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朗從沒像現在這樣期待開學。
林舒望走後,他很快又陷入了昏睡。不知道是藥的原因,還是病的特性,他之後都沒有再燒起來。等到了第三天,他已經完全康複了。
完全康複後,他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有什麼東西從他身體中剝離出去,就像仙俠小說中使用了洗髓丹,洗去一身汙穢,便是冰肌玉骨了。
這些對於蘇雲朗來說,都不重要的。他真正在意的是,林舒望離開後,就消失了一樣,自己再沒聯係上他了。
他後知後覺的感到有些奇怪。
林舒望不受他奇怪體質的影響,能夠準確的找到他的住處,知道他的狀態似乎對他的一切了如指掌。
但他隻有通過企鵝號才能聯係林舒望,當這唯一的渠道被掐斷後,就會陷入斷聯的困境。
蘇雲朗想將欠林舒望的那頓飯補上,但是消息發出去後便沒有回音,如同石沉大海。
剛開始,他還可以用“林舒望有彆的安排”這個理由來安慰自己。但等了幾天,仍然沒有回複,甚至林舒望始終沒有登錄過賬號,這些都讓他感覺到不安。
他也想直接去找林舒望,但他毫無方向。如果要找的話,範圍是整個江城。這樣的行為毫無意義,像是大海撈針。
他隻能將希望全都押在企鵝號上,日複一日的給林舒望發“早安”“晚安”。
這樣杳無音訊的日子又持續了一個多月,林舒望的頭像一次都沒有亮起,直到……
他的生日。
蘇雲朗不過生日。
對他來說,這一天與一年中其他的364天都沒有任何區彆。
但今年,他卻抱有一些不切實際的期待。
如果林舒望知道自己的住址,那應該會知道自己的生日吧。
所以,當林舒望頭像亮起的時候,他雖驚喜,卻並不意外。
聊天框一直顯示“正在輸入中……”。但過了很久,蘇雲朗都沒有收到任何消息。
他小心翼翼的試探了一下,聊天框中的提示消失了,之後又快速的閃了一下。
蘇雲朗收到了林舒望的回信。
“阿雲,生日快樂。”
看著這六個字,蘇雲朗感覺自己心跳加速,手心冒出了汗珠。
他手指翻飛,在聊天框裡劈裡啪啦的打了一堆亂七八糟的內容。
他想要問林舒望是怎麼知道自己生日的,想要問林舒望有沒有看見自己的消息,想問林舒望這段時間到底去哪了。
想說的內容都已經輸入到聊天框中了,但在點下發送的一刻,他還是遲疑了。
他有看了眼自己寫的內容,然後毫不猶豫的按下退格鍵。
蘇雲朗隻回複了兩個字。
“謝謝”。
林舒望的頭像很快又暗了下去。
蘇雲朗仍是像之前那樣,每天給林舒望發消息。不過他的心卻安定了不少,那簡單的六個字,像是一顆定心丸。
蘇雲朗堅定的認為,林舒望不是要離開自己,而是真的有什麼彆的事情。
開學考試那天,蘇雲朗歡欣鼓舞的回到了學校。想到很快就能與林舒望見麵,他就抑製不住的興奮。
教學樓的走廊站滿了人,都是臨陣磨槍的學生。
嘀嘀咕咕背誦的聲音傳進了蘇雲朗的耳朵。
“普朗克常量。”
“普什麼來著。”
“嗯,普朗克常量。”
“什麼常量來著。”
“普朗克常量,普朗克常量,普朗克常量。”
“好了,記住了,□□……敞亮!”
……
在教學樓中快速穿梭的蘇雲朗,顯得與他們格格不入。
蘇雲朗不知道林舒望在哪個考場,隻能用最原始的方法……
一個教室,一個教室的找。
一直到第七間教室,蘇雲朗才在考生名單上找到林舒望的名字。
激動的情緒隻存在了一瞬,便被澆滅了。
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寫有林舒望名字的那一行被劃掉了。
各個考場的監考老師和學生都已經開始陸陸續續的往教室走了。
蘇雲朗攔下七考場的監考老師,指著考生單問道:“老師,這個名字怎麼被劃掉了?”
監考老師看眼蘇雲朗,又看了看手表,有些不耐煩的回答道:“就是不來考試的意思,還能是什麼意思?”
“這個考試不是很重要嗎?”蘇雲朗往邊上錯了兩步,完全堵住了教室門的入口。
老師將眼鏡往下拉了一下,視線從眼鏡上射了過來:“都複習好了?就來關心彆人。人家說不定已經有更好的出路了,轉學,出國……這跟你有什麼關係,快回自己的考場去。”
在聽見“轉學出國”這四個字後,蘇雲朗的麵色瞬間變得慘白,老師後麵的話他都沒聽見,魂不守舍的往回走。
迎麵走來的那人行色匆匆,兩個人直接撞在了一塊。
蘇雲朗歉意的點了下頭,往邊上錯了個身,繼續往前走。
“主任?你剛才說校外考場……”
校外考場?
