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木香課上到一半被人喊走的。
“有人要搶你兒子！剩下的時間我幫你頂著, 你快回辦公室哄哄淼淼。”
雲木香急匆匆跑回辦公室，一把推開門。
上課時間，辦公室裡老師不多。
看到淼淼好好地坐在她位置上，她才狠狠鬆下一口氣。
“嚇死我, 到底出了什麼事。”
而被在場的男老師盯賊一樣盯著東永亮欣喜地抬起頭。
“雲老師, 你總算來了。”
“小亮。”
話音剛落，淼淼就從椅子上滑下來, 淚眼汪汪地投進她懷裡, 打算剩下要說的話。
“媽媽！我要回家。”一邊說一邊可憐兮兮地抹著眼淚。
雲木香低下頭正要哄，對上兒子亮閃閃的眼睛皺起眉頭。
這小子故意的。
她軟化下來的聲音重新變硬。
“為什麼？早上出門是你非要跟著來的, 當時我們拉了鉤的，不聽話的人變小狗。”
“……”
淼淼扭捏地抓著媽媽褲子, 頭硬地非要離開。
雲木香抓住胳膊，“媽媽還要上課，你想回家，讓叔叔帶你回去。”
“叔叔？雲老師, 你認識這人？”
雲木香抬頭看向東永亮，對方無奈地攤開手。
她笑著點頭, “認識，是朋友。”
“同誌，剛剛對不起啊。”
“沒關係, 你們也是好心。”東永亮終於有機會走到淼淼身邊，他把人抱住, “雲老師, 你是不是還要回去上課？彆擔心淼淼，我會照顧好他。”
“我不要叔叔，媽媽, 我要跟你一起去上課。”
雲木香斟酌道，“看他這樣也不想再回托兒所，就讓他跟著我吧。”
“那好吧，我在這等你們下課。”
老師們相互看了看，都在擠眉弄眼。
這怎麼回事？
雲木香耳驚喜一下，這是和解老師看對眼，想在學校多留一會啊。
“行，那你在辦公室休息休息。”
雲木香著急回教室，路上遇見教導主任，看到她上課期間拉著孩子，立馬黑下臉來。
“雲老師還是要多注意影響啊。”
“明白明白。”
之前有效刷臉讓教導主任沒太為難。
雲木香回到班級，代課的老師正在講笑，同學們氣氛不錯。
半小時後。
雨下得大了些。
下課的鈴聲響起，雲木香在吵鬨中牽著淼淼離開。
回到辦公室，東永亮已經和其他人聊開。
東永亮見她回來，立馬起身走出來。
“雲老師，現在回家嗎？”
淼淼出來打岔，“媽媽，我口渴。”
“等我拿水壺。”她抬頭看眼東永亮。
東永亮一拍腦袋，“我就說忘了什麼，水壺忘記拿。”
“落誰那了。”
“要不我先去拿回來。”東永亮害羞地想到他的目的，“雲老師，能麻煩你重新做一次介紹人嗎？”
剛剛還暗喜一次就成的雲木香，聽這話不不對勁。
“再做一次介紹，那這次是沒相中？”
“我，我看上了另外一位女同誌。”東永亮有些忐忑不安地看向雲老師。
對方笑容燦爛，“這是好事呀，知道人家叫……”
雲木香停住詢問。
還不知道是誰，不能這麼直接說。
可小聲問，下著雨聽不見。
“這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回家說。”雲木香低頭戳了下淼淼的額頭，“還有你的事。”
小小年紀，開始學會撒謊了。
頂著風，半邊褲子被雨水全部打濕，到家時鞋子裡存的水已經能養魚。
雲母正在做飯，聽到動靜走出來，立馬放下鏟子，往鍋裡點了些水，才去找毛巾。
“快趕緊擦擦，都淋成落湯雞。”
毛巾遞出去，才摸了摸淼淼。
“你享福了，是不是一直被叔叔抱著呢。”
淼淼撅著小嘴，“我有要自己走啊，我可以自己走啊。”
雲木香換身乾淨衣服下來，淼淼正坐在餐桌上提前偷吃。
她一把抓住淼淼伸出的小手。
“看我抓了個小賊！”
淼淼仰著頭嘿嘿笑，“媽媽，我幫你嘗嘗還燙不燙。”
“洗沒洗手就直接這麼抓，外婆還在辛苦做飯，你就先吃起來了？”
“哦，媽媽坐。”
餐桌上就母子倆。
雲母在廚房忙著，東永亮估計還在換衣服沒下來。
雲沉香和周以臣沒見。
雲木香趁機坐在兒子麵前，雙手扶著他的肩膀正視自己。
“趁著還沒吃飯，要不要聽故事。”
“要！”
淼淼開睜大眼睛，笑容如花。
雲木香清了清嗓子，“咳咳，從前，有一個放羊娃，每天都要上山去放羊。”
“媽媽，媽媽，為什麼要上山放羊？”
“因為山上有草。”
“哦。”
“有一天，他覺得非常無聊，就想了一個捉弄大家尋開心的主意。”
“媽媽，媽媽，他為什麼會無聊，他有好多羊啊，他可以和羊說話，可以和羊賽跑，還可以給羊梳毛，媽媽，媽媽，羊是不是還可以擠，明明有好多事情能做，這個放羊娃好笨啊。”
