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神廟，如今已布滿灰塵蜘蛛網，神桌上沒有供品，金爐裡也不插香，隻剩下燒白的灰。

懷宸將姽魊姬抱進寺廟內，從前住持歇息的屋子去，大手一揮，將本來破舊又肮臟的房間變的乾淨整潔，再把姽魊姬放到榻上。

他伸手探了探姽魊姬的脈搏，這脈搏跟人不一樣，不是一跳一跳的，而是穩穩的一股氣息，而妖的氣息跟神的氣息也不太一樣。

他一探發現，脈搏微弱，看來是真的傷的很重，她方才拚儘全力去破他的結界他也感覺到了。脈搏微弱不奇怪，奇怪的是姽魊姬有兩種氣息，一種是妖，另一種是神，兩股氣息交錯，脈搏不隻微弱還混亂。

他搞不清楚為什麼會這樣，哪個瘋子會同時練神道又同時沾妖道，這是相克的，豈不是要自己和自己打架？為了證實他真的沒有誤判她體內的氣息，他揭開了她的麵紗。

果然，她臉上有一塊爛瘡。

這爛瘡的成因就是因為她體內有兩股氣息在打架，兩股靈力無法融合，就算她修練到再厲害，每一百年裡也會有十幾天的時間裡，氣息打架的太厲害無法調解，而且平時為了要讓脈搏平順，這對衝的兩道氣息隻能彙聚到臉上，以至於這爛瘡永遠也好不了。

為什麼？她為什麼要一次練兩種道法？他心念一動，伸手去探她背部的脊梁骨，一般修仙，仙骨都是從背部開始長出來，而姽魊姬的後背，靠近腰部的那塊骨頭，果然是一塊仙骨。

仙骨已經長出來了，難怪，難怪她體內會有兩種氣息。可是，既然已經長出仙骨，她當初的試驗怎麼會過不了？既然已經長出來了為什麼又走回妖道？她不可能不知道體內有兩種氣息是何等苦痛。

算了，先不想這麼多了，這都根本不甘他的事，隻是難得在他活了兩萬多年了，還會對某個妖的過去產生好奇，現世的一切已經很少能使他好奇的了。

他收起好奇，把麵紗替她帶回去，捏起一個傳聲訣，讓長生趕過來。

也不過等了一刻鐘的時間，長生就趕過來了。

「你從神界下來怎麼這麼久？」

「這不是您教的嗎？彆浪費靈力，我禦劍也就沒飛的多快。」

懷宸也懶得再念他了，「行吧，我讓你查的事情你查清楚了嗎？」

「我去引仙門查過了，姽魊姬確實有到引仙門接受試驗，但也就是失敗了啊。」

「還記錄了什麼？」

「就是，姽魊姬試驗失敗，大鬨引仙門，殺死神仙無數，急引十五道天雷，落。」

「就這樣？那命簿呢？你看過命簿沒有？」

「看管試驗命簿的小仙說丟了，很久之前就丟了。」

懷宸皺眉：「怎麼丟的？」

「這怎麼知道呢？」

「那你查查那一年，看管試驗命簿的小仙是誰。」

「怎麼查？」

「這還要我教你？開天眼翻紀錄啊！」

「上神不是說了開天眼浪費靈力嗎？」

「你的靈力就是用來浪費的，否則我要你這隻靈獸還有何用！」

長生無奈地開了天眼去翻引仙門的職位記載，立刻就知道了答案：「是嚴乩上神。」

「那當年的引仙門尊是誰？」

「是廣斌天尊。」

「好，我知道了。」

長生本來以為懷宸還會下點什麼結論，或者再吩咐他接著查什麼，不過懷宸隻是沉默不語，最後改口命令：「你給她輸點靈力吧。」

長生都懵了，看了眼姽魊姬，好像是很虛弱，「這哪能行啊？她是妖，我是仙啊。」

「她修過仙，叫你輸就輸，怎麼這麼多廢話。」

「那您怎麼不自己輸啊！」

「我的靈力能浪費在這種地方嗎？反正你輸完就可以回神界修練了，趕緊的。」

長生認命的替姽魊姬輸送靈力。

「上神當初幫姽魊姬求情就是要姽魊姬來幫忙解決人間的災難呢？我們神界自己來解決不行嗎？」

「這本就是他們妖界惹出來的禍端，讓她自己來解決有什麼不對？我也想弄清楚，她究竟為什麼對自己的同類痛下殺手。現在我再順便跟她打好關係，之後妖珠出世，我不想讓七顆妖珠都落到妖界手裡，萬一天魔衝破封印，吞了妖珠的妖跟魔界一道了，那情勢對我們就不利了。」

