個人。隻是那個時候手塚已經放下,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不管他是任性是親近是疏遠……他都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
好幾次看到手塚那張麵無表情的臉就莫名生氣。
也氣自己,明明是自己畫的句號還想著把“它”改成休止符,期待下一個音節的開始。
手塚開始手忙腳亂:“抱歉,我不知道……”
“對,你什麼都不知道,所以你是個笨蛋!”不二伏在手塚肩頭:“明明騙人的時候……演技那麼爛!我還以為……以為……你再也不喜歡……不喜歡我了……”
不二的話斷斷續續,手塚肩上襯衫的濕了一小片。
手塚抱著他,摸著他的頭,臉貼在他頰邊,很心疼很心疼:“沒有不喜歡,一直很喜歡,喜歡得快瘋了,喜歡得手塚國光都開始騙人了!”
“我等你這顆蘋果發芽才是要等到快瘋了。”不二又好氣又好笑,平時手塚什麼事都瞞不住他,也不瞞他,唯獨喜歡他這件事,手塚瞞得嚴嚴實實叫自己一點端倪都看不出來。
有幾次他故意使壞,拿那些自己被公司包養的流言激他,他隻會神色平靜地收拾爛攤子,幫他把那些用流言攻擊自己的競爭對手解決掉。在他問“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的時候,他也隻會麵無表情地回一句“我們是好朋友啊,我對大石、菊丸他們也是一樣的”。
什麼好朋友!誰想跟大石、菊丸他們一樣!
不二對他沒轍了,有的人天生油鹽不進水火不侵。
本來他都想破罐破摔,錄完最後一張專輯表完白退圈走人了,公司股權也不要了,省的到時候再見麵尷尬。
“對不起,我的錯,是我太膽小,不生氣了?嗯?”
現在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所有的不安與慌亂都消失得無影無蹤,隻剩滿心慶幸與歡欣。
時間無聲地流淌,待一切激動、慌亂、憤怒、懊悔、狂喜……交織成的複雜情緒趨於平靜,不二推開手塚,冷靜地整理自己的儀容。
“不二……”沒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被推開的手塚有點迷茫。
“我們現在什麼關係?我們不是普通朋友嗎?普通朋友這樣摟摟抱抱不好吧。”
“你已經接受我表白了。”這個時候手塚倒是反應迅速:“之前在醫院,我說過一次,你同意了。而且,你後麵也跟我說過一次,你還吻我了。”
不說還好,一說不二又有點氣,忍不住去掐手塚的臉:“你還好意思說!我失憶了你就可以哄騙我做各種各樣奇怪的事嗎?!”天知道手塚哪來那麼多古怪又肉麻的想法,肯定是大石教壞的!什麼鬼片什麼爬山露營什麼逛街什麼共吃一個冰淇淋棉花糖,好幾次他都差點演不下去了!
“那我們在一起的事還算數嗎?”心裡盤算著該怎麼快速把這段感情確定下來。
“再說吧。”不二現在有點生氣了,起身整理剛剛弄亂的衣服。
“那你還願意彈奏我嗎?”手塚握住不二的手放到自己的喉間:“你想怎麼彈奏我?”
調戲人和反被調戲的感覺截然不同,不二耳尖瞬間變得滾燙:“不想,我對新的樂器不熟,沒有手感。”
“沒關係,我們可以慢慢磨合。你想從什麼音開始,高音、中音還是低音?”
“我懷疑你在報複我。”
作為物件的樂器還是比人這種樂器來得靠譜,起碼冷冰冰的鋼琴不會在自己忍不住泄出泣音的時候問自己這算高音、中音還是低音。所以他後麵不管被怎麼弄都不願意再出聲了。
彈累了,不二伏在自己的新“樂器”上,調整自己的呼吸,心想自己是不是該換一個樂器。買鋼琴都還得考慮自己的體型呢。
但是樂器是不會累的。
樂器吻過不二唇瓣咬出的齒痕說:“新樂器需要多練習才能熟練演奏。”
不二決定遠離這種迫害“主人”的樂器,有氣無力地抱怨:“改天把你賣掉。”
視線倒轉,不二來不及反應就已經陷入柔軟帶著潮意的被褥中。
手塚握住不二的手,細細地吻過每一個指尖,微笑:“隻給你彈,隻讓你彈。”
“好吧。”不二伸出另一隻手在手塚的喉結上畫了圓。
“是什麼?”
