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我什麼時候管你了?我怎……(1 / 1)

“……裴行川。”

渾身血液“嗡”得一聲直衝大腦,看到他坐在六十七層的圍牆上,巨大的恐慌叫萬山朗幾乎失聲。他邁著發軟的腿朝那邊走去,又害怕驚著那人,“裴行川?”

裴行川回頭看他,勉強借慘淡天光看清是誰,一口煙逸散在風中,“你怎麼來了?”

萬山朗儘量讓自己的聲音平和,咽了口唾沫,睜圓的眼睛死死盯著那人,“你乾什麼?你坐那裡乾什麼?”

指間的煙燃儘了半段,裴行川中指一彈煙灰,隨口一說,“抽煙啊,不然呢,失戀跳樓?”

兩個人都沉默了。

許久,裴行川叼著煙轉過頭去,望著遠方在黑夜中閃爍的燈塔,唇縫間吐出的話,咬字有些模糊不清,“真是來抽煙的。”

他這麼說,萬山朗是更不敢走了,“你抽煙上那麼高乾什麼?快下來。”

“我不。”

全靠老天爺施舍的那點兒月光照明,萬山朗還是清楚看見裴行川白了自己一眼。

“管天管地,管下水道的耗子下第十八窩崽坐月子吃了幾鬥米,你不覺得你很越界嗎?”

“?”萬山朗也瞪著他,“我什麼時候管你了?我怎麼就越界了?”

裴行川懶得理他,含糊道:“現在不多了,繼續保持。”

“保持個屁。”回想起方才韓苑那顧左右而言他的樣子,前後關隘,萬山朗稍一合計隱約有了點思路。心中暗罵姓裴的沒出息,表白被拒了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還來整跳樓這出。

就這麼一會兒,萬山朗已經挪到了裴行川兩步遠的地方。他扒在圍牆邊上,瞅了眼下麵的情況,看見圍牆外麵還有截不到一米的護台,再往下,那黑糊糊一片應該是海,地麵的路燈和設施小得像螞蟻窩。看得他又是一陣心慌。

“先禮後兵,咱們聊聊。”

裴行川冷漠回複:“聊個屁,滾。”

“哈,這可是你說的!”

將煙頭捏在指尖碾滅,滾燙溫度隨點點煙草火星散開,轉瞬便被大風澆熄了。裴行川沉默著,聽著身後腳步聲漸遠,消失在了風聲中。

旁邊已經有了四五支煙蒂,他呆坐了一會兒,摸了摸兜才想起來煙盒在手邊。叼著煙點火,風太大,幾次火苗都被吹滅了,隻得偏過身避風。

就在這時,黑漆漆的餘光裡好像有什麼東西動了下,裴行川按打火機的手一頓,陡然間腰間被一雙鐵臂死死抱住,緊接著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轉,未點燃的煙連同打火機掉了,他被薅下了圍牆倒在了地上。

有東西給他墊了一把,沒摔疼,但裴行川被嚇出一身冷汗,掙紮著要脫身,結果被“八爪魚”歹徒纏著動彈不得。

“不許動!!”萬山朗三兩下便按住他,顯然還沒緩過神來,直接破音了,“你想乾什麼?!你知不知道多危險!!”

這聲音無比熟悉,裴行川不動了,驚愕道:“萬——”

“這是六十七樓!你掉下去怎麼辦!”心臟砰砰砰跳得快炸了,陣陣後怕,萬山朗的手都在抖,吼道:

“你是不是想跳樓?!不行!你不許跳!不許死!我他媽欠一屁股債給人\賣\身都沒跳,你急什麼!我都沒死你急什麼?!!你以為你穿的是複活甲還是降落傘?!人嘎嘣兒一下沒了,沒了!沒有第二次重生的機會!”

“等等”聽他暴跳如雷罵了一堆,裴行川都被吼懵了,“我真是來抽煙的。”

“行行行,你抽煙的,老子是來跳樓的。”萬山朗惡聲惡氣道:“你冷靜下來了嗎?”

“……我覺得你應該更需要冷靜。” 裴行川無奈道:“我看外麵還有一截露台才上去的,不用擔心。”

“我冷靜不了!”萬山朗被氣得腦仁兒疼,不知是被哪個字眼戳中,又炸了,“什麼叫看到外麵還有一截?那屁大點地方,今兒天王老子來了也不敢保證能穩穩站住吧?還有,你愛怎麼樣怎麼樣,誰擔心你!”

