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再沒有比小禮堂更大的場地, 不如還按照最先的計劃,把場地安置在操場上。”
後勤主任走到升旗台,仰頭看著迎風飄揚的五星紅旗, 滿麵愁容。
雲木香搖頭, “小禮堂正對著操場,誰都沒辦法確定它還會不會造成二次塌陷, 既然選擇瞞著,就不能冒這個險。”
“糟糕!主任, 校長帶著領導在往操場走!”身後有人喊出聲。
“什麼!怎麼這麼快。”
後勤主任扭過頭,就瞧見兩棟老辦公樓中間夾著的通道上走過來一群人, 穿著中山裝, 有人戴著眼鏡, 有人捧著筆記本, 校長陪在一側,笑出一臉褶子, 吳老師也在, 昂首挺胸, 端著優雅範保持嘴角標準的微笑,後頭跟著在抓頭發的教導主任。
很顯然, 教導主任沒攔住人,甚至可能沒機會跟校長通氣。
雲木香視線一掃,落在魯魏源身上還愣了下。
她轉身,吩咐最近的一位同事, “紅旗要降下來。”
她再看向後勤主任,“主任,領導到來後需要你邀請他們留步。”
“主動邀請!我們已經沒時間了。”
後勤主任抬頭看向雲木香,她已經從人群裡頭拉出來幾個學生低頭說些什麼, 一張張小臉上洋溢著興奮,扭頭就奔著升旗台去。
這是要乾嘛?
都什麼時候,還有心情去管學生。
果然雲老師還是太年輕,她怎麼就一時頭腦發熱,相信她的話。
後勤主任餘光看到領導們靠近,焦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早知道剛剛就開始準備,現在至少操場能清出一塊地方來當表演場地。
雲木香:“所以我們要創造時間!”
“?”
“主任,我來不及解釋。”
“這……”
她心裡沒底啊!
“等領導留下,主任你安排學生重新升旗。”
升旗全程兩分零七秒。
前期寒暄時間,後期表揚時間,拖拖拉拉總能撐個十來分鐘的喘氣時間。
“結束之後,主任可以直接把領導們帶去食堂,我會在食堂準備好一切。”
“!”
後勤主任靈光一閃。
是啊!學校最大的地方不是小禮堂,而是同隔壁初中共用的大食堂。
後勤主任望著雲木香平靜淡定的眼睛,焦躁的情緒一點點被安撫。
或許,真的能行!
事到如今,最差也就是在領導麵前落得個能力不足的印象。
總比事故被發現要好得太多。
突然,後勤有人發出疑問。
“乾升旗嗎?”
“不,我們有吳老師!”
正全方位在領導麵前表現的吳老師,突然被雲木香拉出隊伍,板起小臉壓低聲音控訴。
“今天是我的大日子,你最好不要搗亂,你敢壞我好事,我跟你沒完!”
“這麼多人,吳老師確定領導能看到你?”
“當然!”吳老師撩了下長發。
“可你現在離開隊伍,沒一個領導發現。”
“……”
吳老師瞪向雲木香,“還不是都怪你把我拉出來。”
她當然知道自己是湊數的,可萬一呢,萬一被領導發現她的能力,那升職加薪豈不是指日可待,萬一被領導喜歡,介紹個優秀的後輩給她就更好了……
吳老師想到一半,就更氣憤雲木香把他給帶離隊伍!
“你……”
話未說完,懷裡被塞了個沉甸甸的東西。
“這什麼?”
她低頭,是雲木香上課用的手風琴。
雲木香指向升旗台,“主任偷偷準備了一個節目,原本是我上台表演。”
“什麼!怪不得你之前那麼篤定能贏過我,原來偷偷摸摸搞小動作。”
“……這機會給你要不要?”
“噢!”吳老師一把將手風琴還回去,滿眼防備,“你要害我出醜!”