“休止符。樂器你怎麼連音樂符號都不懂。”
“所以需要你教,休止符是什麼意思?”
“就是樂譜裡表示暫停的符號。”
“要暫停多久?”
“簡譜裡麵一個0代表四分休止符,就是一拍。”
樂器比較笨,聽不懂什麼叫拍,但有一點還是懂的:“一個拍子的時間已經過了吧。”
“我不想彈了,彈琴好累,我手疼。”為了逃避樂器練習,樂手已經很努力了。
但樂器很喜歡這個新主人:“你可以不用彈,一個成熟的樂器是會自己演奏的。”
不二偏頭,死死地咬住自己的指節,但偶爾泄出的低泣還是為這《D小調第三鋼琴協奏曲》添了一段和諧的和弦,樂器不滿意主人的手指不觸碰自己,強勢地十指相扣。沒有任何的阻擋,和弦的節奏驟然加強。
“是中音。”暗沉沉如夜色的低音樂器說。
除了音色好聽一無是處!不二想,總有一天要把你賣掉!
月光奏鳴曲也即將收尾,手塚吻過不二淚濕的眼尾,聽到不二半夢半醒間嘟囔一句:“我要把你賣掉。”沒忍住笑出了聲,怎麼會這麼可愛呢?
“告訴他,還有二十分鐘觀眾入場!”菊丸冷漠抱胸。
河村哎了一聲跟鏡台前正被化妝師擺弄的不二說:“菊丸說,還有二十分鐘觀眾入場。”
不二:……
“英二,你還要跟我生多久氣?”
“阿隆,你告訴他,我不是生氣,我是憤怒!”
河村:“你們兩個有完沒完,大家都是朋友,非要搞成這樣嗎?”
菊丸:“誰跟他是朋友!一個他,一個手塚,真是絕配!天生一對!”
不二:“謝謝。”
菊丸大怒:“我呸呸呸,我是在誇你嗎?我真是受不了你們了!我是你們play中的一環嗎?真是氣死我了,你要騙手塚就騙他啊,乾嘛連我一起騙。我擱那擔心得上躥下跳你還,你還陰陽我,什麼我也不想麻煩彆人,什麼菊丸君,你不能這麼冤枉手塚~”
菊丸作嘔吐狀:“你們倆簡直天造地設!”
“好啦,我的錯,我給你賠禮道歉。我這不是沒找到機會告訴你嗎?後麵我不是第一時間就把所有的事全告訴你了嗎?”
“你第一時間告訴的明明是手塚!哪有我什麼事啊!”
“他哪裡能和你比,我們認識的時間可比你長多了,我第一個告訴他是怕他生氣,後麵才告訴你是因為我知道英二是不會真的跟我生氣的,我們什麼關係,對吧。”不二繼續哄他。
菊丸雖然覺著心氣稍順,但還是覺得不能這麼輕易繞過不二,乾脆側開臉,哼了一聲,不理。
“給你帶薪假期。等演唱會結束就給你放長假,帶薪的那種。”反正手塚要休年假帶他去玩,順帶給經紀人放假。
菊丸耳朵慢慢豎起來,假期可以有,他都忙好久了。
“給你加工資,漲分紅。”
誰稀罕那點錢啊,早就不差錢的菊丸有點嫌棄。
“手塚說要來兼職我助理,這樣他就成你下屬了,你可以隨便支使他了。”兼職的時候是助理,不兼職的時候還是總裁,到時候誰支使誰就說不定了。
“真的?”菊丸大人很心動。
手塚給我倒茶!手塚給我拎包!手塚給我倒水!……
一想到這畫麵,菊丸就可美了,心氣兒終於順了。
“大石說的還是對,你失憶那檔子事到處透著詭異,還好我聽勸沒有摻和太多。”
不二抬頭任化妝師在臉上塗抹:“乾也一樣,他從一開始就沒信過我失憶。”
“你的意思是我們蠢嘍。”菊丸嗬嗬了。
“不,是我演技太好了,你們幾個接觸我比較多的自然入戲了,我覺得我都可以進軍演藝圈了。”
“你確定?你確定我就給你接本子了。全給你接偶像劇,校園青春戀愛故事,把手塚酸死。”
“說說而已,我連綜藝都不想上。”不二連忙拒絕。他怕他回去會被拉著練習演奏什麼的。
“好了,快點吧,去後台準備。馬上要開始了。”
不二穿上外套,純白的高腰外套越發顯得他纖細高挑,帶金色細閃的布料被他獨特溫和乾淨的氣質壓住,並不覺俗氣。
略長的發被造型師精心打理出卷曲的弧度,碎發用夾子點綴,露出精致的臉,若是彆人這樣打扮未免有些陰柔感,但不二沉靜優雅並不會讓人覺得矯揉造作,隻覺他美的超越性彆雌雄莫辨。
菊丸這種習慣不二長相的人都忍不住被盛裝的不二給晃了一下。“今天熱搜預定了,非常之完美,我們不二子是靠臉就能吃飯的人。”
河村幫不二確定了收音裝備和耳麥,便把不二送到了後台升降機裡。
作為家屬,手塚當然是有vip區票的,此刻他正學著周圍人舉著手機拍攝舞台。現在舞台還是漆黑一片,隻有觀眾席還有星點光亮。
“彆拍了,這裡設置了好幾個攝像頭到時候你靠特權想拿到什麼機位的錄像拿不到?”
