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喧囂塵華,流水泛泛。上官星辰在這久違的微妙之中昏沉的悠悠轉醒,未醒時,就覺頭昏昏沉沉的隱隱作疼。好不容易醒來,下意識起身,小腹卻劈頭蓋臉傳來一陣脹痛,難受的緊。
他蹙眉,有些艱難的坐起來,而後開始回想發生了何事。離那天不知已經過去了多久,但似乎很漫長,他記得邊關路上,撞見了路塵宇,自己下意識逃跑,結果路太黑,絆了跤連車帶人一起落進了河裡……
過了好一會兒,一陣清香令他有些回了神,待反應過來時才驚覺眼前香霧繚繞,屋舍淡雅,窗外朗朗乾坤。而自己躺在一張床上,沙帳輕盈,流蘇齊列。
床頭還燃了爐熏香,正向周遭彌漫著縷縷青煙。
這究竟是哪?
上官星辰又望了望周圍環境,屋內擺設整潔,窗明幾淨,樸實無華。再一聽,外麵隱隱有傳來嘩嘩啦啦水聲或是清新淡雅的花香,儼然是錯覺一般,其中還夾雜著模糊的歡聲笑語。
河堤屋,水鄉鎮。
這是衡水鎮,荊州城,也是那瀛洲城人人向往的眰恦。
他終究難以置信,以為自己想錯了,但還是忙不迭的下床,連鞋也來不及穿,連忙一路匆匆著蹣跚疾走到最近的窗邊,猛地把窗戶推開。
空氣裡氤氳的花香一瞬竄入鼻尖,傾斜而下陽光照得他久久睜不開眼來。
良久,才睜開。而映入眼簾的是一條橫著的長長的水巷,對麵排排木房鱗次櫛比,窗前花草繁茂。
這……真的是荊州?!
可眼睛卻騙不了人,往年所學更騙不了。衡水鎮的人都喜歡在窗外搭一個比窗更低的小土壇,種一些花草,這是他們這的一種約定成俗的習慣。
到這,上官星辰垂眸看向窗下的花,花上水珠滴落,閃閃發亮。他輕笑了聲,自嘲道:“原來,隨波逐流是這樣的感覺。”言罷,他望向湛藍的天空。
落河前,他曾看到天邊閃過一道光,而這時乃午時,花上水珠也早該蒸發,水巷裡水流很急,周遭空氣清新。而小村莊河地勢高,水流也急,顯然的,他是隨著一場暴雨,順著急湍的流水從小村莊河衝到衡水鎮,而他又恰巧被這間屋子的主人所救。
上官星辰在心裡梳理好這些經曆過程,連他自己都難以知曉此時此刻他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不過這麼一來卻徹底破壞了他原先的計劃。苦笑後,又沿著原來的目的,轉身靠著窗框苦思冥想。
接下來該如何呢?
沒多時,窗外傳來一個清澈的聲音“喂,我觀察你好久了,你在乾嘛!”
上官星辰聽見了,但卻聽若未聞,以為隻不過是鄰裡鄉裡平常的問候或寒暄。於是又繼續想:“竟已來了荊州,若在去瀛洲邊關找裴將軍,還有穿過荊州的鎮縣和荊州邊關,一,路程太過遙遠,二,自己孑然一身、無權無勢,恐怕連荊州的門都出不去。就算過去了,那裴將軍怕也錯認他是敵國奸兵”想到這,心犯怵,鬼使神差的打了個寒戰。
額……到時身死刀下,就得不償失了。
這條路必然是走不得的。於是下一秒,念一轉:早就聽聞荊帝通情達理,若將瀛洲人民心願奉告於他,不知他作何選擇。眼下,此法雖可能不通甚至於有可能激怒荊帝而自己遭難。但這沒辦法,倘若前後皆為絕路深淵,也必須選一條,未以命一賭,試都沒試過怎麼知道有沒有絕處逢生。
倘若真如傳聞所言,從此入手,未必不是好的選擇……
突然,身後被一什麼東西一砸,上官星辰一個激靈,聞聲勢而望,那東西已經骨碌碌滾進屋內,他眉毛微蹙,走上前一探究竟,乍一看隻認為是球狀的東西,可當他俯下身將要拾起它時,倏然眉眼帶笑,驚覺是顆較小的核桃!
仿佛久彆重逢似的,他小心翼翼地拾起,輕輕吹了吹核桃上的灰。
隨後,一個並不陌生的聲音再度從窗外響起:“你叫什麼名字?”
這次,上官星辰聞聲轉頭看向核桃飛進的窗戶,隻見正對麵的陽台上站了位身著藍衣,看起來清秀動人、約莫十五六歲的小公子,正披著一頭淩亂的頭發直勾勾地盯著他。
上官星辰莞爾,走向窗邊道:“在下上官星辰。這核桃是你給我的嗎?”
而小公子看著麵紅氣潤,顯然有些生氣,但仍然點了點頭。
少頃,上官星辰欲言,小公子卻強了先,最終正色道:“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上官星辰立即回應:“行啊!但……”
小公子盯著他:“嗯?”
上官星辰小心翼翼地繼續問道:“那你那還……有沒有核桃?”