“……”
忍住,忍住。
孔子都說:隻與智者爭,不與傻子辨。
“那正好,今天我在領導麵前好好表現,年底的最受歡迎老師獎就一定是我。”
“你站住!什麼時候有的這個獎?我從來沒聽我大姨夫說過。”
“這還不明白。”
雲木香轉身就走,直到肩膀被抓住,才勾起唇順勢轉身,麵對氣急敗壞的吳老師後笑得更燦爛。
“這還不懂,當然是因為我最受學生歡迎。”雲木香洋洋得意地炫耀道,“吳老師你也彆傷心,校長不告訴你隻是怕你多想,才不是因為你不如我,等一會我在領導麵前表演完,和學生們共同出演一幕老師同學一家親,校長就會把獎狀頒發給我。”
吳老師咬著唇,氣到小臉通紅,目光落在手風琴上,眼睛一轉,一把將琴搶過來。
“你剛剛說,機會讓給我,說話要算話!”
“吳老師你怎麼這樣,剛剛你自己拒絕了。”
“我沒有。”
吳老師餘光看到後勤主任迎向領導,不再跟雲木香辯駁,沒扭頭就跑向後勤主任身邊站著,丟給雲木香一個誌得意滿的表情。
最受歡迎老師一定是她!
雲木香鬆口氣,揉了揉臉,不經意間同魯魏源對上視線,對方眨眨眼,一副‘我抓住你小辮子’得意樣。
“……”
雲木香假裝沒看見他,扭頭直奔大食堂。
魯魏源收回視線,目光不經意間落在抱著手風琴的老師身上。
之前自我介紹,好像和雲木香一樣是學校的音樂老師。
這出風頭的大好機會,雲木香竟然放棄?
魯魏源怎麼想,都覺得這不符合雲木香的性子。
前麵,後勤主任正在介紹。
“這些孩子年齡雖小,卻也想向領導展示一下他們向紅的一顆心,今天的開幕式定在這裡……小小國旗手不僅僅是表演,同樣代表他們的精神將如同紅旗升降的任務般一代代傳承下去。”
“好!”
領導認真地看過升旗台上精神奕奕的孩子們,都是祖國的未來。
他站定,認可了安排。
後勤主任悄悄鬆口氣,手背在身後偷偷衝吳老師打手勢。
吳老師有點緊張。
她抱著手風琴,心想一定是這樂器用得不順手,都怪雲木香,不早說她好自己準備。
後勤主任輕聲提醒,“吳老師,我們正式開始吧。”
魯魏源看著這一幕,就近低聲詢問,“同誌,台上的這位也是學校老師嗎?”
“是,是我們小學部的音樂老師,姓吳。”
“能代表學校在開幕式上表演,一定很優秀吧。”魯魏源捏著筆,做好記錄的姿勢。
“嗬嗬,魯記者說得對,我們學校音樂老師都很優秀。”
魯魏源挑眉,覺得這話有意思。
台上這個比雲木香背景厲害呀,那剛剛是吃虧了。
真難得,晚上見著人可要好好笑笑她。
魯魏源在本子上劃拉兩筆,悠揚柔和的琴音響起,奏起一曲《義勇軍進行曲》。
魯魏源肅然起敬,同大家一起舉起手敬禮,仰頭四十五度角,望著陽光下勻速升起的那一抹紅色,碧藍晴空下耀眼奪目。
隔著一段距離,側對著操場的食堂裡,雲木香正在同食堂大師傅交涉。
元旦彙演這一日食堂不開火,給雲木香減輕了難度。
“蔡師傅你放心,我們隻動用餐區,你可以直接把通往後廚的門鎖上,隻要勻個爐子保證水壺裡一直有熱水給領導添茶就好。”
蔡師傅剛剛陪孫子在學校裡頭轉悠,瞧見不少人,人老成精想得多。
好好小禮堂的表演改食堂,肯定是出事了。
“學校這麼多人,不能隻單單給領導添茶,那樣一個爐子肯定不夠,這樣吧,我喊兩個人來幫你盯著灶台上的事,避免你們人生地不熟,時間全浪費在找東西上,怎麼樣。”
“那您老可幫了我大忙!”雲木香偷偷壓低聲音,“打您之前打飯偷偷多給我肉時就發現了,您老心善,大好人。”
她手在背後,拚命跟後勤部的人比劃。
動起來!
