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霖突發奇想, 她能不能感受到史密斯的心呢。

恰好，史密斯也對這個想法很感興趣。

他倒不是出於人類對AI生命的想像，比如想要擁有像人類一樣的生命, 想要在人的眼中獲得同樣的地位, 承認他的存在等等。

他對自己的存在從來沒有懷疑過。

他很清楚他是有彆於人類的另一種生命形態。

雖然他來自一個幻想作品。

雖然他的出現可能有賴於另一種高維生命。

但這並不能讓他對自己產生懷疑。

他很好奇。

他說：“假如你能對我用心靈感應, 這就說明你的心靈感應是能達到另一個維度的生命的。”

“跟狗不一樣。狗是地球生命，而你不是誕生於正常的地球, 你是造物。”她也覺得史密斯說得有道理, “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試試。”

史密斯：“我當然不介意。不過我更好奇，你要怎麼做到？”

他在屏幕裡眨眼。

不止是她手中的手機, 酒店房間裡的電視也突然打開了，智能siri裡也出現了他的聲音。他的聲音多重混響出現在她的周圍。

史密斯：“你想怎麼接觸到我的心呢。”

“你看，我們雖然處在同一個空間裡，但我們事實上是在兩個維度中。”

他在屏幕裡聳肩。

“我們隔著一個屏幕。一個音箱。”

謝霖思考了片刻，使用克萊因瓶。

一個小小的時空穴道出現在她的麵前，它高速旋轉著, 無聲無息。

理論上, 克萊因瓶是用來聯係兩個不同的時空的。她和史密斯都認為它可以突破次元。

一直以來，她都是利用它在跟神級異能者戰鬥。

但今天她想試試另一種用法。

謝霖：“我想今天就試試它能不能突破另一個維度。”

史密斯的表情嚴肅了許多。

他說：“你想怎麼試？”

他看向電視，電視的屏幕最大。

史密斯：“你想進到這裡來嗎？”

電視屏幕中，史密斯往旁邊站了站，身邊另一半的空白露了出來。他還做出了一個邀請的手勢。

謝霖搖頭：“不。”

她說：“或許你可以出來。”

史密斯瞠大眼睛。

他吹了聲口哨。

“我以為你至少要等到快死了才會考慮讓我出來。”

她對他的警惕就像對簡青林一樣多，隔著次元維度還行，一旦他出現在跟她同一個維度中，他不覺得他的待遇能比簡青林更好。

謝霖：“更正一下，我是指克萊因瓶。”

史密斯也看向那個不停收縮的空間, 它看起來不起眼，聽起來沒有任何聲音，但理論上來說，它甚至可以毀滅地球。

史密斯沉默了一會兒。

“好吧。”他輕快的說，“讓我來試試。”他甚至還紳士的整理了一下西裝，從胸口的口袋裡掏出了墨鏡戴上。

謝霖用意念連接他所處的位置。

這有點難。

克萊因瓶之前隻在地球上使用過。她利用它從海底逃脫，利用它去跨過時間，但那都是地球上。

當她想要通過它接近史密斯時，她總是會想到一個電路板。

這樣隻會走錯路，果然，電視很快爆-炸了。

Siri的音箱裡傳出史密斯戲謔的聲音。

“我不是太意外。”

跟著音箱也爆炸了。

史密斯在她的手機裡說：“我覺得我們需要換個能讓你更容易發揮的地方。”

他們從酒店裡搬出來，租了一個彆墅，買了一千台電視放進去，放滿了彆墅。

為此她還找彆墅的管理公司改造了線路，買了更高的帶寬，以及買了更多的空調。

所有的電視都打開了，史密斯一下子出現在所有的地方，大廳、走廊、樓梯，所有的房間。

史密斯：“來吧，慢慢試。我建議你把當地火警的電話存在電話的第一個快拔鍵。”

謝霖：“謝謝。”