前麵這七年,他們也不是沒吵過架。吵到互相拉黑老死不相往來的次數也不少,更何況還都是在娛樂圈工作,一進組,幾個月都見不著麵。

要是沒人肯先認錯,那就隻能等什麼場合碰見了,兩人再擰巴著一同回家。

但這還是裴行川第一次單方麵被罵得無法還口。

逆著月光,看不清男人的臉,隻從顫栗的尾音覺察出他好像真的受了驚嚇。想抽出手卻被攥得更緊,裴行川喉嚨堵得說不出話,彆過臉,顫抖的嘴唇,很久才磕絆出句話,“其實……你不應該管我的,我死了也不關你事的。對你……對大家都好。”

“……你他媽說得是人話?”如果方才是嚇得,萬山朗現在就是氣得,胸口劇烈起伏著,騰出一隻手掐著裴行川的下頜轉過來。幾乎是咬牙切齒,“裴行川,不要以為我不敢揍你,傷人的話出口前,你最好先掂量幾分!”

咫尺的距離,他一聲不吭,連眼皮都耷拉著,沒有反應。

恍若有什麼東西雷霆萬鈞之勢砸下,心臟重重一跳,餘震激得萬山朗打了個寒顫,連呼吸都輕了幾分,“裴行川……”

“叮——”電梯到了,裴行川手腕一緊,被拉出了電梯。他回頭看了眼顯示屏上的數字,“等一下,我不住這層……”“今晚你跟我睡。”

憋了一肚子火,萬山朗沒什麼好臉,“或者我告訴你的助理和經紀人,晚上讓她們守著你。自己選。”

走廊上還有路人,兩個大男人拉拉扯扯的有點不好看。裴形川跟上萬山朗的步子,“……真不至於,我出來挺久了,韓苑可能還在等我。”

“。”情緒翻湧,萬山朗沒好氣道:“那就讓他等著!”

刷卡進屋,裴行川一臉懵站在玄關,聽到身後“哢噠”落鎖的聲音,不知道自己去抽個煙,怎麼事情就走向這個方向了。

“你個gay,還怕我占你便宜不成?”萬山朗抱著胳膊擋在門口,儼然是不打算講理了。

反正在哪兒睡都是睡,又不是沒睡過。裴行川不想跟他爭了,走進客廳,“你師妹睡哪屋?”

“我叫趙小小重開了間房。這兒就一間臥室。”萬山朗在給韓苑發消息,抬眼瞥向裴行川,“吃夜宵嗎?”

“不吃,我想睡覺。”今天一天過得過於精彩,簡直是心力交瘁。裴行川折騰累了,癱在沙發上使喚道:“去給我找套睡衣。要真絲或者純棉的。”

“行,你坐這裡不許走。” 萬山朗自己請回來的祖宗得自己伺候,看他好像安分了,去行李箱裡翻了套乾淨睡衣和新內褲出來,完了又叫客房服務送了蜂蜜。

裴行川洗完澡出來的時候,萬山朗正在打電話,瞥見他出來了,聲音陡然提高了三度,“對!很危險!必須連夜封了!那上麵又沒人看著,萬一有人想不開,腿一蹬,你們等著吃官司吧!不封我連夜投訴到總部去。”

裴行川:“……”

他掀開一角被子,滾進去安詳地不動了。

房間裡冷氣開得很足,放鬆陷在柔軟的被子裡,耳邊安靜下來,能聽見自己的心臟“噗通”“噗通”“噗通”地跳著,每一聲都無比清晰。

裴行川知道自己不至於像從前那樣,應該隻是有些神經衰弱了。

在曾經的無數個時刻,將希望寄托於未來的那個自己,會大顯神通處理好一切。直到他真的站在了未來,反而更加迷茫,不知何去何從。

“……怎麼辦。”

他疲憊閉著眼:“我該怎麼辦。”

呼吸逐漸粗重,被子裡氧氣耗儘,捂得他有點暈。驀地,頭頂的棉被扯下了一截,暖色光線見縫插針往裡鑽,刺激得他抬手遮住了眼睛。

“頭發吹乾了嗎。”

“…乾了。”

萬山朗將一杯蜂蜜水放床頭櫃上,麵色複雜地看著那團隆起一點的棉被,“出來聽小萬講兩句。”

適應了光線,裴行川從被子裡露出了雙眼睛盯著他,可能是被捂得,也可能是被光線激得,虹膜上水光沒散開,向警\察反複陳述犯罪過程似的,重複了不知道多少遍,“我真沒想不開。”

“那要是一不小心掉下去了怎麼辦?”

