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掩飾,兩人商量好決定做同桌。
夏丹捅了捅嚴傾的胳膊,嚴傾才意識到此刻頂著班寵小可愛臉龐的是她。不大情願地走到坐在夏丹位置上的原同桌跟前。
不但臉頰冷,聲音也淬著冰:“我想跟嚴傾同桌一段時間……”
在同桌驚恐的眼神裡,嚴傾意識到問題出在哪兒。隻是,用那麼惡心人的語氣說話,真難為情。
夏丹焦急地在斜前方低頭猛咳。
嚴傾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麵頰肌肉提升,做出假笑,用力眨巴一下眼睛,再睜眼已經兩眼星河。吸氣,夾音,開口。
“好不好嘛~~~”
呃——
同桌妹子臉色由驚恐變為柔和。
就說嘛,剛才肯定是班寵即興的玩笑方式。不然班寵怎麼可能會用那種方式說話。這先刀後糖的求人方式,讓人難以抗拒,嗬嗬嗬。
看著嚴傾努力裝可愛的彆扭樣子,夏丹忍不住捂著嘴偷笑。果不其然,下一刻就被同桌用眼刀削。
“七百多分的成績可不是裝可愛拿到的。”
潛台詞是,就算你學不下去,也得裝。
夏丹吐吐舌頭,眨巴兩下丹鳳眼,一臉“我是小可愛”的表情,乖乖低頭看書。
嚴傾有種想抽“自己”的衝動,幸好沒什麼人對“觀摩學霸認真學習的樣子”有興趣。
第二天上課,夏丹才真正領略到學霸真不是能裝得出來的。
早已習慣走到哪兒都有人跟自己熱情打招呼的夏丹,很難適應離人群還有幾米,眾人紛紛自動閃避出一條給冰山學霸的特殊通道的感覺。不,應該叫孤單通道。
孤單地夏丹無所適從,雖然上至校長,下至全校最蔑視學習的吊車尾都認識這張臉。通道兩邊滿是仰慕的眼神,可眾人都極其一致地選擇了保持緘默行注目禮。
夏丹心說,我還沒死呢,怎麼感覺跟送葬似的。
如果說提前體驗自己被送葬時心情不暢,那上課被老師叫起來回答老師口中“稍有難度”的題目時,真……就絕望。
題目我是不會,可是我可愛啊。
夏丹臉頰堆出招牌式微笑,眼裡蓄滿無辜的水光,正準備開口。小腿肚子被踢了一腳,隨即一張列滿解體步驟的草稿紙出現在眼皮子底下。
嚴傾兩隻眼睛裡全是蓄勢待發的寒冰箭:你再敢頂著我的臉裝可愛試試!
被迫做了一上午學霸的夏丹,中午放學後再也忍不住了。冷著臉替“夏丹”擋掉那些叫她一起去吃午飯的同學,拽著人往天台跑。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學習好裝不來的。還有……”夏丹說著,極其氣悶地用手在胸部扯了扯,“為什麼裹著那玩意兒,搞得我都透不過氣來了。”
嚴傾冷眼瞧著,沒有回答。
昨晚睡覺前,夏丹才確認了讓自己胸悶的原因。
冰山學霸,不但臉長得漂亮,身上也極其有料……如果她不用束胸帶,身邊的人應該很容易發現,可惜,學霸極力掩飾了身體的優勢。
夏丹將外褲脫掉,才發現,學霸也極力掩飾了身體的劣勢:腿上一拃長的刀疤,胳膊上明顯的燙傷,還有無數已經被時間衝淡卻未完全褪去的細小傷痕……
那一刻,夏丹心裡有種被刀戳中的尖利刺痛感。大半個晚上,她都小心翼翼地輕輕撫摸身上的傷疤,如果能這樣撫平它們,該多好。
“你就簡單了,裝可愛容易得多~”
沒你說的那麼容易好嘛。
嚴傾雙手插兜,對著天空四十五度方向翻個白眼。
“你承認你平時的可愛都是裝的?”
“……我,我才不是……”
她想說:你的堅強才是裝的吧。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
真煩,還磕巴上了。
滿腦袋裝可愛的人,能裝得好學霸才怪。
昨晚,嚴傾幾乎一夜未眠。前半夜擔心自己身上的傷疤引起夏丹無謂的好奇,後半夜試圖從這玄幻事件中思考出一絲科學。
當然,結果可想而知。
好在,夏丹並未提及她身上的傷疤。
“那一瞬間都發生了什麼?”
嚴傾努力回憶,不想放過任何一個細微的情景。希望通過複現條件,促成她們再次轉換。
夏丹嘟嘴,瞄了一眼“自己”左手手背若隱若現的傷疤。
“我當時好奇,你手背的傷疤,還伸手握了你的手。”
右手覆蓋在左手上,輕輕摩梭著已經變淺的傷痕,柔聲反問:“你呢?”
嚴傾眼裡露出一絲難掩的尷尬。
“沒,沒什麼……”
就是感覺說出來有點兒傷人。擱以前,她是不會在意對彆人這種程度的傷害,可是今時今日,那個人在她的身體裡。
她也從那個人穿著的細節略感羞恥地意識到,裝可愛也挺費心思的。
櫃桶裡成排的唇釉,數不清的心機小發飾,精巧閃耀的掛飾,甚至還有兩大本手抄筆記,全是圍繞“如何讓女孩子看起來更可愛”這一個核心主題。
大學霸這種表情,更激起了夏丹的好奇心。
“你說嘛,說不定我們再拉一次手,彼此都想著當時那個想法就還回去了呢。”
換回去的誘惑力太大,讓嚴傾嚴重動搖了。在“換回去”這個大目標之下,“小小傷害彆人”似乎也沒什麼,況且,通過這短短一天的觀察,她發現,夏丹其實真有點兒可愛,源於她純真善良的天性。
“你真是個廢物點心。”
“啊?”
