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顏回到寢宮,心頭還有些不快,好在兩隻崽崽纏在她身邊,一直討好地蹭她,還露出粉嫩小肚皮任她擼。
氣不知不覺消了。
正要抱著崽崽美美上床,侍女來報:“尊主,重仙君求見。”
她臉色驟冷:“他來做什麼?”
侍女小心翼翼回道:“重仙君說他是尊主的男妾,於情於理都該來侍奉尊主。”
烏顏本要讓人轟走他,可轉念一想,且看這狗東西來做什麼?
便命令侍女將崽崽抱走,她可不想重澗雪利用崽崽讓她心軟。
“讓他進來。”
少傾,珠簾玉響,重澗雪從外麵走了進來。
他換了身便服,也是大紅色的,裁剪修身,豐腴合度,一抹金色帶扣將腰身係緊,顯得他窄腰寬肩,四肢比例近乎完美,再襯著他豐神如玉的麵容,乍一看去,恍若謫仙降世。
身後跟著兩名侍女,一人端著水盆,一人捧著乾淨的毛巾。
烏顏麵無表情地看著他,重澗雪滿麵春風,含笑道:“娘子,我伺候你沐足。”
說著從侍女手裡接過水盆,輕輕放在她麵前,而後蹲在了水盆邊上,仔仔細細地卷起衣袖。
這套動作行雲流水,不止優雅美觀,而且自然而然,看的烏顏一愣一愣地,直到他低著頭托起她一隻腳,她才吃了一驚,一腳便將他踹翻在地。
重澗雪泰然自若地從地上爬起來,仍是眉眼帶笑地看著她:“娘子可是第一次被男子伺候沐足,故而不太適應?”
烏顏眯著眼,渾身都緊繃著,仿佛一頭瀕臨炸毛的野貓。
“出去。”
侍女聽出烏顏處於暴怒邊緣,趕緊小跑過來:“重仙君,尊主不喜打擾,你還是出去吧?”
重澗雪不語,他抬頭望著烏顏,神情肉眼可見地黯然下去,語氣不解問道:“娘子,我除了修行上厲害,其餘方麵愚鈍的很,你方才臨走時明明說過要我學著如何伺候你,怎地我真的來了,你又不喜?”
烏顏沉聲道:“你這是怪我沒給你機會?”
重澗雪再不解風情也不敢說是,搖頭道:“我隻想討你歡心。”
烏顏狠狠噎住。
她哪想到他會說出如此直白的話。
重澗雪又道:“莫說伺候娘子沐足,便是為娘子端茶送水,洗衣做飯,梳發描眉,我都心甘情願去做,隻是不知娘子喜不喜歡?”
一旁的侍女聽得偷笑不已。
烏顏清晰聽見她們的竊竊私語。
“哎呀,我就說尊主喜歡主動的男人吧?你看這都半盞茶時間了,尊主還沒把人轟出去呢。”
烏顏嘴角一抽,隻聽另一個侍女小聲道:“我才不信,我覺得尊主肯定喜歡欲遮還羞的男人,太主動的男人都下賤。”
她一愣,主動的男人都下賤?那還等什麼,必須馬上將這狗男人攆出去,可話還沒說出嘴邊,就聽另一個侍女道:“不對,男人如果不主動,難道要我們女子曲意逢迎去討好他們嗎?那豈不是顯得我們很下賤?”
另一個侍女頓時語塞,支支吾吾起來。
烏顏到嘴的話頓時咽了回去。
餘光覷見重澗雪,他臉上表情若有所思,顯然侍女的對話他也聽見了。
烏顏心煩意亂,悄悄捏了個屏蔽術,侍女的聲音頓時被隔絕開來。
她很快找到理由,道:“你今日來的不是時候,本尊正要就寢。”
平日在大殿議事時,經常遇到各長老護法之間扯皮,隨便扯個理由搪塞,可是她最擅長不過的事了。
說罷她揚了揚手,重澗雪還要再說什麼,侍女笑眯眯走到他麵前,做出了請的姿勢。
第二日清晨,重澗雪早早過來,打算伺候她用早膳,她讓侍女轟走,理由:“來的太早。”
第二日夜間,重澗雪在議事大殿門口等著她,見她結束議事立刻上前跟著,一直跟到寢宮,打算伺候她沐足,她讓侍女轟走,理由:“他今天穿的長衫顏色她不喜歡。”
第三日又轟走,理由:“他今日發簪歪了,看著礙眼。”
第四日又如是,理由:“他今天左腳先踏進寢宮。”
如此下來,任誰都看得出,烏顏壓根不待見重澗雪。
可重澗雪像是感覺不到一樣,每天都來找她,不厭其煩。
慢慢地,侍女都有些於心不忍了,每次烏顏下令轟人,侍女都要小心翼翼確認:“尊主,真要趕走重仙君嗎?”
