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餘小魚剛洗完一堆衣服，就聽見外麵吵吵鬨鬨的，於是也走了出去。
庭院的草坪上有一群孩子，他們圍著一對中年夫妻要糖，他們夫妻倆人和藹可親的發著糖果。
“不要慌啊！一個個來，都有！都有！”
餘小魚並沒有上前去要糖，而是抱起旁邊急得哇哇大哭的小女孩輕聲安慰著，“沒事兒，沒事兒，等一下姐姐給妞妞糖果吃，妞妞不哭了，不哭了啊。”說著又摸出紙巾，輕輕的給她擦著臉上的鼻涕，然後才擦了擦沾在衣服上的，把紙巾折起來放好後，餘小魚就抱著她安靜的看著那發糖的夫妻。
過了一會兒，手中沒有糖果的大人才走了出來，他們朝著餘小魚走了過來。
“你還記得我嗎？”
正出神的餘小魚抬起頭，看見了她齊肩短發下微胖的臉頰，隱約能發現年輕時美麗的模樣，清秀的細眉映襯她眼中固執又溫柔的神情；而旁邊的中年男人也很有涵養，神色靜寧，嘴角始終掛著微笑的弧。
“年阿姨和許叔叔，我記得。”她又想了想補充著，“阿姨和叔叔都很溫柔。”
“～哈哈哈～還是小魚會說話。”她從包裡摸出最後兩顆糖果放到餘小魚麵前，“吃糖！”
“謝謝年阿姨！”餘小魚嘴角含笑的從她手心裡拿了一顆，撥開來放在妞妞眼前，一個字一個字認真的教著：“妞妞，跟我一起說：謝，謝，年，阿，姨。”
妞妞含糊不清的跟著說完，年璿婷頓時心花怒放，一臉慈愛的摸了摸她的頭，“嗯，謝謝妞妞，妞妞真棒！”餘小魚也笑著把糖放進她嘴裡，又給她擦了擦口水。
這時年璿婷看著餘小魚依然穿著開膠的鞋，磨舊的衣服，她眉眼一挑，“小魚，這裡還有一顆，你吃了吧！”餘小魚遲疑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放進口袋裡。
“謝謝阿姨。”
“嗯，你們去玩吧！我們找院長商量一點事情。”
“好的，叔叔阿姨你們慢走。”
見他們走遠了，餘小魚才回過神來，她拿出口袋裡的糖果放在妞妞的口袋裡，“妞妞，姐姐要去忙了，你吃糖的時候要慢慢吃哦！”妞妞還給了她一個燦爛的笑容。
餘小魚來到了後廚，這裡有幾個叔叔阿姨在忙著做飯，她徑直走到羅阿姨身旁，蹲下來和她一起洗著白菜。
羅阿姨也沒有勸說，隻是往旁邊挪了挪，“小魚，聽說前幾天那對夫妻又來了啊？”
“嗯。”
“看著他們很麵善啊！這幾天就來了幾次，每次都帶了一堆東西，肯定有想領養的孩子。”
“嗯。”
“唉～也就是要男孩，不然我們小魚一定會被選的。”
“嗯。”
羅阿姨轉頭看著餘小魚俊俏的側臉，又一次問著：“小魚，以前也有幾戶很好的人家要收養你，你為什麼不去啊？”
餘小魚把手中的白菜拿到眼前，不明所以的回答著：“白菜便宜又好吃，還甜甜的，羅阿姨你喜歡嗎？”
“你又打岔，阿姨正經的問你話呢！難道你還想一直呆在這裡啊？”
餘小魚沒有回答，隻是把洗好的白菜放到一旁，將有些發紅的手重新伸進水中。
今天的水有些冰涼。
臨近中午，餘小魚幫著把最後的菜盆端到食堂，從一旁拿起一個大勺，今天她負責打飯。
站在小凳子上的她，拿著大鐵勺細心的操控著。
小虎有些胖了，多打一點菜；二娃喜歡吃菜湯拌飯；小修太瘦了，多打一點……孤兒院裡的孩子大多數都沒有正式的名字，以便能更快的接受和融入新的家庭。
其實十歲的餘小魚，來孤兒院的時候已經很大了，有很多領養人會有顧慮。而且一直待在這裡，好像也不是很差，那就要先和小胖和好。
“有醋溜白菜啊！這個好吃，小魚！你可要給阿姨多打一點！”回過神來的餘小魚抬頭望去，見年阿姨和許叔叔正一臉笑著的站在她麵前。
先給他們滿滿當當的打滿了菜，餘小魚才問著：“阿姨你們事情還沒辦完嗎？”他們相互對視了一眼，看著餘小魚慈愛的說著：“我們可要多討論一下，可不能錯過了像小魚一樣的乖孩子啊！”
餘小魚含著笑點頭。
等差不多打完了菜，餘小魚正準備拿碗筷吃飯的時候，就看見小胖第五次匆忙晃悠而過，那肥胖的臉上已經熱的冒汗。
餘小魚回憶起要和小胖和好的想法，於是開口問著：“你吃飯嗎？”但是也不知道是哪裡又犯了錯，小胖用力的瞪著小眼睛罵著，“你個沒心沒肺的小醜魚，也一天到晚也不知道想些啥！”
說完就狠狠地瞥了她一下，又轉身離開，隻是那蹩腳的紅鞋子讓他肥胖的身體有些難受，但他還是繼續晃悠著。
