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兩天後給答複,可是駱昀軒卻沒有等到答案,因為隔天天沒亮他就被軍隊的人派車接走了,顧銘鋒倒是沒有跟著一起走。
人來的急,駱昀軒沒來得及跟任何人說,哪怕是他的好兄弟,他走的時候也睡得很香。
來的人也沒說到底是因為什麼,就這麼帶著他匆匆忙忙上了路。直到車子離開了海市的範圍,開車的小戰士才跟駱昀軒透了底,說是津市的一個屯發生了地震,其中以一個叫柳樹村的地方受災最嚴重。
一聽他這話,駱昀軒傻了,柳樹村?小姑娘家受災了?此時也顧不得彆的,連忙追問:“受災情況嚴重不?”卻見那小戰士欲言又止,一臉很為難的樣子,駱昀軒看他這樣心都涼了半截子。此時此刻的他真是恨不得長出雙翅膀,趕快飛到柳樹村去看看情況。
蘇貝貝一早醒來,就發現駱昀軒和姚美娜都不見了,心裡頓時有絲不自在,心裡直罵果然是狗男人,昨天才跟自己表白,今天就跟官配雙宿雙飛。可是氣過了,心裡又升起了幾分不易察覺的委屈,怨男人不是真心喜歡自己卻還要來撩撥。
可是她這些不為人知的心事卻在高遠到來後都不見了。因為他還帶來了一個消息:駱昀軒和姚美娜竟然不是一起走的。
沒等她高興,他接下來的話卻讓她變了臉色,他說男人是因為小山屯的震災被接走的。
震災?蘇貝貝心中一驚,好半晌回不過神來。此時她才想起來自己竟然因為沉迷於男女之事忘記了書中一個劇情,那就是女配因為家鄉受災重建才更巴結男主,想跟他一起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
可現在她居然把這麼重要的事情給忘記了,以至於她的家人現在生死不明。
隻要一想到家人可能會因為這場災難受傷,甚至是永遠離開,她就不能原諒自己這段時間的沉溺。
她覺得,如果這次家裡人真的因為這個原因有什麼三長兩短,她都不會再和駱昀軒這個男人有什麼瓜葛了。
小山屯的情況,她現在也不了解。可是她已經沒什麼心思再顧及這邊的情況,她隻想回去,去看看她的家人們還好嗎?
王燕聽說了這個消息後,主動來找她了解了情況。在知道她家竟然是受災最嚴重的柳樹村的後,對她安慰了一番,雖然知道是聊勝於無。
當晚,蘇貝貝就找到高遠,寫了封承情信,在心中如實陳述了她的想法和需求。高遠隊長雖然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但是在麵對她的特殊情況時,也給與了理解。
信是在三天後有了回複,雖然對於她的要求提出了批評,但是對於她提出的要求卻給與了支持,而且不是讓她一個人回去,而是讓所有人一起回去。
信裡說柳樹村的受災情況要比預計的更嚴重,現在需要更多的人前去支援。雖然文工團裡很多都隻是一般的學員,但是他們也是部隊的一份子,所以部隊現在需要他們響應號召。
收到這封回信,蘇貝貝是喜憂參半。雖然她的請求被同意了,但是她現在更擔心家裡人的情況了,信裡隻說情況比預想的嚴重,那是有多嚴重呢?到底有多少人受災呢?那些人裡麵有沒有她的父母兄妹?可是這一刻這些問題的答案沒有人能給她。
現在不像後世,信息流通速度極快,現在是一個信件加急都還要三五天才能到的時代。即使她現在心急如焚,也隻能跟著大部隊坐在回去的軍卡上。等著車慢慢離開海市,前往津市。
這時的駱昀軒還奮鬥在柳樹村的土地上,不因為彆的,隻因為他們每一分的堅持都可能會挽救一條岌岌可危的生命。
即使已經過了黃金72小時,他們依舊沒有放棄搜尋。疲憊的不止他們,還有部隊從軍犬訓練基地調來的幾隻搜救犬。人,累極了,狗,也沒好到哪兒去。即使是累得直吐舌頭,也依然跟著救援隊的戰士們在咬牙堅持著。
其實,剛到這裡的時候,駱昀軒心裡也是充滿了悲愴和震撼的。他這輩子順風順水,從來沒遇上這樣的大災大難,即使聽說過,也從來都是以一個旁觀者的姿態去麵對的。這一次,卻不一樣了,他已經變成了一個參與者。