烏顏頭也不抬:“轟走,不要讓我重複第二遍。”
海棠這時蹦出來出鬼主意,對她咬耳朵道:“小姐,我覺得可以讓他給你洗腳,畢竟他名義上已經是你的人,若是不為你做點事,豈不是白擔了你男妾的身份?”
說罷她又補充了一句:“咱們魔教可不興吃白食。”
烏顏沒好氣地橫了她一眼,新婚之夜她被這臭丫頭弄得騎虎難下,被迫進了喜房,現在想起來當時一幕,還覺得有些想摳腳趾,這次休想她再掉坑裡。
“罷了,本尊還有許多奏折要批,你帶著崽崽出去玩吧。”
她一道掌風送出,將自己的婢女和崽崽,“溫柔”請出了大殿。
耳根清淨了,心情卻莫名煩躁了起來,她偷偷一個人溜出大殿,專挑無人處走。
奇怪死了,自己在魔教本可以橫著走,現在落得隻能背著人偷偷溜達,而答應娶他回來,也不過是想借機羞辱他一番,可娶回來後,看那個狗東西每天興致勃勃來請安問好,哪有一絲一毫被羞辱的樣子?
如此看來,難受的反而隻有自己?
烏顏越想越是不痛快。
她決定去看看狗東西這會兒在乾什麼?
於是她藏匿著身形,做賊般溜到了重澗雪的寢殿。
這還是她第一次來這個地方,畢竟她要“羞辱”狗東西,發誓絕不踏足他的地方。
結果一進來,好家夥!
瞧瞧這亭台樓閣,雕梁畫棟,假山花園,小橋流水,無一不精致,無一不用心,這哪是男寵的寢殿,這是皇帝的寢殿吧?
回去就狠狠批評海棠。
奇怪的是,偌大一座寢殿,竟然一個仆從都沒有,她在裡麵躡手躡腳走了半天,隻看見兩個正在挖井的男雜役。
烏顏索性不再隱藏身形,大大方方到處溜達,就在轉過一處花園時,她總算聽到了一絲動靜。
有人在刨土。
她屏住呼吸,湊近去看了一眼。
居然是重澗雪!
堂堂一個謫仙般的仙君,居然挽著褲腿,像是老農般翻土種花?!
旁邊還有一片已經種好的花圃,她偷偷圍觀了片刻,忽然生出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這院子裡的園林美景,不會都是他親手布置的吧?
旋即她搖了搖頭,覺得不太可能。
重澗雪仙君之姿,隻需動動手指頭,這些花草就會自動栽種進土裡,可此刻他像個平頭百姓一樣,親自動手翻土栽種。
圖什麼啊?
重澗雪栽好一排花苗,忽然放下鋤頭停下來,他蹲在花苗旁邊,溫柔地撫弄著嬌嫩的葉片,輕聲道:“幽曇花啊幽曇花,你們可要快快長大開花,我娘子最喜歡你們了。”
烏顏一臉震驚,幽曇花是她少時最喜歡的一種花,隻不過並不是什麼珍稀品種,又非靈草,所以她修道後便甚少再去留意這種花草,便連海棠都不知道她這個喜好。
而且,她可不記得她告訴過這狗東西自己喜歡這種花。
重澗雪又道:“等你們開花,我就帶著你們去見我娘子。今天我喂你們吃個飽,明日起,我就好幾天不能來看你們了。”
烏顏神情一動,這狗東西想去乾什麼?
這時,她不由地瞪大了眼睛,隻見重澗雪從儲物戒中取出一隻雪白的玉瓶,倒出一滴碧綠的液體,液體漂浮在空中,被他用靈力化成千絲萬縷的雨霧,精準無差地滲入了這一排花苗的根部。
花苗肉眼可見的搖了搖莖葉,就像是在歡呼道謝。
這可是極品仙露碧瑤液啊,放在修真界,有市無價,沒人舍得拿出來賣,他居然拿來滋養凡花?
烏顏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罵他暴殄天物呢,還是戀愛腦?
