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陣子妖怪到人間作亂，假扮神明讓凡人膜拜，人界大亂，懷宸身為戰神，自然得下凡，把那些擅自擾亂凡人氣運的妖怪都清理掉，恢複人界的秩序。

一神一妖來到了人界，神第一件事卻想著要到千年前來過的酒樓去吃點東西，而妖呢，隻想著要趕緊把麻煩一刀都殺了，這下倒顯得神特彆不負責任。

「千年前的酒樓怎麼可能還在？」

「是不可能還在，不過，這輪回的人，搞不好這一世也還是廚子啊。」

「但你上哪找去？」

「開天眼一觀我就知道了。」

「上神要真想吃，等這事情了了，再自己吃去吧，我可不奉陪。」

「妖主就不好奇有多好吃嗎？」

「我隻對吃人有興趣。」

她幽黑的眼睛裡辨不出情緒，神和妖也不是不能聊天，可她偏偏擅長往不該提的那壺提去。

懷宸一下也沒了興致，「行，但妳以為這清理門戶很容易嗎？這得從長計議，還是先了解一下這兒的消息再說。」

「從長計議什麼呀？不就把那些作亂的妖都殺了就行，堂堂上神做起事來倒婆婆媽媽的。」

「哪來這麼簡單？牽扯到人就不會像妳想的這麼簡單，妳那些妖子妖孫假扮的是神，不隻一般百姓把他們當神拜，最近連皇上都開始信奉起他們了，妳說 ，我們要是就直接把他們鏟除了，百姓還不得找我們算帳。」

「誰叫你當著他們的麵殺妖了？」

「喔，就妳聰明，妳的妖子妖孫都很笨？殺了一隻妖，還有第二隻妖啊，凡人怎麼可能真的知道，他們拜的是哪隻？那妖都給皇上請進宮裡當國師了，哪就這麼簡單了？」

「胡說，上次我明明就把國師給殺了，他還哪來的國師？」

他微微牽起嘴角，下凡殺妖的妖主真是特彆，雖說妖界若不想與神界為敵，自然要自己清理門戶來討好神界，可往常姽魊姬最愛挑釁神界，她又怎麼可能會在神界未發話前就主動清理門戶呢？姽魊姬是愈發讓他好奇的了，但願她清理門戶是真的心存善念。

「妳說的是那隻鳥妖？這次在皇宮內的可是隻蜘蛛精，人家蜘蛛精可聰明多了，他可不是自己當國師，他蠱惑個凡人去當國師，有了凡人在其中，我們要做的，就不會隻有殺妖這麼簡單。」