手塚聽出來這是菊丸的聲音:“自己拍的比較有感覺。”
菊丸冷笑一聲,把一束花砸到手塚腿上:“幸運觀眾,恭喜你抽中獻花環節獻花的機會。”
手塚把花抱了滿懷:“什麼時候獻花?”
“不知道,你等著吧。”
舞台上的燈光突然亮起,又一瞬間彙集於舞台中央。
人還未出現,極具辨識度的溫柔嗓音已經通過音響傳到場館的每個角落。
“劃破永夜的天際——”
升降台緩緩上升,在燈光下熠熠閃光的明星出現在場館的正中央,掀起聲勢浩大的歡呼。
“燃燒幾分自己
誕生於哪片星係
不為誰而墜的軌跡
永不止息……”
場館內濃鬱的暗,越發襯得燈光彙聚之處的歌手如璀璨的明星,閃爍於夜空之中,光芒無人可比。
中場休息時,手塚用手機發消息。
【你剛剛出場時特彆好看,漂亮的像星星。】
【給舞台導演加工資,另外,其實挺晃眼睛的,所以我大部分時間都閉著眼,大屏是不是特彆明顯。】
【閉著眼睛也好看。】
【我之前教你的新曲子還記得嗎?】
突然被問了這麼一句,手塚皺眉開始思考,沒想明白這沒頭沒尾的一句到底什麼意思。
再次出場的不二已經換了一身造型,這一身顯得日常很多,款式簡潔的漸變淺藤色牛仔外套,更顯親切溫柔。
時間差不多了,菊丸提醒:“《彆》之後就是獻花,你一會注意點。”
“你是否也在期待
握緊可能的未來
放縱你的貪婪
彆辜負可能的浪漫”
一曲畢,不二站在舞台上對著數萬觀眾說:“大家都知道我前幾個月出了一點事故,也很感謝粉絲朋友的關心。在這次突發事件中,我也享受了一段很有趣的經曆。在那段時間裡寫下了這首歌,還沒來得及放進我的專輯裡,不過能在這樣一個盛大的場合和大家見麵也是一件幸事。”
手塚跟著工作人員的指引踏上舞台,慢慢走向舞台當中那人。明明是很熱鬨的場景,但在對方看過來的瞬間,又像是什麼都看不見了。
“謝謝。”不二接過了花,和獻花的觀眾擁抱。
手塚送了花開始想自己是不是該退場了,按照他的經驗送完花應該要立即下場。
就見不二拉住他繼續說道:“今天最後一首歌曲是需要雙人彈奏鋼琴完成伴奏,就請我們這位幸運觀眾來協助我完成吧。”
手塚很想說自己根本不會鋼琴,但又怕聲音會被收緊話筒裡,隻能閉嘴。
不二像是看懂了手塚的所思所想,將話筒拿遠了一點:“就是我上次教你那首,很簡單的。”
拉著手塚走到了舞台後方的鋼琴邊,不二調整好話筒的位置,邀請手塚坐下。還頗為俏皮地對觀眾們說:“今天的最後一首是開頭鬨劇結尾歡喜的《惡作劇》,幸運觀眾彆緊張,亂彈也沒有關係,畢竟是《惡作劇》嘛。”
輕快活潑的前奏響起,不二對手塚點頭示意他的和弦可以加進去,衝突矛盾又意外和諧的曲調慢慢融洽,不二獨特溫柔嗓音響起:
這是一個惡作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