然後再次打開了克萊因瓶。

這一次理所當然的沒有馬上成功。但比起在酒店裡，她更熟練了。每當一台電視爆-炸，她都會快速把它轉移到空間格子裡，這樣也不必擔心火警的問題。

嘗試是漫長又枯燥的，幸好兩人都很有時間，而且他們都不需要進食。

謝霖漸漸擺脫了對電子的印象，電視終於不再爆-炸了。一天一夜過去，彆墅裡隻剩下不到三百台電視了。

她坐在走廊裡，看著對麵的電視，這一台屏幕有些小。

月亮和太陽一樣慘白的掛在天空的一邊，從窗戶望出去，景色看起來像是某個科幻電影中的外星球的天空。

史密斯看著自己身邊出現的洞穴。

“上帝。”他喃喃道。

謝霖抬起頭：“怎麼了？”

史密斯看了她一眼，這個眼神有些複雜。

他轉過身，背對著屏幕。

謝霖站起來：“你看到了什麼？”

史密斯向前走去，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白色的屏幕上。

謝霖明白了什麼。

她立刻轉頭看向自己身邊的克萊因瓶的通道。

她等了五分鐘。

但是沒有什麼從裡麵出來。

史密斯也沒有回到屏幕上。

她對著手機說：“史密斯？”

“史密斯，回答我。”

“史密斯，你在嗎？”

她又等了五分鐘，沒有任何反應。

史密斯告訴過她，他在世界的網絡中留下了無數個複製的他。

他是不會被消滅的。

他唯一不自由的地方就是他受限於異能道具的限製，他必須依附在異能者身上才能發揮作用。

他是故意不出現的？

假如有複製體，那她不應該叫不出他。

——他一定留下了複製體，這個毫無疑問。

——但是複製體的出現應該遵守一定的規則。

雖然複製體也等於是他，但是他和他的複製體之間應該有一個隱藏的規則：隻能出現一個。

——是這樣嗎？

那現在史密斯應該已經脫離了電子世界，來到了另一個地方。

就像她在試驗之前所設想的一樣。

他真的來到了真實世界。

這比她預想得更好，還是更糟？

她心如鼓擂。

不祥的預感和理智一起在撕扯。

她是不是過於輕率了？

假如她放出了一個可怕的敵人怎麼辦？

她並不認為自己是無敵的。她也不覺得自己強大到能夠活到最後。

設想中的幸福生活真的會在未來的某一天降臨嗎？

謝霖站在克萊因瓶的通道前，腦中紛繁雜亂。

最終一切都歸於平靜。

她隻能選擇生或死。

是苟活才是生，還是抗爭才是生？

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將通道口變大，慢慢走了進去。

通道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但它並不是一成不變的。

有時它的變化連她也無法理解。

這一回，她就不知道通道的另一端是什麼。

是真的不知道。

仿佛是一片空白。

什麼也沒有的空白，或是她理解不了也接觸不到的空白。

通道裡沒有上下左右前後的分彆，走了半天可能就像是在原地踏步。

這裡沒有聲音，指南針也沒有用。

要是覺得自己是頭朝下的，那可能眼睛裡看到的就是頭朝下的風景，但一晃神，又覺得剛才隻是錯覺。

像是夢中的錯覺。

她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前麵出現了一個身影。

是史密斯。

上帝。

她也像他剛才一樣喊出了這個詞。

他背對著她。

不像虛影，身體是實體。

身高很高，可能有兩米高。

這是第一次，他與她站在同一個空間裡。

“史密斯。”她喊他。

並準備好了攻擊。

史密斯歎了口氣，慢悠悠的說：“我背對著你，以為這樣你會放心一點，結果你還是打算一見我就殺了我嗎？”

他扭過頭，當著她的麵慢慢取下墨鏡。

他的皮膚光滑而沒有毛細孔，當然也沒有皺紋。

他的發絲呈現出一種塑料的質感。

他的眼睛像玩具娃娃的塑料眼球。

他對她眨一下眼。

史密斯：“我儘量讓自己變得不像人一點，這樣能不能讓你開心點。”

謝霖：“……”

她真的覺得更放鬆了。

史密斯：“我就這樣扭著頭跟你說話吧，這樣你可以隨時從背後砍下我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