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美人”酒吧的樂台,久久地回蕩著哀感頑豔的薩克斯樂曲,那蕩滌靈魂的《山鷹飛去》,悲涼、滄桑、深邃、高遠,能讓人聽出淚來。演奏者盧迪,把對四位姑娘毅然離開“月光美人”的不舍與哀思,完全傾注在了這支被列入聯合國世界文化遺產的南美秘魯民歌之中。尤其是見不到意中人柳媚兒,大有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之感。
林雲楓非常熟悉這首高亢而飄逸的《山鷹飛去》樂曲。其中有一段歌詞:“我願航行到遠方,像來了又去的天鵝。一個人如果被束縛在地上,他會向世界發出最悲傷的聲音。”同樣也唱出了林雲楓的心聲。多少天來,他每晚必來“月光美人”一睹胡可兒的風采。他後悔既然曾大膽地表述了相思之苦,為什麼沒有得到夢中人的回複,就怯懦地保持了沉默呢?如今,她像山鷹一樣的飛去了,自己卻苦苦地廝守在“月光美人”,企盼她重新飛回來,這是一個多麼愚蠢而懦弱的念頭。
保安隊長鄒希奇這兩天像霜打了似的,怎麼也提不起精神來。他始終沒有弄明白,好端端的怎麼姐兒四個都不來了呢?他把這一腔怨憤,都傾注到了臧天昊那個魔頭身上。假如沒有他三天兩頭找四姐妹的麻煩,怎麼會嚇跑了她們呢?鄒希奇想到這裡,一股無名火湧上心頭。於是乎,他抬腳朝2號豪卡走去,一心想去惹點麻煩,趁機教訓教訓那個魔頭,解解心頭之恨。
然而,當鄒希奇走進豪卡的時候,一下子怔住了。隻見臧天昊坐在那裡,正在如喪考妣地嚎啕大哭。周圍幾個人好說歹說,怎麼也勸不住他。
“你在這兒嚎什麼?”鄒希奇沒好氣地說道,“你還讓不讓‘月光美人’開業啦?”
臧天昊一拍茶幾,歇斯底裡地喊叫著:“去!你去把胡宛兒她們請回來,我就不哭啦!”
鄒希奇說:“虧你還好意思張口!不是你一次次地給她們添堵,她們會走嗎?”
臧天昊說:“你少往我頭上扣屎盆子!我不過是拿錢買歌聽,犯什麼歹啦?”
鄒希奇說:“你找那個白麵書生打架,也是花錢買歌聽嗎?”
“你說得是他?”臧天昊說道,“我他媽的私訪過了,那丫的是一個骨科大夫,也想打四姐妹的主意,我不該教訓教訓他嗎?小的們,去把那位爺請來,問問他我說得對不對?”
話音一落,便見林雲楓出現在了豪卡口,怒目而視。
“好!好樣的!”臧天昊說道,“你丫不請自來,也是來興師問罪的嗎?”
林雲楓說:“你個臭頭!真是耍猴兒不嫌人多,看熱鬨不嫌事兒大。我若是跟你這樣的人一般見識,這世界早就亂了。”
臧天昊說:“姥姥!你想跟爺搶女人,這世界能不亂嗎?”
鄒希奇忙問:“你說清楚點兒,他跟你搶誰了?”
臧天昊說:“最漂亮的那位仙女姐姐——胡宛兒!”
林雲楓哭笑不得地說:“那天明明是為了胡可兒跟我說了一句話,你才醋性大發,怎麼又扯上胡宛兒啦?”
鄒希奇長長地鬆了一口氣,說:“你們都甭嚷嚷啦!讓我把事情捋一捋,你們再接著打嘴仗。你臧天昊眼裡的美人是胡宛兒,你林雲楓目中的佳麗是胡可兒。隻因她們姐倆的相貌難以區分,這才鬨得烏裡巴塗的。兩位爺們兒,是也不是?”
臧天昊和林雲楓頓時語塞了。這時候,隻見盧迪隨著秋月娥走了過來,他們彼此的火氣也消了許多。
“昊哥,”盧迪說道,“不是我說你糊塗,整天就知道抱著酒瓶子瞎點歌。那天你花五萬,單點胡宛兒唱《愛情思密達》。結果上台唱歌的是柳媚兒,你竟然絲毫沒有察覺。就這麼稀裡糊塗地追美人,也就你臧天昊做得出來!”