「上神，那您這是要使美男計嗎？」

「說什麼呢！我有那麼沒節操嗎？隻是先顧好她，救她幾次命，讓她有點感激我罷了。好了，沒你的事了，你可以回神界了。」

長生又被利用完就被轟走了，不過長生也很慶幸，這姽魊姬習慣獨來獨往，不然上神讓他跟著，就一路都要被利用。

長生走沒多久後，姽魊姬就醒來了，醒來以後，她也發現身體裡又多了股仙氣，先前撞結界，撞的五臟六腑都疼，現在也不疼了。她調和氣息，讓身體裡的妖氣和仙氣和平共處，隻是這樣一調息，臉上的爛瘡就又隱隱作痛。但她早已習慣了這長年的疼痛感。

懷宸見她已經沒有大礙了便道：「妳不謝我嗎？」

姽魊姬幽幽地看著他，「謝你做甚？上神這是要搶小輩的功勞？」

懷宸有些訝異：「你怎知不是我給你輸送靈力的？」

姽魊姬嗤笑，「這本就不像上神會做的事。上神還是說說接下來要怎麼辦吧。」

「妳還敢問？讓妳彆殺那兩個凡人，怎麼就是不聽我勸？」

姽魊姬眼中滿是桀敖不馴：「我說過了，我要殺的人就是要殺。」

「妳跟那兩個凡人有仇？」

「看他們不順眼罷了。」

「為什麼？」

「我想殺便殺了。」

懷宸有些無奈，渾沌能修仙道實屬不易，偏偏她這性子一點也不適合修仙，白白浪費了幾千年的努力，但這實在也不乾他的事。

可偏偏他還是想知道，「我們一起辦事，我若都不知道妳的行事作風怎知要如何同妳合作？」

「我討厭那樣的人。」頓了頓，也不知過了多久，他都以為她沒有話了，幽幽的聲音才響起，：「倒隻有他女兒的命是命，我恨這世上所有不公平之事，那人為了自己的利益不顧他人，倘若都不顧也罷了，偏偏隻護著他女兒，這更叫我惡心。彆人家的女兒就不是女兒嗎？」

「神仙不能乾涉凡人的命運，就算是鏟奸除惡也不能，妳是妖不必守這條，妳殺那人有理也在理，那他女兒呢？他女兒怎麼也要殺？」

姽魊姬用著輕蔑的眼神看著他，像在看一個傻瓜，「你以為他女兒真的什麼也不知情？我可不這麼覺得。她多少是知道一點的，隻不過不去深究。不深究、 無知便是她最大的過錯，但我最討厭的，還是她上街救濟災民。」

「她上街救濟災民怎麼就錯了？」

姽魊姬移開與懷宸相對的目光，低著頭，似是有些哀傷，「上神不認同我的做法是對的，畢竟我是妖嘛，上神要跟一隻妖講道理嗎？ 」但那哀傷轉瞬又消失不見，她輕蔑的一笑，「興許我方才說的都是借口，我隻是突然想殺人罷了。」

她露出不在意的笑，懷宸沒來由地覺得心裡窩火，他本不容易發怒，可她這樣偏偏能讓他不高興。他難得想了解一隻妖的想法，可這隻妖卻還不當一回事。當初他得知姽魊姬在義神廟斬殺一神兩妖後，去細查才發現，那死在她長刀之下的神君並非什麼善神，可是廣斌天尊卻對這事隻字不提。若不是那神君放縱自己地盤內的妖怪作亂，如今義神廟不可能鬨的這麼大。姽魊姬雖然殺人無數，但這麼多年也還未殺過神，頭一次殺神，殺的卻是惡神。這也是當初他親自下界來處理事端，並去求師父跟昊煦神尊先饒妖主一命。他為了一隻妖這麼奔波，可這妖卻不想和他講道理，他這是好心被當成驢肝肺了。

他完全收起了笑容，冷著臉：「妳殺了那凡人以後，妖怪就又找了彆的凡人來頂，妳就是有心要殺，也是殺不完的。我們當務之急，要讓凡人不再信奉妖怪才行。」

懷宸剛說完，就有一陣大風突然刮了過來。一神一妖對視一眼，都有一點不好的預感。

然後那個預感就來了。

一隻妖怪衝破屋頂降落在他們眼前，姽魊姬以妖的直覺就猜到了眼前的妖是一隻老鷹。

這隻老鷹怪後麵還跟著好多隻鳥妖，懷宸雖然沒有妖的直覺，但憑神的修為，他已經看到眼前妖的原形了。

懷宸祭出折扇，「哪來的妖孽敢在本上神麵前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