蔡師傅故意打趣,“感情我成大好人是因為塊肉。”
他掃了眼忙碌的後勤人員。
雲木香還在誇,“這年頭為塊肉打架的人可不在少數。”
“淨給我灌迷魂湯,行吧,我今天好人做到底。”蔡師傅掃了眼外頭,把路過的青壯年全給喊住。
年紀小十四五歲放假的學生。
年長如蔡師傅路過的徒弟。
一聲吆喝人喊人,一嘟嚕叫來元旦閒著的十幾號人,瞬間讓後勤人員壓力驟減。
食堂的桌椅不固定,都是四方桌配四條長凳,雲木香要空出舞台來,以食堂入口最近的那麵牆為基點,桌椅並騎以凹形圈出一塊二十多平方的空地來。
後勤倉庫找出剩下的紅色布料,把第一排挨著舞台的桌麵給蓋住。
後台借了碗麵,熱水一燙攪拌成麵糊,抹鞋底似地一層層往白紙上刷,晾涼放硬之後折成三角形。
“誰毛筆字好看!”
“我我我,我來。”
語文老師幫忙,揮筆對著名單寫上領導姓名,整齊地放在中間桌上。
“報!大部隊升旗儀式結束,正在圍觀操場!”
語文老師想到什麼,“聽體育老師說,教導主任有跟校長提議,改建我們學校操場,隻是發愁沒有資金。”
雲木香點點頭,表示自己有在聽。
“隔壁小倉庫整理出來沒,各班班主任都通知到沒,彆一會不知道換地方。”
“已經找學生去通知班主任過來。”
“往後拉往後拉,多的凳子靠牆擺,到時候肯定有人願意站著。”
“雲老師,你要的臨時黑板。”
“老師,毛筆字寫完再寫份板書。”
“放著我來。”
粉筆一掰,橫麵加粗。
上寫,元旦快樂。
下祝,全世界的無產階級和革命人民,以豪邁的戰鬥步伐,跨進新的一年。
“廣播室的喇叭和話筒拆過來沒!抓緊時間,再催一催。”
“來了來了,我還把廣播室的同誌一塊兒帶來。”
廣播員:“……”
“雲老師,小禮堂挖出來一箱子東西,橫幅地毯都在。”
興奮的聲音還沒落下,一打開。
“哎呀!穿洞不能用了。”
雲木香拿過來,“紅紙有沒有?”
“有。”
“裁成方塊,把原本的字給蓋住。”
連帶著窟窿一起堵住。
對方雙眼一亮,翻出來紅紙就開始乾起來,抱著語文老師用剩下的麵糊,狂野地刷滿紅紙背麵。
雲木香盯著那箱子。
“還找出什麼能用的沒?”
“基本都埋了。”
從小禮堂來的那人說:“後半邊房頂全塌了。”
“雲老師,桌子全理好了。”
“雲老師,你看看這樣寫行不行。”
“報!後勤主任來消息,領導們要往食堂過來了。”
“快把橫幅掛上,地毯不要收起來,其餘人自己找位置坐好。”
“報!大部隊距離食堂還有一千米!”
“主持的人呢,第一場的表演者都到了沒。”
“報!大部隊距離食堂還有八百米!”
“沒服裝,這可怎麼上台,這一個個身上的帶著補丁呢。”
“報!大部隊距離食堂還有三百米!”
“把節目順序改掉!第一個節目上這個,先給他收拾。”
“報——大部隊到!”
剛剛還嘈雜的環境,一瞬間安靜,隨後慢慢響起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音。
雲木香走到門口,站到主持的人身後。
主持人是學校的一位老教師。
為今天把他女兒結婚時做的中山裝都給穿上身,口袋裡插著鋼筆,彆了朵紅紙紮得小花,看起來像新郎。
油頭整齊地梳在腦後,國字臉上帶著英氣,見到領導不卑不亢地伸出手。
“領導,歡迎歡迎。”
雲木香微笑著站在後麵,看眼後勤主任,她出一腦門的汗,這會正悄悄在擦。
她正想安安主任的心,視線就被魯魏源給擋住,故意衝她做鬼臉。
“……”
雲木香沒好氣地瞪他一眼,看著領導入座,悄悄脫離隊伍。
魯魏源笑著經過,筆記本點了點雲木香的肩膀。
“我,評委,懂?”
他帶著得意的笑進去。
雲木香:“?”
