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發現接近自己的人會倒黴,蘇雲朗便不再奢望能有人陪在自己身邊。
能夠不傷害到身邊的人已是萬幸,又怎麼敢去期待旁的。
第一眼見到林舒望的時候,他便覺得林舒望似乎與旁人不同。但具體是哪裡不同,他也說不出來。
第一次見麵,他便幫林舒望解了圍。
看到林舒望與自己同樣的校服,他是心裡是高興的。隻是,在林舒望靠近自己的時候,他想到了自己的體質,落荒而逃。
之後的事情,就像夢境一樣。
林舒望轉到了他們班上,成為他的同桌。
對甜蜜夢境的眷戀,讓他做出了十分卑劣的決定。
自己沒有趕走貿然接近的林舒望,默許了他的接近。像是一隻躲藏在暗中的老鼠,卑微的觀察著林舒望對自己的善意,貪婪的享受著林舒望的維護。
既然是夢境,便總有醒來的一天。
鐘紹輝被送進校醫院的那一刻,他就清楚的知道,這個像七彩肥皂泡一樣的夢境,被殘忍的現實戳破了。
果然,林舒望整節體育課都在偷偷打量著自己,他可能也覺得自己是怪物吧。
好在,整個下午都相安無事。
但到晚上放學的時候,詛咒似乎又顯現了出來了。
自己不在意旁人怎麼議論這件事,隻想看看林舒望的反應。
不出所料的,他的天使,他的月亮,也選擇離他而去。
蘇雲朗以為林舒望第二天就會搬離現在的座位,坐到離自己遠一些,再遠一些的位置,之後也不會和自己有什麼交集。
令他意外的,林舒望並沒有調換座位,甚至還給自己帶了早點。
雖然因為體質的問題,他不敢收。
但這一切似乎都表明,林舒望是與旁人不同的。
蘇雲朗感覺,有什麼東西被點亮了。
一切都沒有變化,隻是蘇雲朗悄悄的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林舒望的身上。
他小心翼翼的不敢讓彆人發現,也不敢靠近林舒望一點點。
他貪戀著林舒望帶給自己的溫度與光明,又怕離的太近,這一點點的光明就會完全熄滅。
鐘紹輝傷的確實不嚴重,沒過兩天就又和之前一樣生龍活虎了。不過,他開始有意無意的躲著蘇雲朗。
蘇雲朗對此並不在意,他感念鐘紹輝的熱心腸,也理解他的趨利避害。這樣的人,這些年他見過很多,沒什麼好稀奇的。
鐘紹輝在課間叫林舒望到教室外說話,蘇雲朗鬼使神差的跟了過去。
林舒望的個子不算矮,但還是比鐘紹輝矮了半頭。加上鐘紹輝體格比較大,蘇雲朗在後麵,隻能隱隱約約的看到一點林舒望的衣角。
鐘紹輝是天生的大嗓門,即使是離的有一段距離,蘇雲朗還是能清楚的聽到他們在說什麼。
鐘紹輝吞吞吐吐的支吾了半天,才說出一句話:“我……之前可能說的不對,蘇雲朗……確實有點邪乎。”
果然,又是為了這件事。
蘇雲朗深吸一口氣,像等待最後審判一樣,等待著林舒望的回答。
林舒望:“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我不信。況且,就算……”
林舒望後麵的話蘇雲朗沒有聽清,但哪怕隻聽到了前麵幾句,蘇雲朗也如蒙大赦。
他輕輕的呼出了一口氣,繼續將注意力集中到兩人的對話上。
林舒望不知道說了什麼,鐘紹輝的表情看起來有些不對。
他猶豫了半天,才有些艱難的開口:“我也是聽人說,蘇雲朗初中的同桌得了白血病,沒多久就死了。她家本來好好的,和蘇雲朗做了同桌之後,家裡很快就破產了,之後因為沒錢治病,才……”
蘇雲朗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這傳言裡的內容半真半假,沒有一句是真話的謊言是最容易被揭穿,但是這種半真半假的……
“這種事也能賴在蘇雲朗頭上?”林舒望翻了個白眼,繼續說道:“這樣算來的話,所有人都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吧。大到疫情、核泄漏,小到骨折摔跤,總有點晦氣的事情能夠沾上邊。”
蘇雲朗第一次見林舒望這樣急言令色,往日林舒望身上的遊刃有餘,冷清孤傲都不見了。
隻要一想到林舒望是因為自己才這樣的,蘇雲朗就感覺有一股暖流湧上心頭。
聽見林舒望這樣說,鐘紹輝臉上的表情明顯有些掛不住了。他剛想分辨兩句,林舒望卻已經恢複了往日的雲淡風輕。
