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輪到狐雪玉傻眼了，跪在地上，跟條做錯事的小狗似地扭來扭去。
抬頭看她一眼，又看一眼，再看一眼，越看越是汗流浹背。
烏顏笑吟吟道：“男兒膝下有黃金，狐公子怎麼突然行此大禮？”
狐雪玉渾身一抖，總覺得這笑容瘮得慌，一個不慎可能真的要斷三條腿。
他果斷說道：“金子哪有娘子珍貴，天底下所有黃金加起來也不及我娘子一根毫毛。”
烏顏眼睛一眯：“少給我說廢話。”
狐雪玉渾身又是一抖，忽然覷見牆角放著他娘子的寶劍，遂膝行上前捧起寶劍，又膝行來到烏顏麵前跪好，雙手捧起寶劍呈上。
“娘子，我錯了。”
“哦，錯在哪了？”
狐雪玉深知這伸頭是一劍，不伸頭還是一劍，索性理直氣壯地說道：“錯在為了纏住娘子不擇手段，不止自己帶頭欺騙娘子，還聯合崽崽欺騙娘子。”
烏顏眼神微微一頓，她倒是沒料到他承認的這麼痛快，一時之間，居然有點語塞。
“我們天天在一起，你纏住我做什麼？”
也不知這句話觸動了狐雪玉哪根神經，他忽然抽了抽鼻子，眼圈緊跟著開始泛紅。
“我想纏住娘子，讓娘子沒時間修煉，這樣娘子就不會丟下我離開絕仙境！”
烏顏呆住了。
兩個崽崽也呆住了，大崽扯了扯烏顏的裙擺：“娘親，你不要爹爹，那要我和妹妹嗎？”
二崽哇一聲哭出來：“我要娘親，也要爹爹！”
烏顏一聽小孩哭就頭皮發麻，趕緊抱起兩個小家夥哄了哄，接著抱著他們出了門，狐雪玉剛要起來，就被烏顏回頭瞪住。
“你給我繼續跪著。”
兩隻崽崽趴在她肩頭偷偷看著狐雪玉，忽然一起衝他發出無聲的口型：“爹爹，你學我們哭哭，娘親就心軟了。”
狐雪玉眨了眨眼。
等烏顏把孩子送到隔壁鄰居家返回房間時，狐雪玉正用袖子抹淚。
“你哭什麼？”
狐雪玉抬起淚水打濕的臉，可憐兮兮問道：“娘子，你是不是不要我和崽崽了？”
烏顏皺眉：“何出此言？”
“你一心想著修煉，不就是打算修為突破後離開絕仙境嗎？”
“我那日告訴過你，便是離開絕仙境，也不會丟下你們。”烏顏頓了頓，又補充道：“我說話一向算話。”
哪知狐雪玉哭的更厲害了：“娘子，我不想你離開。”
烏顏也不知這狗男人發什麼神經，自己都保證了居然還哭哭啼啼個不停。
她隻會殺人，哪會哄人？
狐雪玉哭了一會兒，忽然抬頭問道：“娘子你是不是外麵有人，所以那麼急著出去？”
烏顏臉色一黑：“胡說八道什麼？我出去是為了找重澗雪那個王八蛋報仇雪恨。”
她不提重澗雪還好，一提狐雪玉哭的更厲害了。
“嗚嗚嗚娘子，你之前不是說過和他打了一架，將他已經殺了嗎？為什麼還要出去找他？難道他的屍體都比我重要嗎？”
烏顏：“……”
吃醋吃到這個份上也算是個人才。
“此人陰險狡詐，我擔心他沒有死透。”
狐雪玉哦了一聲，接著又哇地哭了起來：“這麼說，他還是比我重要，是不是？”
烏顏：“……”
她臉色更黑，故意道：“是吧，畢竟讓我這麼惦記的仇人隻有他一個。”
狐雪玉呆了呆，忽然淚水吧嗒吧嗒掉，嘴唇哆嗦著，哭的幾乎接不上來氣。
“嗚嗚、我就知道你心裡有彆人嗚嗚嗚嗚嗚嗚……果然是的，你不要我和崽崽了嗚嗚嗚嗚——”
烏顏傻眼地望著他。
他哭的越來越傷心，淚水仿佛不斷線的珠子，順著他白皙的臉頰瘋狂滾落。
她開始還呆呆看著，想不通他為什麼能因為這樣一件小事就哭的肝腸寸斷，過了會兒心裡忽然有點不舒服，說不出來是哪裡不舒服，就是覺得莫名難受，這狗男人的淚水像是有毒一樣，讓她渾身上下都難受。
“不許哭了。”
她低低斥了一聲，狐雪玉偷偷看她一眼，哭的小聲了點，但還是沒止息，仍是一下一下地抽噎著，肩膀也跟著抖動。
烏顏又道：“說了不許哭。”
狐雪玉咬著嘴唇看著她，倒是沒發出哭泣聲了，隻是淚水還是從眼角不停流淌。
烏顏心煩意亂，忽地去床頭拿了自己的手帕，待要說些軟話，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隻得板著臉道：“過來。”
狐雪玉馬上爬了起來，屁顛屁顛地湊到她麵前。
“娘子——”
烏顏覺得他如果有尾巴的話，像極了條小狗。
她發愁地瞧著他，這男人不止手無縛雞之力，還動不動就哭鼻子，真是……她滿腦袋都是問號，自己究竟是怎麼上了他的賊船的？
她將手帕遞過去：“擦掉。”