夏丹一時沒明白什麼意思。
嚴傾是冷,但也不至於罵人。再說,不就是上課提問時不會嘛。老師都說那題目有難度了,像她這種常年穩居班級成績末流的學生,解不出來實屬正常。
“我當時在想,題目都講到這份上了還不會,真是一塊廢物點心。”
嚴傾冷著臉一本正經解釋自己當時的想法。
“啊?!”
生氣誰還管看起來可愛不可愛!
夏丹終於找到了生氣的正確表情,對嚴傾怒目而視,直瞪得眼淚都要掉出來了,才委屈地“哇——”一聲哭出來。
“我就知道——你沒那麼好心給人家講題……”
一邊抽噎,一邊數落:“你除了學習好就沒一點兒讓人喜歡的地方……”
做夢都沒見過“自己”坐在地上搓著腳哭的樣子。
嚴傾咬著唇,彆扭得兩條眉毛一高一低。
自己惹出來的,終究還是要自己收場。垂首蹭到夏丹身邊,蹲下來拉她的胳膊。
“彆哭了——”
夏丹就是那種彆人給個台階立馬上的人。止住哭聲,帶著哭腔問:“你真覺得我很笨?”
“沒有——”
還真有。
當時而已。看過她的裝可愛手冊以後就不那麼認為了。畢竟,她對著鏡子試著按手冊上的指導,卻做不出夏丹那麼可愛的表情。
“那你還覺不覺得我的可愛很惡心?”
“……”
我做就覺得惡心。你做沒那麼惡心。
“說嘛~”
嚴傾嘴角微微抽動,“沒那麼惡心。”
好吧。見好就收,畢竟才隔了一天,從惡心,到沒那麼惡心,算是離俘獲她更進一步了呢。
夏丹眼裡帶著淚花,握住嚴傾的手:“要不要試試,看能不能換回來?”
嚴傾眼底出現一絲難得的柔光。
衝夏丹點點頭。
雖然覺得她是“廢物點心”的想法在瓦解,可是為了回到自己的身體,在夏丹倒數三二一之後,嚴傾還是閉上眼很投入地找到當時的心境。
眼前這人,真是塊兒廢物點心。
過了一分鐘還不敢睜眼確認。
手心感受到略顯乾燥的手指調皮的輕撓。
“睜眼——”
嚴傾睜開眼,對麵還是自己那張臉,隻是那雙原本淩厲的眼眸,浸染了一抹嬌憨和調皮。
“失敗——”
夏丹嘟起嘴,語氣中有一絲失望,卻也沒完全放棄:“人在一瞬間能產生無數想法,說不定不是這兩個在起作用呢。”
嚴傾眼裡的失望更明顯。
“你要不嫌麻煩,我們再試一次?”
還以為大學霸會討厭和她握手呢,沒想到剛提議完,嚴傾就主動握上她的手。
結果還是一樣。
嚴傾此刻想的是,明天下午就要放假了。她可不想讓自己載著一幅軟糯糯的靈魂出現在現在的家裡。
“你就那麼討厭我的身體?”夏丹試探著問。
“不……”
身段小巧,凹凸有致。還是那種脫衣有肉穿衣顯瘦的身材。
是大部分女孩子渴望擁有的身材吧。
“那你臉色那麼難看?”
“明天放學要回家……”
如果可以,嚴傾寧願一直待在學校。
學校沒給她這個選項,所以隻能把與家人相處過程中的注意事項告訴夏丹。
“晚上早上,我都會去公園跑四十分鐘,跑完做拉伸。就是……家裡有人的時候,能出去就彆待在家裡。”
“什麼意思?”
夏丹不明白。
“我媽是二婚。”嚴傾看著天台的水泥圍牆,麵無表情地開口。
“哦”
二婚家庭多了。
夏丹應承一聲,不再深問。
嚴傾卻像下定決心要讓夏丹知道一些事,揪著校服的下擺擰了幾圈,散開,又逆著被擰出來的紋路反向攪擰。
校服被反複擰了三次之後,夏丹聽到了簡略版的嚴傾的家事。
嚴傾的父母在她七歲時離婚,嚴傾跟了母親。沒有一技之長的母親,為了養活嚴傾,在市場擺攤買菜。
越是底層生活,競爭越是殘酷。
嚴傾為了給母親搶攤位,和一個五大三粗的男攤主起了爭執,男人晃著菜刀威脅嚴傾母女,結果嚴傾不吃那套。還拽著男人持刀的手,說“你要不捅下來你就不是男人”。於是,在她的大力堅持之下,男人的菜刀劃進嚴傾的大腿。
這事不但驚動了整個菜市場,還驚動了警察。
最後以男人讓出優越攤位,嚴傾母親出具諒解書收尾。
當然,是在菜市場收尾。在嚴傾這兒,卻收不了尾。
嚴傾母親自認有了好攤位就可以了,拒絕了男人對嚴傾的金錢賠償。男人心懷愧疚之餘,會主動幫嚴傾母親照管攤位,一來二去,男人竟成了嚴傾的繼父。
夏丹聽完,中肯評價:“原以為是個家暴故事,原來是個愛情故事……你有什麼不滿意的?”
嚴傾翻了夏丹一眼。
“回家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