她為什麼會認識這大傻子。
“咳咳。”
雲木香回神,吳老師板著臉站在她麵前,氣呼呼地把手風琴塞進她懷裡。
“輕點輕點,不是你的琴你不心疼,碰掉它丁點油皮小心我找你賠。”的
“……你欺負人!”吳老師身子一扭,跺了兩下腳轉身進了食堂。
留下雲木香一頭霧水。
她怎麼欺負人了!
“雲老師,已經正式開場,咱們第一個節目要做準備了。”
“好,孫木良同學,來。”
瘦瘦的小男孩一米三左右,穿了件不太合身的綠色小軍裝,戴著解放帽,小臉上滿是歡喜,不住地低頭打量自己。
“冷不冷?”
孫木良搖頭,小臉微紅。
“緊張嗎?”
“有有一點點,就一點點。”
“緊張也不怕,你不是經常在家屬院給爺爺奶奶們念報紙,一會要是緊張,就把台下的叔叔阿姨全部當成院裡的爺爺奶奶看,那都是不識字的老人,你念慢一點,說清楚一點就好。”
“嗯!”
食堂內,“下麵,有請我們第一個節目表演者,由五年級三班的孫木良同學宣讀《人民日報》《紅旗》雜誌、《解放軍報》1973年元旦獻詞……”
雲木香拍了拍孫木良胳膊,“加油!去吧。”
“恩!”
孫木良雙手拿著嶄新的報紙,深呼吸邁進食堂大門。
他站在正中間,看著無數望向他的眼神,喉嚨一緊不由地倒退一步。
“呀!我乖孫,是我乖孫。”
響亮的一聲。
孫木良順著聲音看去,食堂窗戶旁,他奶奶笑容燦爛地露出豁牙,十分驕傲。
孫木良一下就不緊張了。
他想起雲老師剛剛說的流程,低頭先鞠一功。
“尊敬的領導,敬愛的老師,我表演的節目是……”
還未處於變聲的嗓音清澈透亮,情感豐富地念著報紙上的內容,無比真摯,讓所有聽到的人都能感覺到,他是真的相信報紙上所展望的未來,借著稚子真心,感染著在場每一位人。
雲木香沒被感染到。
她沒機會繼續聽,報紙長度有限,必須在第一個節目結束前,安排第二個節目的表演者等著。
這時,有人偷偷跟她說:“我知道吳老師剛剛為什麼生氣了。”
“來,站好跟老師說,還記得之前排練時候老師說得話嗎?”
“吳老師在升旗結束的時候跟一位男同誌套近乎,被批評了,說她把慷慨激昂,振奮人心的進行曲彈奏得太舒緩,說吳老師有時間可以去練練手速。”
雲木香還是沒忍住,“所以怪我琴?”
不行,晚上回家必須拆琴鍵,好好洗洗她的寶貝。
被彆的女人摸完還嫌棄,可委屈死它了。
“雲老師,聽說你和吳老師的打賭取消了,真可惜。”
“誰說取消了。”
“?”
“吳老師不是生病很嚴重?”
“是孩子們上台,又不是我們做老師的上台。”
“對哦。”
“同學們加油呀!贏了比賽老師請你們吃大白兔。”
“嗷~~~”
一時之間的熱鬨差點掀翻房頂。
隔著距離食堂都聽見了,領導剛鼓勵完孫木良,聽見這動靜,輕笑著看向校長。
“看來,我們學校的孩子都很有活力嘛,我十分期待接下來的節目。”
“接下來由一年級……共同演唱《雷鋒叔叔望著我們笑》。”
門口。
雲木香輕輕拍手,“同學們,上!”
雲木香抱著手風琴,走在隊伍的最後麵。
她回頭看一眼,渾身臟兮兮的周以臣抱著同樣灰撲撲的淼淼正向她揮手,一旁,文老師已經趕到,正式接手接下來的節目安排。
雲木香揚起笑容,跟著同學們走進食堂,周以臣這放下兒子,忍著喉頭腥意,靠牆等著。
與此同時,雲木香手指按下琴鍵。
“我們班出牆報,出牆報。”
“來稿如同雪花飄,雪花飄……”
領導瞧見台上的小同學似模似樣地表演,忍俊不禁。
“這還是個表演?站一排胳膊上綁黑布的是在裝黑板?”
