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解釋，林瀚東一放學，就跟著李尋走了。

嚴宇看著他的背影，有些失落，他原本以為訓練的承諾是真的，現在想想，大概也隻是林瀚東心血來潮罷了。他站起來，正好蔣瀾也站了起來，背上還背著書包。

何亞楠蹦了起來，轉頭問他：“走嗎？太好了，久違的三人組。”

李尋和林瀚東沒有回家，李尋就近找了家奶茶店，點了兩杯奶茶，把他帶到角落坐下。

“說吧，你今天發的什麼瘋。”

“啊？”

林瀚東一臉懵懂地看著他。

李尋被放下包，就這麼站著，很冷靜地看著他，“你是怎麼發現自己變彎了的？”

林瀚東瞪大眼睛，搖搖頭，似乎在極力地否認。

收銀台那邊在叫18號，李尋看一眼自己手上的紙牌，下一杯就是他們的了。

“那你為什麼會無緣無故問我是不是喜歡蔣瀾？你到底是想確認什麼？”

林瀚東支支吾吾半天，不知該怎麼說才能降低兩人發生衝突的可能。沒想到這家奶茶做得也快，才過了不到一分鐘，就有人叫了他們的號。

李尋歎了口氣，“我現在去拿奶茶，你自己想好，就這一次，你不說，我們等下就各自回家，奶茶算我請你的。”

林瀚東做事從來沒有這麼猶豫過，以前的他，一直都是說一不二，說要乾的事，吼一聲就衝上去乾了，他也不明白怎麼遇上這種事，自己就變得這麼磨蹭了。

李尋帶回兩杯奶茶，就站在剛剛的地方，沒有坐下的意思。

林瀚東抬頭，對他乾笑兩聲，然後站起身，離開座位來到對麵，替拉開李尋前麵的椅子，笑嘻嘻地請他坐下。

李尋瞥了他一眼，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他把奶茶放到林瀚東麵前，做出一個“請”的手勢。“開始說吧。”

林瀚東看著他，又扯兩下嘴角，接著低下頭，小心翼翼地問：“嗯......你跟蔣瀾，你們......是在談戀愛嗎？”

“是。”

林瀚東被他的坦誠驚到了。“你還真是啊！”

李尋反問道：“你不知道？”

“我怎麼會知道！”

李尋無奈地笑了笑，“汪洋都看出來了，我跟你初中就認識了，你竟然看不出來。”

林瀚東瞪大眼睛，“汪洋也知道？”操，合著全世界就他瞎唄。他掏出手機，“不行，我現在就問他。”

林瀚東馬上就給汪洋打了電話，問他是不是真的知道李尋是同性戀這件事。汪洋做事大大咧咧，但在這件事上，卻小心謹慎。

他先是讓林瀚東不信謠，不傳謠，還說李尋是他們的哥們，他們倆得站在他那一邊。林瀚東被他說煩了，把手機遞到李尋嘴邊，讓他隨便說句話，這時汪洋才意識到，林瀚東是來那他問罪的。

“哎呀，林哥，先彆生氣，這事我也是上個學期才知道的，我想著你跟李哥比我認識得早，我還以為你早就知道了呢。”

林瀚東感覺自己被雷劈了一下，他什麼也沒說，就把電話掛了。他用力地吸了一口奶茶，一顆珍珠差點卡到他的喉嚨，引得他咳嗽不止。

李尋從桌上抽了幾張紙，遞了過去。

林瀚東猛地捶捶胸口，好不容易緩過勁來。他接過那幾張餐紙，胡亂擦了擦嘴和桌子，深吸一口氣。“嗯......你......你是怎麼......呃.......知道你是......哎呀......那個......那個......”

“同性戀？”李尋幫他把最後三個字說出來了。

林瀚東驚慌地看向四周，擔心被彆人聽見。李尋則輕笑一聲，一臉坦然。“其實我不介意彆人知道，沒有主動跟你們說，是因為我不覺得我是一個很特殊的存在，我不需要你們去為我搖旗呐喊地支持我，當然，我也不希望你們知道了之後反感我，所以你們不問，我就不會主動說，但你們要是問了，我一定如實回答。”

林瀚東很愧疚，“兄弟，抱歉了，都是我疏忽了。”

“打住。”李尋笑著說。“我說了，這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沒什麼特彆的，我們都一樣。”

林瀚東好像被傘一巴掌一樣，臉上火辣辣的疼。他又吸了口奶茶，這次很謹慎。“咳咳，其實我想問，“你是怎麼知道的？你之前有這樣的意識嗎？額，我的意思是......”