小公子:“……”
小公子道:“隻要你幫我……豎發,如你所願。”
上官星辰道:“啊?什麼?!”
小公子一字一句道:“我,說,如,你,所,願。行了嗎?”
上官星辰連道: “不是這個,我問的是你叫我幫你做什麼?”
小公子沒好氣了,要不是因為有求於人,隻好耐著性子又重複道:“……豎發。”而當他以為聽聞者聽後會笑話他時,他閉上眼,卻豪無動靜。
上官星辰點了點頭,淡聲道:“好,你等我。”
在等小公子睜眼時,上官星辰卻早以站在他麵前,他驚奇地看著對方,有些不可思議,望著對麵陽台距此至少二十尺長,說他不會武功誰也不會信。
“你竟然還會武功?”
上官星辰笑道:“嗯……怎麼說呢,我真的不太會什麼武功,這武功呢講究的是內力和招式,兩者相輔相成,缺一不可。我啊,身體還很差,承受不了太多。而這輕功屬身手,與武功啊,關係不大。”
小公子聞言隻是點了點頭,與此同時還在懷疑自己怎麼就信了,但他不想承認。
頓了會,突然覺得,雖說是他有求在先,但不管怎樣自己怎麼樣也不能丟了氣勢,他儼然突然想起了什麼,隨即道:“是了,難怪你在馮寡婦家床上躺了大半個月。”
但迎麵而來卻不是比自己更具氣勢的冷嘲熱諷。
而上官星辰隻是“啊”了一聲,隨後恍然道:“原來我睡了這麼久麼?”
小公子旋即愣了愣。
少頃,上官星辰問他:“對了,如何稱呼?”
“沈尋跡,”
他又道:“沈尋跡,你家裡人不在麼?”
少年此時卻變得冷淡:“嗯。他們都不屑管我。”說罷,轉身便向屋裡走,則上官星辰跟在身後。沈尋跡坐下來,拿起桌上的檀木梳遞給上官星辰,而上官星辰也接過邊梳邊聽他訴說。一開始很繾綣,而後的話語卻開始逐漸充滿恨意:“小時候,阿爹阿娘都對我挺好的,那時我也深深陷在他們的溺愛之中,可後來,突然有一天他們都變了,變得嚴厲苛刻,變得不像他們了。這麼大的變化,誰接受得了。所以我經常賭氣,可你知道嗎,我氣的從來不是他們突如其來的苛刻,我也想成為更好的自己,可我不理解他們這種作法,到底是為了什麼,反正我很清楚,從此成了彆人的笑柄。”
上官星辰道:“他們或許隻是後來頓悟。”
少年人最是難以忍辱負重,心裡往往也最藏不住事。
沈尋跡此時已慍怒難製,上官星辰看到見,他的身體正氣得發抖,雙手緊攥,恨不得將指甲掐到血肉裡,試以給自己以疼痛換來短暫的理智。但他似乎再也壓製不住,幾乎是喊出來的,聲音也由原本的清澈到沙啞:“那殺我也是後來頓悟?”
聞言,上官星辰卻無話可說了,梳頭的動作一頓,便繼續等待下文。
沈尋跡道:“我的左肩上有一個很深的刀疤,是我被人追殺時摔下懸崖,被人捅的。可致命的是,在那人身上,我看見過我爹的物件——玉佩,一開始我不信,可當我活生生回到家時,他們卻無一句話語,自我知道他們都想讓我死後,那傷疤就再也愈合不了了。”
上官星辰將梳子擺回桌上,道:“好了。總有一天會好的。”
然而這時,沈尋跡卻突然開始抽泣起來,此刻,所有的情緒百感交集起來,再也藏不住。
似乎過了好久,少年的聲音終於變得些許冷靜,他道:“謝謝,核桃在桌上。”
上官星辰沒急著動手,而在旁邊坐下:“竟然這樣,我也跟你說吧,我小時候啊,父母就不要我了,可你知我心裡是怎樣想的嗎?我既不怨恨也不悲桑,因為苦衷激不起怨恨,怨恨也於此無情。然而我隻管眼下。”
這次,沈尋跡沒再說話,拭了拭臉頰邊無聲的眼淚,頂著紅紅的眼睛。
上官星辰道:“你還是一個人好好靜靜吧。”說罷,走向陽台。
沈尋跡欲言又止,那人已然一個輕功絕塵而去。
………………
上官星辰回去後,便被一陣濃烈的熏香籠罩,當覺得天昏地暗才意識到這是迷香時,身體卻已不由自主的倒下。他聽見了自己腰間核桃落地,隨後眼底黑暗。心裡也來不及去想:
是誰?因何?為何?
當他睜眼醒來時,躺在冰冷的地上,頭暈眼花,四肢無力。眼前是昏暗石壁,他即想起身,卻發現自己手腳被束,陷於桎梏之中。
突然,不遠處傳來聲響,隨後是腳步聲,昏沉中陷得格外清晰。聲音在一點一點的靠近,倏地那人似乎按了什麼開關,石壁上蠟燭全亮了,使身處的空間立即亮堂起來,上官星辰則閉上眼適應火光。
“喧郎,醒了嗎?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有多辛苦?”是一個異常輕柔的女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