無緣無故被罵的餘小魚沒有在意，從在菜盆裡舀出剩下的湯菜淋在飯上，雖然沒有什麼菜，但她一樣吃的很香。
她可沒有時間去彆人眼前轉悠，那還不如把菜盆洗了，然後打掃衛生，照顧孩子們。
可是事與願違，當她把最後的垃圾袋換好，準備去看看妞妞在乾什麼的時候，院長找了過來。
“小魚，你跟我來一下。”
“噢。”
餘小魚跟在院長後麵，院長身體不太好，所以上樓時走的很慢，走到院長辦公室門口時，院長示意她推門進去。
坐在沙發上的年璿婷緊握著地手有些發白，“有福，要是她不同意怎麼辦？”
年有福安撫著：“不會的不會的，院長不是都說小魚一定很喜歡你呀。”
“可是……”
～吱
餘小魚進門就看見沙發上有些緊張的兩人，她有些疑惑。
而年璿婷見她一進來，就趕緊站了起來，原地躊躇著。
“年阿姨，您們這是？”
她走到餘小魚麵前蹲下，看著小小年紀就被迫長大的餘小魚，心中有些酸疼，“小魚，我們想讓你成為我們的家人，我知道對你來說可能很突然，但是叔叔和阿姨真的很喜歡你，也希望……”
哦，原來是要領養自己啊！餘小魚表情變得有些麻木，也沒有聽清楚年璿婷後麵講了什麼。
而年璿婷那充滿希望和熱情聲音，逐漸變得微弱，眼神也有些黯淡，她說出了最後一句話，“你同意嗎？”
餘小魚本能的想要拒絕，但是今天情況有些突然，她還沒想好理由。
許有福走到了年璿婷身後，手放在她肩上捏了捏，於是她又握緊拳頭重新問了一遍：“小魚……你同意嗎？”
看著兩人之間的溫情和那短發下溫柔的神情，餘小魚感覺眼睛有些刺痛，她低下了頭。
一秒、兩秒……可能過了很久。
年璿婷點了點頭，吸了口氣正準備安慰餘小魚的時候，就聽見耳邊響起她的聲音。
“叔叔阿姨，能等我一下嗎？我出去一下就給您們答複。”
“啊？”
許有福用力的拍了拍她，趕緊替她答複著，“好！好！不用著急，小魚你去吧！”回過神來的年璿婷也急忙說著：“對！對！小魚你去吧！不用急著答複！”
看著重新歡悅起來的大人們，餘小魚嘴角也勾出了笑，她點了點頭轉身出去。
見她一出門，在外麵等著的小胖就趕緊過來嘲諷著：“小醜魚，還有人要領養你啊？那你還不快走，等著被我欺負啊？”
可見餘小魚直直的走下樓梯也沒有理他，小胖惱怒的瞪著那背影生著悶氣。
“叔，羅阿姨呢？”
“小魚啊！你羅阿姨在後麵休息，你去找她吧。”餘小魚道謝後，就快步走到後麵。
見羅阿姨正坐在桌子上縫著一件衣服，她拿了一個紙杯接了半杯開水，放在桌子上。
“怎麼了小魚？現在沒有活要做，你去玩吧。”
“嗯。”
餘小魚拿過一旁的針線，一邊穿著孔，一邊靜靜的陪著她。
“這小虎也太皮了，昨天縫好的衣服又開線了。”
“嗯。”
“對了，今天晚上有西紅柿炒雞蛋，阿姨給你多打一點。”
“嗯。”
“這幾天的菜都漲價了……”
聽著羅阿姨說著身邊的小事，餘小魚慢慢的穿著線，穿進去取出來，穿進去又取出來……可就那幾根針，又能待多久呢？
於是餘小魚開口說著：“我要被領養了，但還沒答應。”
羅阿姨縫衣服的動作一慢，開心的說著：“今天那對夫妻嗎？這是好事啊！你還不快去答應了！他們一看就是很好的人家。”
空氣中沒有回話，兩人都沉默了半天。
餘小魚看著手中的線球發呆，羅阿姨依然不停的縫衣服，那衣服上有了一些紅點後，羅阿姨罕見的發了火，有些嚴厲的說著：“愣著乾啥？還不快去？”
“嗯。”
餘小魚把手中的線球放在她的麵前，認真的盯著羅阿姨輕聲說著：“羅阿姨，我走了。”
“嗯。”羅阿姨低著頭縫著衣服。
“羅安珍，我走了！”
“嗯。”
被叫著名字的羅阿姨還是沒有抬頭，隻是手中的針又縫錯了好幾次，紅點也成了梅花。
餘小魚沉默了一會，轉身離開了。
羅阿姨沒敢抬頭，隻是在餘小魚走了很久後，她望著遠處出神。
……
“你是剛來的孩子吧！你叫什麼名字啊？”
“餘小魚。”
“於？餘？那個餘呢？”
“多餘的餘，餘小魚。”
“哈哈哈，來，小魚喝水，怎麼會有孩子是多餘的呢？不會的。”
“我就是多餘的魚。”
“哈哈哈，沒事兒啊！到時候小魚沒人要的話，就跟著羅阿姨！”
……
羅阿姨小心翼翼的端起那半杯變得溫涼的水，低頭抿了一口水。
水中未加鹽，但已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