姽魊姬皺起眉頭，「這麼難？」

「廢話？要不是這麼難，我也不會想找幫手。」

「簡單的事情你更不會親自出手吧。」

懷宸啞然失笑，姽魊姬對他的秉性居然也是略知一二。

說了半天最後她還是妥協跟著懷宸來到了酒樓，果然跟他說的一樣，千年的廚子，千年後還是廚子。

她忽然有點感慨：「居然還有人，是能夠千年不變的嗎？」

「這就是我有口福了。」

「凡人居然能輪回多次還初心如一，可見是極固執的了。」

「太固執也不是好事，再說，永遠隻做一件事，不嫌無趣嗎？」

「上神想吃還嫌棄人家無趣？凡人輪回後沒了記憶，還可以初心不改，上神保有記憶萬年，是不是反而做不到呢？」

她眼光裡探究的意味很深，卻依然帶著一絲不屑，奇怪的是，她的眸子竟如明鏡一般清澈，又固執地令人害怕，看得他都有點心虛。

「對神仙來說，自然是要日益精進才好。」回答得漂亮，卻其實沒有回答她最關切的問題。

「是嗎？我以為，神仙最重要的是，善心不改，初心不忘。」眸子依然透徹的令人害怕，懷宸微微皺眉。

他最後還是維持住了體麵，笑了笑：「妖主到說的很有道理，但這菜涼了就不好吃了，還是快點吃吧。」

沒等懷宸吃的開心，就聽到彆桌的凡人在談：「你聽說過義神廟嗎？」

「什麼義神廟？沒聽說過。」

「說你蠢呢你還真蠢連義神廟都沒聽說過。」

「你才蠢呢！我隻聽說過保佑我們大齊人民的戰神！」

懷宸對著她得意的點了點頭，她視而不見。

「戰神？什麼戰神？你家孩兒發高燒你真當作戰神會幫你的忙？」

「戰神當然不會，我拜的是藥神。」

「藥神那也不管用！是我替你去求了義神，義神讓你的孩子死而複生！」

「胡說八道！彆假裝幫了我就來討人情！」

「你不信的話，這就帶著你的孩子跟我來義神廟，我馬上請義神收回你孩子的命！」

兩人吵吵嚷嚷本來那孩子的爹也不願意，不過被對方激了幾次忍不了了，就馬上回家拉著小孩跟那人去了義神廟。

懷宸跟姽魊姬就跟在他們身後，一看就能察覺小孩身上冒著濃濃的妖氣。果然他的小孩早就死了。妖怪做不到讓凡人死而複生，就直接冒充了這小孩。不過是隻法力低微的妖怪，察覺不到自己身後跟著一位上神和妖界妖主。

他們帶著小孩走到一個地，凡人絡繹不絕，眼前的寺廟白牆黑瓦，那牆上沒有半點灰塵，牆內的木魚和編鐘聲嫋嫋不絕，姽魊姬沒有感覺，不過懷宸卻略感不適，這聲音絕對不是神門淨地會有的樂聲。

那兩人拉著小孩往裡麵走，懷宸和姽魊姬也跟了進去，走到殿內一切的樣貌也跟一般寺廟沒什麼不同，唯一不一樣的就是整個寺廟也沒有接連到外麵的走廊 。通往不同道的「神」殿走廊，和每一個殿門外，通通都看不見天。

都是藏在屋簷底下的。

懷宸和姽魊姬跟著凡人走到「神」殿裡，神桌上擺著一個金塑雕像，雕像的臉看起來像渾沌又像猴子，臉上掛著極為慈祥的笑。 「神」像前擺著鮮花素果，除了沒有香爐插香，其他的倒也跟真正的寺廟沒什麼不同。

那兩人跪在「神」麵前，當著所有來參拜的人麵前，那人說了他不相信義神，其他人聽見了以後開始竊竊私語，有的大聲斥責。

接著，那小孩就倒在了地上。

父親焦急的過去搖了搖小孩，小孩依然不動，他抖著手探了探小孩的鼻息，還真的沒有了氣息。那父親慌的六神無主，開始磕起頭來，向義神道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頭不停的磕著，其他圍觀的凡人都指著他說，這就是對義神的不敬下場 ，義神果然是法力無邊的。