臧天昊說:“嗯?我有那麼迷糊嗎?”
“幾位先生,我就給你們說破了吧!”秋月娥淡淡地一笑說,“我秋某人眼裡容不得沙子。你們誰相中了誰,我都門兒清。你臧天昊迷上了胡宛兒,你林雲楓戀上了胡可兒,你盧迪看中了柳媚兒,你鄒希奇相中了柳星兒。本來你們是各有各的夢中情人,卻因為她們長得特相似,平空鬨出無端的誤解。當下,她們姐妹四人擺脫了‘月光美人’,你們打算怎麼辦呢?”
四個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麵對眼下的局麵都是一籌莫展。
“哼!”秋月娥冷冷一笑,說,“怎麼著,到了這個節骨眼兒上,還都糊塗著呐?”
四個人被秋月娥問住了,他們一個個木呆呆地瞪著這位精明的董事長,想不出能有什麼好辦法將四位姑娘請回“月光美人”。
“都傻瞅著我乾嗎?”秋水瑤說道,“鴉兒胡同就在眼巴前。去廣化寺燒三炷香,都拿出誠意,還怕請不回來她們?”
盧迪說:“這倒是個好主意,我怎麼就沒有想到呢?”
林雲楓說:“她們都是知性女子,不同於世俗女人。隻要我們誠心誠意,她們應該不會叫我們坐冷板凳吧?”
鄒希奇說:“我跟她們是鄰居,起小在一堆兒長大。咱們去她們家串門,怎麼會坐冷板凳呢?”
臧天昊說:“那就麻溜點兒!明天上午九點,我在廣化寺門口等你們。我帶頭登門負荊請罪,也就阿彌陀佛了。”
秋月娥見四人很快就達成了共識,便鄭重地叮囑道:“那四位小姐,可不是個尋常人。尤其是老大胡宛兒,是個自強、自立、自信的新時代女人。無論是魅力和處事能力,都令人刮目相看。你們隻有拿出鍥而不舍的勁頭,才能天遂人願。”
就這樣,四個人在秋月娥的鼓動下,高高地舉起了酒杯,發誓不登上“喜馬拉雅”,決不收兵。秋月娥見自己的目的達到了,不禁偷偷一樂,轉身走去了。
好不容易等到翌日上午九點鐘,四位鼓足了勇氣的男子漢,在廣化寺的大雄寶殿,每人虔誠地請了三炷香,跪在佛祖跟前磕了三個響頭。然後便在鄒希奇的帶領下,直奔鴉兒胡同的胡家小院。
鄒希奇率先上前,敲響了緊閉的院門。臧天昊、林雲楓和盧迪站在旁邊,一個個連大氣都不敢喘,好像鄒希奇敲的不是胡家小院的門,而是皇上的金鑾殿。心裡頭既緊張又興奮,既害怕又祈盼。這時候,院門悠悠地開啟了,隻見柳媚星笑吟吟地站在了門口。
“柳姨!”鄒希奇點頭哈腰地嘿嘿笑著,“我是順子,您……您還認識我嗎?”
柳媚星笑了,說:“前兒個你還在胡同口跟我打招呼,今兒個怎麼就會不認識啦!這幾個人,都是你的朋友吧?”
林雲楓往前邁了一步說:“伯母,我是給胡可兒看過病的林醫生,您不會忘記了吧?”
“沒忘!沒忘!”柳媚星連忙說道,“剛才你被擋住了半拉臉,一時沒瞅清楚。都快請進吧!”
言訖,四個人魚貫地走進了胡家小院。院子雖說不算大,卻滿彆致的。四個人愛屋及烏,感到這個小院彆提有多麼溫馨。隻是他們鬨出了這麼大的動靜,卻不見四位可心人兒走出房間。
柳媚星問道:“你們進屋裡坐,還是在院裡坐?”
幾個人異口同聲:“院裡!院裡!”