書本知識從來沒讓他輕視地震這種災難的殺傷力,但是直到他親眼看見那些被從廢墟中挖出來、抬出來、抱出來、背出來的受災群眾時,才有了真真切切的真實感。
看到他們的家人痛哭哀嚎,看到他們的眼睛被恐懼和無助充斥著,看到他們的家園被摧毀殆儘,看到他們經曆著生離死彆,看到他們近乎失去一切,他覺得自己也在被重塑著。隻是這代價卻未免過重了。
這幾天,絕望和恐懼近乎籠罩在每個人的心頭,大震已過,可是餘震還在不時侵襲著這些可憐的受難者。由於交通閉塞,除了最先一批徒步進村的軍人,外麵的救援部隊依然進不來,還是後來道路被疏通的時候,才陸續有各地的救援部隊前來支援。
在此之前,活下來已是不易,更不要說是健康地活下來。因為大家都知道大災過後,基本就伴隨著大疫。就以現在柳樹村的情況來看,被救出來的人很有可能不是死於地震,而是死於疫病。這讓那些幸存者每天都活在無儘的恐懼之中。
失去家人、失去家園的巨大悲傷已經讓他們的內心幾乎承受不住任何一點刺激,但是眼下卻又麵臨著生死困境,讓許多人在日後的生活中都伴隨著難以治愈的心理陰影。
駱昀軒心裡的壓力也很大,但是他不能表現出來。他沒有難過和悲傷的時間,隻想把每分每秒的時間都利用好,把那些被掩埋在廢墟中的人,或者遺體,早些救出來。因為他們不管是死是活,他們都是一個家庭的成員。早日讓他們回到自己的家,是他們這些軍人義不容辭的責任。
他過來的第二天,柳樹村就來了一支醫療團隊,姚美娜居然也參與其中。不過讓他吃驚的是,她一反在海市的姿態,居然也很積極地參與到了救援任務中。
醫療團隊的到來,相當於是在這些人的心上打了一針強心針,大家仿佛都看到了勝利的希望。受災群眾臨時居住的營地裡終於漸漸有了幾絲生氣,大家的臉上終於不再隻是一臉苦相。他們的眼神中終於有了希望的光。
駱昀軒這兩天卻不好過,因為他親手帶著人挖出了兩名受災群眾的遺體。一具是胡家的□□,一具是蘇家的蘇富貴。
因為姓蘇,駱昀軒當時就多問了一嘴,卻不想竟然真是蘇貝貝的親戚,按輩分算是堂弟來著。本來還擔心小姑娘知道了會難過,但是等他打聽到一些詳情後,就覺得自己想多了。
但是人已經沒了,他也不會再去置喙什麼,畢竟人沒了,是好是壞也都煙消雲散了。
蘇貝貝的大伯一家來認領的時候,哭得卻是挺真情實感的,他母親險些暈過去,他父親的臉色也很不好看。能看出來也是勉力控製才沒有老淚縱橫。
可是他們這一家人卻是這時候才意識過來自家老娘不見了,那幾天他們都隻顧著找失蹤不見的兒子,卻忽略了同樣不見的老娘。
駱昀軒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沒忍住心下暗歎:這娘老子怕不是親的,兒子才是親的。但是也沒有閒下來就帶著人又去尋了。
正當他要往夫妻倆提供的地方去尋時,卻迎麵和回來喊人的隊友撞上了,就聽他說蘇家小兒子為了救自己娘和媳婦兒,被石塊一起壓在了地下,據鄰居說三人已經被困了兩天兩夜了,他們也是在被救出來的時候才有了機會說出來的。不然怕是這一家三口就要一直被埋在下邊了。
一聽這話,駱昀軒自然是顧不上遲疑,連忙牽上搜救犬,帶上工具,就跟著那隊友一起趕往了蘇家。
一路上,他的心裡七上八下的,就怕蘇貝貝的親人有個好歹的。由於時間緊迫,沒一會兒他們就到了事發地。
看著麵前倒塌的房屋和依然樹立著的幾根木頭柱子和房梁,加上遍地的廢墟和一些家具的殘骸,駱昀軒的心裡有些害怕起來。就以他這幾天的救援經驗來說,蘇家這情況不是很好處理,彆說現在就下去救人,就是地麵上的殘渣清理都是一個不小的工程。
但是他知道自己要以救人為優先,所以在和隊友短暫的商量過後,他們就統一了救援的策略。
由他的隊友派挖掘機先儘量把地麵清理出來,隨後由他深入地下進行救援。因為知情群眾已經說了,確認人在地下,而非地上。這樣的情況稍微比他們預想的要好上一點。