“……能怎麼辦,保險沒白買。”裴行川語氣輕鬆,“那就是我命該如此了。”

萬山朗真聽不得這人說話,三兩句又給他聊得火冒三丈,假笑道:“這位同誌,您的思想是不是有點過於消極。”

裴行川:“我這是看得開。”

萬山朗比了個暫停的手勢,怕再聽他說下去自己得氣死。“我知道痛苦是無法衡量的,我今晚做的一切、說的一切對於你來說,可能都是多管閒事、站著說話不腰疼。所以我們暫且不說原因,隻說結果。”

裴行川微微睜大了眼睛,然後他就看見萬山朗哼笑了聲,“你尋死覓活的結果就是你腦、子、有、泡!”

還以為他要給出什麼建設性的建議,裴行川無語,“……你皮癢?”

萬山朗攤手,“呦呦呦,都跑去坐天台暗自神傷了,還怕我說兩句?”

看他這嘲諷的嘴臉,裴行川拳頭硬了。結果這廝還不知死活地湊到了跟前。那雙總是笑著的眼睛,卻破天荒沉了下來,“不管發生了什麼事,你自己永遠是最重要的,沒有之一!”

“雖然這話聽著挺自私的,但是人活數十載,如果自己都不能承認自己,不把自己當回事,那誰會把你當回事呢?堅信自己是宇宙第一爹,誰惹你不開心,就是兒子打老子。”

精神勝利法至今仍廣為流傳,小萬深得其精髓。裴行川攥著手逐漸鬆開了,“……如果是我做錯了呢。”

“比如?”

裴行川張了張嘴,說不出個所以然。

心中感慨自己這小情人當得真是絕了,拯救中二期晚來,失戀要跳樓的金主,還要幫忙分析為什麼被甩,萬山朗趴在床邊,一臉幽怨,“錯什麼錯,你怎麼錯了?平心而論,他就沒有不對嗎?”

裴行川笑了,“天下的罪犯都這麼想。”

“擱心裡想想又不犯法。”

“那你是這麼想我的嗎?”

“想什麼?”

“在心裡給我當爹。”

“……”這回馬槍殺得萬山朗措不及防。轉眼又掉自己挖的坑裡了。心說這人怎麼這會兒腦子就轉得這麼快,“哎,不是…咱不是說你嗎,咋又扯我身上了。”

“你就說有沒有吧。”

“有又怎麼樣,沒有又怎麼樣?”

兩人一臥一趴,裴行川窩在被子裡,那逼視的小眼神看得萬山朗好氣又好笑,身體力行地一爪子捏上他的臉頰,還手欠地扯了扯,“你彆說,還真像管兒子,那你彆三天兩頭叫人擔心啊。”

“!”裴行川震驚,怒道:“萬山朗!”

在他暴起撲過來之前,萬山朗利落地抽手閃了,樂得慌不擇路差點撞上桌子,“把蜂蜜水喝了漱口再睡。”

這位主子的脾氣變化莫測,有時候犟得像頭驢,有時候給個樓梯就順著下來了。萬山朗至今仍沒摸出什麼規律。

不過憑經驗來看,目前心情應該是好些了。

因為注意力轉到如何刀了他這件事上。

萬山朗裝作沒看到那陰惻惻的目光,拾起丟在床尾凳上的外套,在口袋裡掏了掏,“對了,這個給你。”

接住香囊,裴行川捏了捏,聞到一股草藥香,“什麼東西?你搭檔不是方舟嗎?”

“是啊,我跟他都不知道買啥,就給對方買了點藥。”

“……實用,挺好。”

“這是今早當眾說你脾氣不好的那個老中醫給你賠罪的。”萬山朗瞥了眼那個香囊,“…他說你睡眠有問題,給你安神的。”

“嘁,我是那麼小氣的人嗎?”裴行川嫌棄地擺弄了幾下,塞在了枕縫間。被子一掀鑽進去繼續睡了。

打仗似的,兩分鐘洗澡洗頭,一分鐘吹乾穿衣。臥室關燈了,浴室的燈光從打開的門透出,一寸寸照亮床上鼓起來的一團。看到人還在,萬山朗悄悄鬆下一口氣,徑直繞到給自己留的那半邊床。

新開的套房窗戶外麵是海,回來時已經入夜了,遮光的厚窗簾沒拉,一層薄紗簾半遮半掩漏進來點細碎星光月光。

可能真累了,萬山朗上床時都沒驚動他。聽著身旁輕淺的呼吸聲,他的眼皮也越來越重,快睡著時感覺旁邊的人動了動,他迷迷糊糊摸過去,抓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