於是乎,四位先生便圍著石桌坐了下來。他們故意弄出響動,希望把四位美人引出來。可是安靜的小院裡,除了傳來鳥鳴,始終沒有出現美人的身影,禁不住悄悄地議論起來。
“幾位姐姐真沉得氣啊!”
“她們彆是不在家吧?”
“那我們不是白來啦?”
“索性跟她們的母親攤牌吧!”
“你們說得是我家四個閨女嗎?”柳媚星端著茶盤走出房間,把茶壺茶碗擺放在石桌上,笑嗬嗬地說,“她們的確不在家!”
鄒希奇忙問道:“柳姨,她們去哪兒啦?”
柳媚星說:“旅遊去了。”
盧迪趕緊冋:“上哪兒旅遊啦?”
柳媚星不緊不慢地給每個人斟上了茶水,說:“這四個閨女,從小沒出過遠門兒。這一回呀,撒開腳丫子,遠遠地顛兒了。要不是家裡還有一堆子閒事兒,差一點連我也給拽了去。”
林雲楓問:“伯母,您能說一說,她們具體去哪兒了嗎?”
柳媚星說:“雲南西雙版納。”
臧天昊問:“阿姨,她們為什麼選擇那個地方呢?”
“她們選擇西雙版納,還真的有個故事呢!”柳媚星娓娓而談,“聽她們說,辭了‘月光美人’,雖覺得一下子解放了,可心情卻沉重了。於是便去南鑼鼓巷,拜訪一位叫梵石的老畫家。用他們的話說,那是一位開明的老爺子,童顏鶴發,留著一把白胡子。大折扇一搖,飄飄欲仙。當初老大沒考上‘清華’,心裡鬱悶。多虧了在北海遇見了這位老人家,這才解了套兒。所以她們又去找梵石老人,請他指渡迷津。老人家把她們請進了古香古色的畫室,一展高超的茶藝。並在品茗之中,講出了一番深刻的人生哲理。她們在老爺爺的啟發下,決定去雲南參加潑水節,祈望用聖潔的水,洗去一身的晦氣。”
盧迪問道:“她們什麼時候走的?”
柳媚星說:“今天一早的飛機,這會兒還在天上飄著呢!”
四位男子漢乘興而來,敗興而歸。他們告彆了柳媚兒,走出了鴉兒胡同,來到了銀錠橋頭。
“哥兒幾個,”鄒希奇問道,“你們有什麼想法?”
盧迪說:“西雙版納的傣族歌舞,那是出了名的,享譽海內外。我早就想去采風,一直沒有成行。我想索性趁這個機會,也去湊湊熱鬨。”
林雲楓說:“是呀!西雙版納被譽為‘植物王國桂冠上的一顆綠寶石’。熱帶雨林自然景觀,以及獨特的少數民族風情,聞名於世。趁這個機會去那裡逛一逛,我認為挺值得的。”
鄒希奇說:“據我所知,傣族小夥子不僅會鬥雞、喝酒、跳孔雀舞,而且拳腳功夫也十分了得。傣家拳術的一招一式,剛柔相濟,極富韻律感,具有很大的觀賞性。我呀,早就有心去學兩招!”
臧天昊哈哈一笑,說:“迪哥去采風,楓哥去逛景,鄒哥去學拳。我嘛,不像你們那麼口是心非。說句敞亮的話,我就是為了去找胡宛兒。你們說吧,咱們是各走各的,還是抱團取暖?”
盧迪說:“最好是結伴而行。那裡畢竟是人生地不熟,遇上點什麼事兒,相互也好有個照應。”
林雲楓說:“說得有道理!一人拾柴火不旺,眾人捧柴火焰高。”
鄒希奇說:“甩片湯話的話,咱們就不說了。四個腦袋合在一起用,總比單打獨鬥強。就這麼著了!”
臧天昊說:“那咱們還跟這兒磨嘰什麼?趕緊訂機票,追著飛吧!”
這時候,隻見湖麵上的幾隻鴨子,不知道被什麼東西驚動了,撲楞楞地搧動著翅膀,貼著水麵騰飛著。被陽光照耀的什刹海湖麵,泛著燦爛的光波。岸邊婀娜多姿的垂柳,隨著和煦的春風,搖擺著嫩綠的枝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