“聽領導這麼一說我恍然大悟,那站前麵寫字的是在出板報。”
馬屁混在輕快的音樂裡,二十多平的舞台快要飛不下一年級這十好幾個孩子。
舞台人多,卻不爭不搶,幾人一句台詞順著轉圈,小孩子的聲音並不整齊,卻十分可愛。
隻某隊某句的某人特彆五音不全。
雲木香盯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混進隊伍的胖兒子,差點手抖彈錯鍵。
可惜了。
她兒子沒能繼承她動人的嗓音,隨了他父親那破鑼嗓子。
評委台上,魯魏源趴在桌上捂嘴笑,絲毫不掩飾。
雲木香下台時狠狠橫他一眼。
彆太過分!
魯魏源撐著下巴,捏著筆在空中畫了個零蛋。
這動作不算小,至少被坐在身後的吳老師看個真切。
魯記者和雲老師認識!
吳老師盯著魯記者的後腦勺,仿佛又看到俊逸的他說著漫不經心的話。
“這位老師,有時間可以去練練手速。”
他竟然和雲木香認識!
吳老師瞬間陰謀論,肯定是雲木香不忿她能表演,才故意讓這魯記者貶低她。
太過分!
吳老師要去找雲木香算賬。
悄悄從後門出去,正好撞上找她的班主任。
“吳老師,班裡為表演同學準備的服裝和道具呢?”
“不是在小禮堂,你們沒搬過來?”
“小禮堂都塌了!你不知道!”
“我……我一直在忙著招待領導,哪裡知道,文老師那怎麼說。”
“全沒了,你快想想還有什麼辦法,文老師已經把我班裡的節目挪後!”
吳老師這才看到,在入口等待的身影,不是她帶的班級。
腦子亂糟糟的,還沒想明白,其他班級的老師也紛紛找來。
“我們準備這麼久,不能上不了台呀。”
“我也想你們上啊。”
“那你想辦法呀,雲老師那邊都解決兩個班的問題了。”
“她,我……”
“算了,看你這樣也沒什麼主意,我去問雲老師。”
“等等。”
“唉,吳老師你直接向雲老師認輸吧。”
“……”
吳老師望著離去的背影,還能聽見他們的議論聲。
“我們也太倒黴了,可憐準備那麼久的同學們。”
“噓,小點聲,人家有關係,雲老師有本事還不是要被壓一頭。”
“聽說剛剛升旗台表演也是她搶雲老師的機會。”
“活該輸!”
“你還想這個,人家早早就找好借口,生病啦,還賭什麼,雲老師贏了也勝之不武。”
……
“現在節目嚴重縮水,現在大家兩個意見。”
文老師望著雲木香說:“一,按照能表演的節目上台,表演完就結束。二,即便一些準備不充足的也直接放出去,就是怕場麵混亂驚擾領導。”
雲木香打小起,陪父親參加過醫院的文化宣傳,陪公公參加過公安局的慰問演出,陪婆婆參加過街道之間的聯合友誼會,還有學校各種文藝彙演,節日慶典。
大多有領導來參加的,基本不會留到最後。
即便是領導自家舉辦的。
領導好像大多忙碌,時間緊張,需要去做更多要緊的事情。
雲木香猜,“領導最多再坐半個小時就會離開,領導不在,還要考慮這麼多嗎?”
文老師恍然大悟。
她今天給嚇到,被救出來之後腦袋一直是木的,把這茬給忘記了。
“是了,領導離開,餘下舞台好不好都是自家家長給孩子捧場。”
其他的,無所謂了。
雲木香笑笑,餘光看到吳老師氣衝衝過來,就想給她使點絆子。
“當然,文老師為整體效果,還是要做一定篩查,空出來的時間也不一定非要同學們表演,我們學校很多老師也是多才多藝的。”
望著吳老師走到跟前,雲木香抬手點了點自己。
“就比如我。”
“雲木香!”
“吳老師。”雲木香微笑以對,“找我有事?”
“你還笑!”
文老師皺起眉頭,十分看不慣吳老師囂張的態度。
“現在是有規定在校老師不能微笑?”