“你彆緊張。”李尋也喝了口奶茶，又是搖頭又是歎氣，很是無奈。“好吧，我先回答你的問題。首先，我沒有做過網上那些測試，我之前不知道我喜歡男生，當然我也沒有喜歡過女生。這麼說吧，在這之前，我隻知道打遊戲，或者出去跟你們打球。”

林瀚東忍不住問：“那你怎麼......”

他問了一半又不問了，還是李尋幫他繼續。“怎麼知道自己喜歡上蔣瀾的？”說到這個名字，他勾起嘴角，發自內心地笑了。“一開始我對蔣瀾的感覺很矛盾，我很緊張，我覺得我很奇怪，就強迫自己不去想他。可當我看不到他，我又會很想他，想跟他一直待在一塊。也就是那一個瞬間，我就知道了。”

李尋在說這件事時表情很放鬆，就好像他在交待昨天吃了什麼，今天吃了什麼。林瀚東覺得這種想見又不敢，不見又很想的心態跟自己現在很像，他沉默著，不知該說什麼好。

李尋笑道：“喲，你也遇到了那個人了？”

林瀚東的秘密被掀開，他彆過臉，指了指李尋，笑著搖搖頭，他撓了撓頭，又喝了口奶茶，又害羞地笑了笑。“嗐，你真是......真是的......我都不知道怎麼說你......嗐，開玩笑......怎麼可能......我不是......”

李尋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慌張，知道自己猜得沒錯。“是嚴宇嗎？”

林瀚東像被雷劈了一樣，呆住了。下一秒，他縮起肩膀，無助地問：“你怎麼知道的？”

“嗯，我大概是天才吧，我就這麼隨口一說，誰知道就猜中了。”

林瀚東想，那他自己就是貨真價實的蠢材了。

林瀚東捧著沒喝完的奶茶走在大馬路上，他腦子裡不斷閃過嚴宇那雙眼睛，接著是他的整張臉，他的臉不是像畫那樣靜止不動的，他先眨眨眼睛，然後朝他微笑。

林瀚東也不由自主地笑了。他忽然意識到，每次看到嚴宇笑，他也會笑。

走到之前那個路口，他莫名停了下來，他好奇這條小馬路通向哪裡，嚴宇住的小區在自己隔壁，回家不需要走這條小馬路。

他盯著這條小馬路，沒過多久，有兩個人從旁邊的路口走了出來。他定睛一看，竟然是嚴宇和杜姨。

杜姨胳膊裡挎著菜籃子，嚴宇手裡提著幾個塑料袋，袋子裡裝著肉和蔬菜。嚴宇麵帶笑容，正跟杜姨有說有笑，他們慢慢靠近林瀚東，是杜姨先發現的他。

林瀚東奇怪杜姨是怎麼認識嚴宇的，嚴宇也很驚訝，他沒想到林瀚東會這麼巧出現在這裡。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跟他打了個招呼，杜姨知道他們是同學之後，露出滿意的笑容。

“原來你跟小東是同班同學啊！真是太巧了。”

“啊？”嚴宇愣了一下，“林瀚東就是你一直說的那個雇主家的小孩嗎？”

林瀚東瞪大眼睛，實在是聽不出這裡麵的門道。

杜姨熱情地挽著嚴宇的胳膊，繼續跟他又說又笑，林瀚東完全插不上嘴，隻能一路安靜地跟在他們身後。走到滬杭小區門口，杜姨跟嚴宇道彆後，看到林瀚東還站在原地，便很知趣地說要先回家做飯。

等杜姨走了，林瀚東才開口道：“你也看到了，剛才李尋找我談點事，所以我就先走了，沒提前跟你說，不好意思啊。”

嚴宇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沒事，蔣瀾剛才跟我說了。”

林瀚東看著嚴宇，心跳逐漸加速。他確信他想見到嚴宇，也想一直跟他待在一塊，但他還是想起，李尋最後對他說的話。

李尋問他，是不是真的對嚴宇有感覺。當時林瀚東沒有立即回答，因為他確認沒法確定。然後李尋又跟他說，關於這件事，有人在乎，有人不在乎。不在乎的人，不管你說什麼，對他來說都是放屁，再難聽的話在他眼裡都是浮雲，可對於那些在乎的人，一個字，一句話，甚至一個眼神，都足以殺死對方。

林瀚東還不確定嚴宇跟自己是不是一樣的心情，或者他是否能夠接受他這樣的人。他看向嚴宇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問：“那我們明天繼續訓練？”

嚴宇點點頭，“好啊。”

“還是放學後的半小時？”

“沒問題。”

林瀚東笑著，也點了點頭。他揮了揮手，說：“那我先回去了，明天見。”

嚴宇揚起眉毛，也跟他揮揮手。“OK，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