因為情況緊急,部隊派了兩台挖掘機,在共同作業近五分鐘後,才將將把滿布瘡痍的地麵給露了出來,隨後小隊成員就一起上去,徒手對地麵上的殘骸進行清理。
三條人命,大家的心裡都很焦急,生怕晚了一秒,這些鮮活的生命就消逝了。
好在令人欣喜的是,就在他們快挖到地平麵的時候,隱約從底下聽到微弱的呼救聲,那一聲聲的救命就像雞血一樣打在了他們幾人的身上,讓他們疲憊的身心,一瞬間充滿了活力。幾人顧不上自己沾滿泥汙的手指,哪怕它們有的還因為被廢墟裡的殘渣、砂礫劃破而流出了鮮紅的血液。此時的他們隻有一個信念,就是救人,儘可能多救人。
又是一段時間過去,幾人終於挖出了僅一人可進入的洞口,從洞口往下看,一下子就看見了那被困的三人。
現在這種情況,對於幾人來說都是喜憂參半,因為他們可以派人下去救援,但是這地麵卻隨時有因為餘震而塌陷下去的可能,可是考慮到被困人員已經被困多時,最終他們決定冒險救人。
通過洞口,看到下麵三人僅是麵容憔悴,暫時沒有生命危險的樣子,駱昀軒心裡鬆了口氣。
接下來就是下去救人的事情了。本來事先已經商量好,可就在駱昀軒要下去的時候,卻被小隊隊長攔住了,男人年紀三十來歲,端著一張不苟言笑的臉,開口卻是真情實意的勸說:“小駱,還是我下去吧,我好歹結了婚,還有個兒子。你小子還沒結婚呢。這下去要是一個弄不好就出不來了,還是我下去吧。”說著就推了一把駱昀軒,想把人推開,自己下去。
可是駱昀軒卻沒有順勢後退,隻是一臉認真,雙眼一瞬不瞬地盯著隊長,裡麵除了有堅決,還有不計生死的決絕,沉默了大概有一分鐘才開口:“隊長,不管是於公於私,我都要下去。你剛剛也說了,你還有個兒子。我不會讓你的兒子承擔失去爸爸的風險。更何況這底下的是我喜歡的姑娘的家人。
我這一輩子,要是結婚,就是跟她了。”說到這裡,他竟然笑了,那笑一瞬即逝,卻灼傷了在場所有人的眼睛。
頓了頓後他才繼續:“如果我真的因為她的家人死了,我不會有怨言。但是如果我不下去,她的家人出了什麼事,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最後拜托你一件事,如果我真的出了什麼事,麻煩你幫我告訴這家的大女兒蘇貝貝,我喜歡她。”
說完,竟然趁著眾人沒反應過來的空擋,義無反顧地跳了下去。隊長耳畔此時還回蕩著他似交代遺言一般的話語,一瞬間眼眶微濕。大災大難,果然難敵世間真情。現在他隻盼著四人都能夠平安出來。
下到下麵後,在蘇家夫婦的堅持下,駱昀軒先把蘇老太托舉起來伸到了洞口處。接著是蘇母。
這兩個好歹是婦道人家,體重身量上麵都要好運送一點,輪到蘇父的時候,駱昀軒就有些吃力了,不光因為他的體重,還因為他腳受傷使不上勁,隻能憑著駱昀軒的力氣往上麵送,好在努力了兩次後,終於把人送了上去。
就在眾人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就聽隊員中有人喊:“駱昀軒,快點!!”聲音裡的焦急似乎能把此時昏暗的天空劃開一道口子。
不等眾人回神,就見地麵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塌陷,而此時駱昀軒的手才剛剛搭上他隊友的兩根手指。
一陣地動山搖後,隊員才發現自己的手空了,而他們剛剛才挖出來的洞口又重新被廢墟掩埋,就像不曾被人挖開過一般。
眾人看到這裡,均是心中一涼,有幾個年齡小的隊員當下就流下了平時不輕彈的男兒淚,就是隊長忍了又忍也紅了眼眶,隻是硬逼著沒有落下來而已。
在場的蘇家三人,也是心中一緊。
他們剛剛聽見了,把他們救出來的竟然是曾經對他們家大妮無比嫌棄的駱家小子。
而此時,他被埋在了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