吳老師嚇一跳,愣愣地眨眼看向護著雲木香的文老師,心裡委屈。
“我不是那個意思,是她想搶我們班同學的節目時間。”
雲木香不認,“吳老師這可冤枉死我了。”
她靠著文老師,肩膀微微抖動,一副傷心模樣。
吳老師被她這作態氣個半死,“你剛剛說不達標的不能上台,還說不是故意的,小禮堂出事故意沒告訴我,就是等著我們道具服裝被毀後,拿這個當借口搶我們班時間。”
“夠了!雲老師根本沒這麼說,想砍你節目的是我,雲老師還好心幫你求情。”
“她為我求情!不可能。”
“在場不少老師都有聽見。”文老師板著臉說。
“就是,我聽見了。”
“雲老師從頭到尾都沒說搶你時間,吳老師你想太多。”
“你誤會雲老師,向她道個歉吧。”
雲木香眨眨眼,看吳老師氣成□□。
“不用,既然是誤會,解開就好,文老師已經回來,我兒子今天受到驚嚇,等舞台上我帶得最後一個班級表演結束,就先走一步。”
文老師想到一早小禮堂驚魂一幕還心有餘悸。
“走之前再表演一個,你剛剛的提議我覺得很好,你就給大家打個樣。”
“那說好,就一個。”
雲木香不懼上台。
挑了現有的小快板,登台唱了段《紅燈記》選段——《做人要做這樣的人》。
這還是臨停課前,老師們為了不受牽連,曲線救國,停下一切西洋樂器,改教起古典樂裡常用的樂器。
快板則屬於打擊樂的一種。
隻可惜沒能起到效果,依舊沒能逃避大勢所趨。
雲木香手一彈,清脆的竹板聲響起,情緒飽滿地唱起來。
不管多少次,唱《紅燈記》時,帶入當時在學校的情緒永遠適用。
“……我想到做事要做這樣的事,做人要做這樣的人……好比說爹爹挑擔有千斤重,鐵梅你應該挑上八百斤!”*
“好!”
喧天的叫好聲震耳欲聾,吳老師站在窗口看著雲木香的側影,手指忍不住摳著窗框,內心憤憤不平地想仰天質問。
既生雲,何生吳!
雲木香開了個頭,後麵上台的老師便陸陸續續多起來。
有男老師獨唱《我愛祖國藍色的海洋》,也有一些鼓書、戲曲選段先後展藝,最後在同學大合唱完《我們是共產主義接班人》後,以老師們獻上的小合唱《團結就是力量》為結尾。
就像雲木香所說的那樣,領導隻坐了前半個多小時,陸陸續續看了幾場同學們的表演,便借口有事離開,留下了市辦的人和記者們。
後半程有些放飛自我,說是孩子們或者老師表演,大多是觀眾耳熟能詳的歌曲,選段,扯著嗓子也能和你嚎上一段。
本該十一點半就結束的元旦彙演,生生拖到一點半。
雲木香說早早離開,奈何胖兒子和牛牛兩個熱鬨瘋了,半點不見被嚇到的影子,還十分大膽地想要上台去串場。
幸好下午學校放假。
雲木香蔫蔫地回到家,整個人都累癱了。
周母正坐在門口做針線,金金林林兩個蹲在不遠處,逗著小黃玩兒。
淼淼一看,“放開我的小黃!”
一嗓子嚇周母一大跳,屋裡正曬被子的雲母也給喊出來。
“我聽見淼淼的聲,這是回來了?”
出門,就瞧見淼淼把小黃抱在懷裡。
雲母眉心一跳,下意識看向雲木香,猜著她肯定要暴跳如雷,卻瞧見她蔫蔫地歪過來。
“媽,讓一讓,我想睡覺。”
“乖寶,這怎麼了?”她抬手摸摸額頭,沒熱,這才看向女婿,“你臉色也好差,是表演出什麼問題了,你們一個個變這樣。”
周以臣沒提小禮堂的事,“木木幫忙組織活動,累了,我扶她上樓睡一會兒。”
“行。”
雲母直接把女兒推女婿懷裡。
雲木香:“……”
轉身掛周以臣身上,叮囑母親一句,“看著淼淼和牛牛彆亂跑。”
周母看著夫妻倆,張嘴想說什麼,金金甩手喊一句,“不碰就不碰,誰稀罕。”
她頭疼地閉上嘴巴。
誰都不管!誰都不挨!