狐雪玉麵上一喜，卻磨磨唧唧不肯接：“娘子你不給我擦嗎？”
烏顏翻了個白眼：“你見過哪個夫君讓娘子擦眼淚的？”
狐雪玉指著自己，答的理直氣壯：“我。”
烏顏：“……”
狐雪玉臉皮極厚地將臉湊到她麵前，“娘子，你看看我眼睛是不是腫了？”
烏顏看了一眼，何止腫？簡直跟兩隻桃子一樣。
狐雪玉又道：“娘子，疼，你給我擦就不疼了。”
烏顏無語至極地看著他，她恨不得再往他眼睛上砸一拳，可是這狗男人壓根不知羞恥為何物，繼續往她跟前湊，幾乎要貼到她臉上。
“娘子——”
他軟趴趴地叫了一聲，尾音拉長到烏顏汗毛倒豎，她呼地一下將手帕砸在他臉上，火燒屁股地衝出了門外。
她想靜靜。
狐雪玉抓著手帕，紅通通的眼睛裡滿是狡黠。
崽崽說的沒錯，隻要他會哭，他娘子就會心軟。
以前用劍鞘砸他，後來用拳頭砸他，現在都開始用手帕砸了，真的是越來越溫柔了。
他噗呲噗呲地偷笑了起來。
這天，烏顏沒有出門。
晚上，她洗漱完回到房間，發現自己的床已經被狐雪玉占據了半邊。
“滾下去。”
狐雪玉麻溜地滾了下去，接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打好了地鋪，然後在烏顏目瞪口呆中鑽進被窩。
“娘子，晚安。”
他蒙上被子，閉上眼睛，下一秒就發出了平穩的呼吸聲——睡著了。
烏顏張了張嘴，原地淩亂。
這狗男人為了不被自己趕出房間，真是有夠拚的。
次日她醒來，卻沒見到狐雪玉，房間地麵上收拾的乾乾淨淨。
她睡眼惺忪地坐起來，雙腳踩住地麵——奇怪，腳下麵軟軟的，她使勁兒踩了踩，真的是軟的。
“啊——”
她猛地跳了起來，被踩住的人揉著眼睛坐起來：“娘子，你怎麼了？”
烏顏氣急敗壞：“你為什麼睡在床腳下？”
狐雪玉縮了縮脖子，有些怕又有些不怕死地道：“娘子你也沒說不準睡在這裡。”
烏顏被氣得腦袋發懵：“那你為什麼非要睡在這裡？”
狐雪玉又縮了縮脖子，變得小小聲：“因為床腳下離你最近。”
烏顏滿肚子火一下子煙消雲散，她愣愣地看著他，忽然說道：“我喜歡你，自然就會喜歡，不喜歡你強求也沒用。”
狐雪玉臉色一變，眼神瞬間黯然了下去，整個人就像是從招搖快活的開心果變成了霜打的的茄子。
烏顏微感不安，其實她也沒有不喜歡，隻是到底當慣了高高在上又我行我素的魔尊，忽然被個人黏著不放，未免覺得束縛。
這句話是想警告狐雪玉，不要太過分。
此時看著狐雪玉失魂落魄的樣子，她意識到自己這句話有些重。
房間一時陷入寂靜。
就在烏顏受不了這種氣氛想要走出房間時，狐雪玉忽然開口道：“我知道。”
烏顏驚訝地望著他。
他又道：“我要是不死纏爛打，不就一點機會也沒有了？”
烏顏暗地鬆了口氣，甚至還覺到一點點小小的竊喜。
如果狐雪玉因為她這一句話就放棄，那她會對他很失望。
她偏開臉道：“我餓了。”
狐雪玉頓時眉開眼笑起來，飛快地卷好鋪蓋，與她並肩往外走，走到門口時，烏顏感覺他在偷偷摸摸牽自己的手。
她猶豫了下，主動握住了他的手。
狐雪玉馬上看了她一眼。
接著又低頭朝著他們握在一起的手看一眼，像是有點不敢置信。
等確認這是真的時，他整個人仿佛變成了一隻得勝的公雞，昂首挺胸，鬥誌昂揚，走路的步伐都像是隨時隨地會蹦跳起來。
烏顏眼角餘光將一切儘收眼底，不知不覺揚起了唇角。
然後，她臉色怪異地喊住他：“等等。”
狐雪玉停在大門口，摸不著頭腦：“娘子怎麼了？”說話時他還刻意加重了握手的力度，像是生怕她要反悔將手抽回去。
烏顏幽幽道：“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狐雪玉不明所以：“什麼？”
烏顏幽幽道：“我們好像還有兩個崽崽。”
狐雪玉嘴巴慢慢張大，懊惱地拍了下自己腦門：“噢，我居然忘了崽崽，對不起娘子，我這就去叫他們起床。”
他戀戀不舍地鬆開手，朝著崽崽的房間小跑過去。
烏顏望著他背影，唇角上揚的弧度慢慢加深，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
忽然覺得這感覺挺好的，有個人因為她回握住他的手，就高興地忘乎所以。
若是她再對他好一點，他豈不是要高興得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