林舒望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是好心,不過我不信這個,還是多謝你了。”
林舒望已經把台階遞過來了,鐘紹輝也就順著台階下了,不再提這個事情。
見兩人的身影消失在樓梯的拐角,蘇雲朗長吸了一口氣,壓下自己有些躁動的心,若無其事的回了教室。
林家司機今天有事,林舒望走的比平時晚了不少。
蘇雲朗裝作在桌上睡覺,一直等到林舒望出了教室才從桌上爬起來,有些不舍的看著林舒望離開的方向。
蘇雲朗走出教室的時候,整個學校便隻剩的高三年級了。
他自己拿著包往外走,從樓梯轉過來時,看見兩個人在角落中竊竊私語,其中一個似乎是他們班的孟平。
蘇雲朗向來不喜歡多事,本來已經繼續往下走了,卻聽見他們提到了林舒望。
他心下一動,又重新回到剛才的位置,想聽聽看看這兩個人在談論些什麼。
蘇雲朗打量著站在孟平對麵的人。
校服拉鏈敞開著,露出穿在裡麵的名牌。鞋子是最新發售的限量款,手表表盤內的星鑽,亮的可以閃瞎人眼。
這樣的打扮,在隔壁貴族學校十分常見,但放在江城一中這種公辦學校,便顯得尤為引人注目。
蘇雲朗想起來了,這人似乎是一班的班長,安歌。
聽說家裡十分有錢,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要到江城一中來上學。
一班的同學對這位班長評價很是不錯。
說他有錢,為人和善,還有一副校草級彆的好長相。
安歌是笑著的,隻是他的笑不達眼底,更像是一種偽裝,麵具下是隱藏的危險。
兩個人將話題轉向了蘇雲朗。孟平帶著些諂媚的笑,和安歌講最近班裡的流言,時不時再添油加醋的評價上幾句。
“天煞孤星……有意思。”安歌雙臂環在胸前,右手手指一下一下的輕點著左臂。
孟平附和道:“可不是,那個蘇雲朗可邪門了,聽說他初中……”
安歌打斷了孟平之後的話:“你說,像他這種人,要是有人拉他一把。”
聽安歌這樣說,孟平明顯愣了一下,之後又換回了之前諂媚的笑:“那他必然感恩戴德,安總真是好心,隻是……”
安歌臉上的笑容僵住,他無視孟平之後的話,繼續說道:“一直渾渾噩噩的生活在黑暗中有什麼意思,當然要讓他見一見光明,至於見過之後嘛……便從哪來的,回哪裡去吧。老鼠臭蟲,便應該一輩子待在陰溝裡才對。”
安歌說完最後一句話,孟平的情緒變得有些不對。他的拳頭逐漸握緊,麵上卻絲毫不敢帶出來,仍是和剛才一樣隨聲附和著。
“這一定是一出出色的戲劇,英雄救美的英雄,便由你來扮演吧。”見孟平十分上道,安歌的大筆一揮,就將他的角色定了下來。
聽安歌這樣說,孟平明顯有些猶豫。他看了看四周,確認周圍沒有人後,才小聲說道:“安總,那蘇雲朗可是天煞孤星,要是我太過接近他,恐怕……”
安歌眼神中透露出一絲不耐煩,他摘下手腕上的手表,扔到孟平懷裡:“這塊表我戴的時間長了,送給你了。”
孟平小心翼翼的將表放到兜裡,忙不迭的點頭,哪有之前半點猶豫的樣子:“安總聖明,我都聽你的。”
兩人似乎還要說些什麼,蘇雲朗卻已經完全失去了興趣。
他冷笑一聲,轉身往樓下走去。
秋夜的風有些冷,已經過了晚高峰的時間,馬路上車與人都不算多。蘇雲朗騎著自己的變速,穿梭在夜色之中。
孟平與安歌謀劃了什麼,他並不在意。
這些年各種各樣的惡意,他也見過不少。這次的事情似乎有些不一樣,但也沒什麼太大的不同。
他打開門,踏入那片黑暗中。
這個房子就像他的人生一樣,永遠都是黑漆漆的,永遠不會有人點著一盞燈在家裡等他。
月光從窗戶中漏出來,為黑暗的屋子帶來些許光亮,蘇雲朗看著地上的光影,突然笑了一下。
他找到了自己的光亮,或者說,他的月亮自己來找他了。
蘇雲朗突然想到,安歌與孟平似乎還提到了林舒望,這讓他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威脅。
他不在乎自己會遇見什麼,卻害怕會牽連林舒望。
害怕因為這件事,林舒望選擇遠離自己,更害怕因為這件事,林舒望受到傷害。
蘇雲朗輕輕撫摸著窗戶上月亮的倒影,小聲喃喃道:“沒關係的,這些都是小事情,我會保護好你的,我會遠遠的看著你,你隻需要永遠皎潔明亮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