淼淼重重哼一聲,扭頭就告狀。
“奶奶,哥哥凶我。”雙手套著小黃脖子捧在掌心,扭著身子栽周母身上攤開一隻手,“奶奶,疼,呼呼。”
周母靠近一看,“哎呦!你爸媽怎麼帶孩子的,怎麼出去一趟弄一手傷。”
“怎麼了,我看看。”雲母湊過來,低頭拉住小手,頓時覺得天塌了,“疼壞了吧,傷成這樣上藥沒?外婆去給你拿。”
周母:“對對對,要擦藥,淼淼不疼,奶奶吹吹,呼呼。”
金金伸頭看一眼。“矯情,屁大點傷就抹眼淚,丟人,一點都不像個男子漢。”
“啊!”
淼淼大喊一聲,嗓音尖銳驚到不少人。
他怒火滔天地瞪著金金,“你再說我打你!”
“你這樣的我一個手打倆,跟個娘們似的。”
“金金!”
周母眉頭緊蹙,不悅地看著金金。
她在想羅誌雲是怎麼教孩子的,張嘴屎尿屁,一點規矩都沒有。
“淼淼是你弟弟。”
羅誌雲抱著燚燚出來,“媽,你凶金金乾嘛,沒誰規定金金比淼淼大及一定要讓著淼淼,我看看傷哪兒了?就蹭破點皮,就是媽你平時太慣著淼淼,才傷到一點就哭天喊地的,以臣可就這一個兒子,真養廢了以後哭得還是他。”
“你給我閉嘴。”周母額角青筋暴起,看羅誌雲的眼睛燃燒著怒火。
什麼叫以臣就這一個兒子!
咒誰呢。
咣當一聲。
雲家大門被摔在牆上,雲母陰惻惻地盯著羅誌雲,突然上前兩步,一把抓住金金,抬手就打在他屁股上。
“小小年紀一點規矩都沒有,沒經過淼淼同意,誰讓你隨便動他東西的,一看就是平時沒媽教,性子歪到南天門,按輩分你叫我一聲奶奶,我這做長輩的,今天就好好教訓教訓你,你長歪了你媽可得哭瞎眼。”
“啊!你憑什麼打我!”金金捂著屁股,擰著胳膊推雲母一個踉蹌。
“哎呦!”
“外婆!”淼淼著急大喊,把小黃丟給奶奶,氣急的他當場像小牛犢一樣用腦袋衝撞在金金腰上,“讓你打外婆!”
金金直接撲倒在地,“娘們娘們娘們,你就是個愛哭的娘們。”
淼淼揪住金金褲子,一屁股坐在他身上,“讓你說!我打死你!”
“你滾開!”
金金打架打慣了,抓住淼淼的小腿,用力掀翻他。
周母眼睜睜看著淼淼身子後仰,後腦勺直直衝著地麵撞去。
聽到動靜,來陽台看情況的雲木香目眥欲裂。
“淼淼!”
平日最快兩三秒一筆的符紋,雲木香突破極限,轉瞬間完成飛出去。
小黃被股大力拉扯著倒退,突然一停,身子上砸下來重重一擊,差點把它腸子都給逼出去。
“嘎嘎!”
隔壁房間。
白仙睜開綠豆大的眼睛,聳了聳鼻子,嗅到四散的靈氣,啪地撞開衣櫃門,順著窗沿攀爬去隔壁。
咚。
像是冬瓜狠狠摔在地上,發出悶悶的一聲響。
淼淼屁股還坐在金金身上,後腦磕在地上,仰頭望著藍藍的天空,耳邊是小黃弱弱的叫喚聲,短短的絨毛擦在臉上癢癢的,雙眼一翻暈了過去。
“淼淼!”周母雲母同時喊出聲。
二樓。
雲木香身子一軟,順著欄杆滑倒在地,被周以臣及時拖住。
“老婆!”
雲木香臉色煞白,躺在懷裡一動不動,周以臣輕輕拍了拍她臉頰,沒有半點回應的,渾身戾氣再也壓不住,打橫抱起他便朝外走。
遲一步的白仙:唧唧!
慢點慢點!
考慮一下蝟的腿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