那父親後悔莫及磕的頭破血流，不停的懺悔還答應要回報義神，接著，小孩果真活了過來。

眾人都嚇了一跳，驚呼聲連連，果然義神特彆靈驗，眾人更加虔誠的參拜起來。

那父親才如釋重負破涕為笑，抱著小孩向義神道謝，接著又聽了他朋友的話，去給義神添了供俸的銀子。

姽魊姬看的不解起來：「這妖怪要銀子做什麼啊？」

懷宸卻一點也不訝異，老神在在的說：「哪能是妖怪要銀子，銀子是給人的。」

「給人的？」

「妳以為我說什麼東西難辦？那是因為，這不隻是妖和神勾結所製造出來的混亂，這其中，還有人。」

「人？人要是知道他們拜的不是神而是妖，怎麼可能不跑？」

懷宸微微一笑：「自然是因為，有利可圖。」

姽魊姬仍是滿眼疑惑，懷宸指向剛才鼓動那父親過來義神廟的人：「跟著他就知道了。」

他們跟著那人走，走到了人家家裡去，這是間朱門大戶，也不知家主是做什麼營生的才能有如此富麗堂皇的房子。

懷宸與姽魊姬互看一眼後，很默契的念了個隱身訣跟著那人往裡頭走去。

那人跟著一個下人往帳房走去，帳房裡一個管事的坐在案前打算盤，那人給管事打了招呼，管事問了他：「什麼名？」

「錢文。」

「三十文。」說完摔了一錢袋給他。

那人吃驚的說：「管事的，我這都找了十個人了，怎麼這才三十文啊？」

「你找的都是什麼貨色？能給我家老爺多少仙銀？三十文都夠你買六十個包子啦，再嫌棄我讓人把你打出去。」

那人委屈的領著那乾扁的錢袋，失望地走了。

姽魊姬這下是看明白了，「這家家主是靠那破廟的香火錢在賺錢啊。」

「人配合妖，妖利用人的信任為所欲為，人利用妖的法力給自己賺錢，好買賣啊。」

「然後神一如往常的視而不見，完美是吧？」姽魊姬譏諷的看著懷宸。

懷宸問心無愧的聳了聳肩：「我們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往後妳就懂了。」

「我才不想懂。你隻要告訴我接下要怎樣？」

「這個，我也還沒想好。」

「嗬，上神這還擔的起上神二字嗎？」

「我本來不是要找幫手的嗎？還不是妳不讓。」

「那你們派點有用的神來啊，你這沒用的趕緊灰飛煙滅吧，神界留你何用啊？」

一神一妖吵得不可開交之際，就聽見好多人的腳步聲靠近，一看，一個身著華裳錦服的女子走在前麵，後麵跟著一堆ㄚ嬛和長工。

「小萍，今日又看到好多可憐人，可惜我隻能供給他們一頓飯，唉，要是每個人都像我一樣，豐衣足食的，該有多好。」

「小姐，您不要再難過了，那些窮人能有小姐的救濟已經是前世修來的福氣了，您就是這麼善良，您過的好是您應得的，不用覺得不安。」

小姐仍是滿麵愁容：「但願是這樣就好了。」

「不過小姐，明日我能不能跟小姐告假？」

「是出什麼事了嗎？」

「也沒出什麼事，上次我娘病重，我連著好幾天去拜了義神，這今日我娘就大好了，正要去感謝義神呢。」

那小姐忽然麵無血色，「妳還是彆去了吧，義神那邊，會知道妳是我們家的人，我爹常常在謝神，妳犯不著再跑一趟。」

「那不一樣啊，親自謝神才有誠意，以後義神也才會繼續保佑我們一家。」

聽到這裡，小姐也不再多勸，隻點了點頭。

「小姐，我也不明白，現在大家都知道義神才是真正慈悲為懷法力無邊的神仙，為什麼小姐還是要拜戰神呢？」

小姐的臉色變得更白，「義神是我爹爹在拜，我總是聽爹爹的，戰神，自然也有戰神的悲憫和偉大，妳可彆再說這樣不敬的話。」

「不過奴婢記得，小姐小的時後去拜過義神，回來就給老爺打了，說的是我們沒有禮數，那時小姐可是拜錯了牲果？」

突然一個低沉的嗓音說道：「什麼時候輪到妳一個小ㄚ嬛來揣測我的用意！」

那ㄚ嬛轉頭看去，立刻跪了下去：「是奴婢的錯，老爺饒命，奴婢再也不會亂說話了。」

小姐焦急的道：「爹！」

「饒妳這回，不準有下次！」

姽魊姬愈看愈生氣：「這老人一邊騙人去拜義神，一邊保護自己的女兒，這真是夠惡心的，彆人的女兒不重要，隻有自己的女兒是珍寶？這種畜牲不如的東西 ，我今天就要殺了他！」

懷宸拉住她：「妳彆激動，他是過分，但他是人，不可以殺人！」

「那是你們神的職責，跟我可沒關係！」姽魊姬掙脫他，手一揮，袖子裡的小刀就飛了出去，往那老爺身上射去，懷宸也伸手一揮，設了一個結界護住老爺，小刀沒射中老爺就掉在了地上。

姽魊姬朝前衝去，懷宸大驚：「妳乾嘛！」

姽魊姬紮紮實實的撞在了懷宸所設的結界之上，她用儘全力也沒能破除懷宸的結界，這一下，可著實讓她消耗了不少妖力。

懷宸嚇得不輕，實在不理解姽魊姬明知破不了他的結界，為何還要這樣。他撤回了結界，上前想看她傷的多重，她卻在此時重新驅動了刀子，刀子立刻飛向老爺，一刀斃命。

不過在凡人看來，那老爺是毫無跡象的死去，並無中刀。

這發生的太快，懷宸來不及阻止，話都還沒說出口，小姐也還來不及奔到那老爺身邊去查看他時，姽魊姬就又驅動刀子射中了小姐。

也是一刀斃命。

懷宸緊皺眉頭將剩餘的凡人都用結界護住，「妳殺老爺就算了，為什麼連這小姑娘也殺了！」

「我姽魊姬要殺的人，就是要殺，神仙也彆想護的住。」姽魊姬方才破懷宸的結界用儘全力，剛才是強撐著才射出兩刀，現在又硬是說了這段話，才不支倒地。

「妳！」這瘋狂的模樣令懷宸崩潰又憤恨，當初就不該招惹這妖怪，這哪是渾沌妖啊，分明就是一隻倔驢！ 不就是兩個不重要的凡人，至於自傷去殺人嗎？這還不是小傷啊！

懷宸抱起昏過去的姽魊姬往自己的寺廟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