蘇雲朗腳步一頓,轉頭看了剛才那人一眼。
是高二年級的教導主任,正在和電話那頭的人確認著什麼。
蘇雲朗悄悄的往前湊了兩步,對話的內容逐漸變得清晰。
“校外考場的時間一定要和校內的同步,還有那個什麼……”主任看了眼手中的名單:“哦,林舒望,他情況特殊,但高考不會因為情況特殊就延長考試時間,讓他自己克服。”
蘇雲朗的眼神逐漸恢複了光亮。
雖然不知道林舒望有什麼事情,被安排在了校外考場,但應過兩天就能再見到他了吧。
再等兩天,隻用再等兩天,一定就能見到了。
帶著這樣的念頭,蘇雲朗看著日曆上的數字從一變到二再變到三,終於到了分班表貼出的那天。
“怎麼會沒有?”蘇雲朗清北班的名單裡找了三遍,都沒有找到林舒望的名字。以林舒望的成績,應該排在第一個才對。
沒關係,發揮失常也是有可能的,二班,二班一定會有的。
蘇雲朗耐著性子把第二張表看完了,還是沒有林舒望的名字。
他破罐子破摔,接著往下看。
他在第三張的中間看到了林舒望和自己的名字挨著,鬆了口氣,甚至還有點小竊喜。
可以和林舒望一個班了。
不對,林舒望怎麼可能和我一個班,我那個成績……不說也罷,林舒望怎麼會……
統計錯了?
蘇雲朗順著林舒望的名字看過去,語文75,數學75,英語75,理綜150,文綜150。
……
蘇雲朗腦子裡瞬間浮現出兩個字——控分!
為什麼要這麼控分……
為了和自己一個班?
蘇雲朗搖了搖頭,將這個離譜的念頭甩出去,嘴角卻控製不住的向上揚起。
進入新的教室,蘇雲朗沒有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林舒望,卻看見了一張似笑非笑的臉。
安歌坐在第二排,衝著蘇雲朗點了一下頭。
聽說他家中出了些事情,孟平也因為一些亂七八糟的事進去了。正常人多少都會受到些影響,但安歌卻和沒事人一樣。
蘇雲朗覺得他的笑容十分刺眼,帶著明顯的挑釁與嘲諷。
蘇雲朗冷笑一聲,直接從安歌身邊走過,沒有再分給安歌多餘的眼神。
班裡還有不少熟人,鐘紹輝也分到了這個班,蘇雲朗衝他點了下頭,坐到了鐘紹輝的斜後方。
班上的座位已經快坐滿了,蘇雲還是沒看到林舒望,他把手機中的分班表調出來。第無數次確定自己沒有看錯,也沒有出現幻覺。
上課的鈴聲落下,班上同學陸陸續續坐好。
蘇雲朗看著教室門的方向,自嘲的勾了勾嘴角。
自己怎麼就那麼肯定林舒望一定會來的。
蘇雲朗將視線收回來,看向攤開的課本,一行行的文字,越看越像催命的符咒。
兩聲敲門聲過後,教室門被推開了,蘇雲朗聽見了自己朝思暮想的聲音。
“不好意思,我遲到了?”
在看到林舒望的狀態後,蘇雲朗感覺心頭的喜悅蕩然無存。
林舒望的樣貌沒什麼變化,周身的氣質也與之前並無不同,隻是……
左臂和左腿都打著夾板,他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的狼狽,他的臉色有些紅,額頭上還有些細密的汗珠。
班主任揮揮手,讓他趕緊進教室。鐘紹輝迎了上去,架著林舒望往教室內走。
蘇雲朗想要站起身,椅子與地麵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
林舒望看向他的目光與之前並沒什麼不同,但蘇雲朗卻忽然感覺到了一陣惡寒,他將椅子挪了回去,麵色灰暗的沒有動作。
看著林舒望一步步向自己走近,蘇雲朗感到一陣無形的力向自己壓過來,他悄悄的攥緊了拳頭,克製住自己想要逃跑的念頭。
之前的一切都聯係起來了。
從自己家出去之後,林舒望應該是經曆了什麼,也因此受了傷。
換句話說,他不是不受影響,隻是體質有些不同。
林舒望就像是一座沉睡的火山,自己的每一次接近會為他增加一些壓力,但地麵是看不出來的,無論什麼時候看過去,都是寧靜安詳的。但當這種壓力積攢到一定程度,所爆發出的力量,足以摧毀一切。
林舒望可能也猜到了這些,或者僅僅是怕自己擔心,才一直沒有任何消息。
但無論是哪一種,他現在都不敢再接近林舒望了。
林舒望的聲音在他身側響起:“阿雲,你坐裡麵吧,我不太方便。”
他還是叫自己阿雲,隻是……
見蘇雲朗沒有反應,林舒望又重複了一遍:“阿雲,你坐裡麵吧。”
蘇雲朗張了張嘴,忽然覺得話語是那麼的無力,他機械的搖了搖頭,看向林舒望的眼神帶著乞求。
林舒望歎了口氣,往回走了兩步,坐到了蘇雲朗前麵的位置。
上課,下課,放學。
蘇雲朗一上午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窗外的陽光很好,蘇雲朗的心中卻隻有陰霾。
林舒望在鐘紹輝的一點點向門外挪去。
看著林舒望的背影,蘇雲朗感覺自己的心猛地揪了一下,他不自覺的站起身,跟了上去。
“你怎麼弄成這樣?”鐘紹輝架著林舒望往前走,周圍的同學不住的回頭看著。
“算是……大自然的饋贈吧。”林舒望的聲音很輕,語調微微上揚。
任誰聽了都隻會覺得這是一句玩笑話,蘇雲朗卻覺得一陣寒意從背後蔓延至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