重澗雪叮囑完,又施展了一道屏障,而後扛著鋤頭出去了。
烏顏偷偷溜進去,盯著那排花苗,忽然來了一個主意,她取出一個極品儲物戒,此戒之中乃是一個獨立的小世界,最為適合種植各種靈藥靈草,她往地上一拂,那排花苗連土帶泥,被移植進儲物戒中了,就連重澗雪的屏障,都沒有破壞。
當真是神不知鬼不覺。
很好,不知道狗東西發現時,是什麼表情?
烏顏想著,不由地心情大好,哼著小曲回了自己寢宮。
誰知道剛坐下來,侍女就來回稟道:“重仙君送來了禮物。”
“什麼禮物?”
“一籃子花,還有一隻錦盒。”
烏顏一聽見是花,莫名心虛,馬上道:“不收,讓他走。”
“重仙君說,尊主若是不收,他便一直等在殿外。”
“行吧,收下,讓他走人。”
片刻後,侍女提著花籃和一個錦盒進來。
花籃放在案頭,錦盒則被侍女雙手捧著遞了過來:“尊主,重仙君說,錦盒必須你親自打開,他的心意都在錦盒之中,尊主一看便知。”
烏顏伸出去的手,如觸電般收回,袖子一抹,將錦盒收入了隨身儲物戒中。
“知道了,你們下去吧。”
“尊主不打開看看嗎?重仙君看起來很焦急。”侍女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烏顏掃了她一眼,這狗東西來的頻繁,就連自己的侍女都開始對他心軟了。
煩人。
她板著臉:“你們到底是誰的侍女?”
侍女吐了吐舌頭:“奴婢當然是尊主的侍女。”一溜小跑走開了。
真是,跟著海棠一起廝混,都變得沒皮沒臉了。
次日,重澗雪沒有出現,烏顏沒在意,接下來一連三天,重澗雪都沒出現,烏顏總算想起了那天他說過的話。
“重澗雪去哪裡了?”她問侍女。
誰知侍女一臉雀躍:“尊主,你終於要召見重仙君了?”
烏顏翻了個白眼:“本尊是問,他去了何處?”
侍女小跑著出去打聽一番,回來稟報:“尊主,重仙君哪也沒去,他老老實實呆在自己的寢殿裡。”
烏顏有些怪異,莫非這狗東西看出來自己煩他,終於決定不來糾纏了?
如此又過了幾天,重澗雪就跟消失了一樣,一點動靜都沒有。
烏顏從魔教事務中抽身出來,得空時忍不住問了一句:“重澗雪還在自己寢殿裡?”
“是啊尊主。”
“他在乾什麼?”
“奴婢也納悶呢,聽說重仙君閉門不出,就連仆從去送飯,他也沒開門。”
堂堂一個仙君,莫說幾天不吃飯,就是幾年不吃飯,也餓不死。
烏顏便沒再詢問,伏案繼續看沈玉淵呈報上來的折子。
可沒看幾行字,她忽然氣悶不已,騙自己的是這狗東西,鬨得天下皆知要嫁給自己的是這狗東西,現在一聲不吭躲起來的還是這狗東西,真以為自己沒脾氣?
還是說他閉門謝客是假,實際上背著自己偷偷跑回了雲霄宗?
烏顏立刻忍不住,丟下堆積如山的折子溜去了重澗雪的寢殿,她沒有進去,站在外麵感知了一番,狗東西居然沒有走,真的躲在寢殿裡。
隻是——她神色忽然一變。
重澗雪氣息不穩,受了重傷。
她甚至從空氣裡感知到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寢殿被他布置了陣法,可血腥氣還是泄露了出來。
出了什麼事?誰能傷了他?
重重疑團湧進腦海,烏顏在殿外踟躇片刻,終是沒忍住走了進去,她悄無聲息來到重澗雪休息的房間,遁了進去。
可裡麵的情形讓她更加吃驚,他臉色蒼白地躺在榻上,胸口染著血,已然昏迷了過去。
她立刻釋放出一道靈力,在他身上過了一圈,不是裝的,真的受了傷,且傷及了肺腑。
烏顏暗暗咬牙,這狗東西莫名其妙在自己的地盤受了重傷,傳出去還得了?雲霄宗豈不是要說自己仗勢欺人?
她趕緊從儲物戒中找出自己私藏已久的極品靈藥,有些肉痛地喂他吃了三顆。
直到重澗雪氣息平穩了下來,她才鬆了口氣。
正打算離去,忽然傳來一道輕微的腳步聲,烏顏猛地扭頭。
“誰?”
房門被推開,一名老嫗杵著拐杖緩緩走進來。
竟然是狸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