“……因為他放羊不是一天兩天，是很多天，天天都要去放羊，很多事情都已經做過，後麵再做就會覺得無趣，你前段時間還和牛牛好呢，最近怎麼不愛跟他玩兒了。”
“娜娜，牛牛不是羊啊。”
“……”
雲木香捏了把肉嘟嘟的小臉蛋。
“他想了個什麼主意呢？”
“媽媽。”淼淼舉起小手，“我想到了，還可以和羊拔河。”
“還要不要聽故事！”
淼淼捏住自己的嘴巴，那意思他不說了。
“什麼主意呢？”
“呀！媽媽你等等。”
“又怎麼了！”
“小黃也要聽故事。”
他跳下板凳，走到門口的小窩裡，把冷到瑟瑟發抖的小黃給抱在懷裡。
雲木香看得額角青筋直跳，生生給忍住。
“於是，放羊娃就故意衝著山下農田裡正在乾活的農夫大喊：狼來了狼來了。”
“媽媽，媽媽……”
“聽我說。”雲木香捏住兒子小嘴，拿虎口給紮上，“農夫聽到喊聲，急忙舉起鋤頭往山上跑，邊跑邊安慰放羊娃：不要怕，我們來幫你打跑惡狼。”
淼淼動動嘴，雲木香紮緊。
“等農夫們氣喘籲籲地跑上山，一看什麼都沒有，隻有放羊娃在哈哈大笑：你們上當啦。農夫們都很生氣地走了，第二天放羊娃故技重演，而沒看到狼的農夫們徹底對放羊娃失望。
這一天，真有狼闖進羊群，放羊娃著急地大喊：狼來了狼來了。”
雲木香說到這，把手鬆開給兒子一個發言的機會。
淼淼眨眨眼，等了一會，“媽媽，你怎麼不說了。”
雲木香挑眉，“放羊娃害怕極了，也沒能等到人來幫忙，最後狼就把他的羊全部抓走了。”
“放羊娃真的好笨哦，換成是淼淼，肯定兩棍子就把狼給趕跑了。”淼淼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巴，“媽媽，羊是不是很好吃？”
“……”
一句都沒說到點子上。
“你想嘗嘗？”
“嗯嗯，想！狼一心要抓羊肯定是因為好吃。”
雲木香靠著餐桌，屈指敲了一下淼淼的額頭。
“淼淼是個小笨蛋。”
淼淼睜著一雙濕漉漉的大眼睛，抱著小黃的雙手捂在額頭上，嚇得突然升高的小黃腳蹼亂蹬。
“嘎嘎嘎！”
雲木香把他手拉下來，“這故事告訴我們，小孩子不能說謊，經常說謊的小孩子以後再說真話就沒人會相信。”
淼淼低下頭，抓著小黃的翅膀。
“所以到底為什麼不認東叔叔？”
“他非要抱我。”
“不是你非要踩水？”
淼淼偷偷看眼媽媽，跳下椅子擠進她懷裡。
“媽媽。”
“你胡亂跑，還不認東叔叔，萬一被壞人抓住怎麼辦？”
雲木香捧著兒子小臉繼續說：“而且東叔叔對你多好，平時還經常和你玩兒，這次還專門抱著你去學校。”
淼淼擰著身子，“東叔叔明明是為了去見漂亮阿姨。”
他認真想了想，才說：“是去相親的，媽媽，東叔叔好敗家，第一次見漂亮阿姨就把水壺送給人家。”
雲木香注意力一下被轉移。
她低頭蹭了蹭兒子鼻子，“你是不是見到那阿姨了？好看嗎？”
“見過啊，天天的後媽。”
“？”
雲木香愣住，剛收拾好的東永亮也聽到這兩句話。
那人結過婚？
“小亮。”
雲木香放開兒子，走到東永亮身邊。
“你看上的那個女同誌，知道人家叫什麼嗎？”
“謝靜雲。”
“……”
“雲老師。”東永亮害羞道，“她就是我之前在街上遇見的那個同誌。”
雲木香心情複雜，“還挺巧。”
“是吧，可能這就是緣分，雲老師對不起。”
“你對不為我什麼？”
“你今天好心為我介紹，我不能答應了。”
雲木香笑出聲來，“你弄錯了一件事情好不好。”
“？”
“我個人認為我朋友條件不錯，所以想要介紹給你認識，可決定權在你，那是未來要和你過日子的人，要你喜歡，看上才行。”
東永亮斬釘截鐵道，“那我是喜歡上了謝同誌。”
雲木香的喜悅淡了點，“那你了解她嗎？”
東永亮目光直直地看過去，“雲老師，能不能麻煩你再做一次介紹人，給我一個了解她的機會。我今天問了，可謝同誌說我不是她的相親對象，她不能說。”
“她說的？”
這和雲木香腦海中的謝靜雲形象不同。
雲木香思索片刻，“小亮，我暫時不能介紹，你先聽我說說謝靜雲的情況，再決定。”
東永亮點頭。
“我也隻知道一些皮毛，最嚴重的，是她父親至今成分未定，弟弟也出過事不確定有沒有留案底，光是政審這一條，你們就沒可能。”
東永亮像是被人悶了一拳。
雲木香看他情緒低落下來，“你有沒有想過，大街上相遇的那一幕，是被你美化後的一幕，所以才會在今天乍一見到人後興奮不已，不如冷靜一下。”
按理說，謝靜雲那天生好命，和東永亮在一起對他來說是好的。
善人自帶功德金光，會庇佑身邊人。
可謝靜雲的命很怪，不是完全符合第十世善人的命定人生，萬一出漏子呢。
加上她家這個情況，難搞哦。
等晚上回房間隻剩兩人時，雲木香第一個把事情說給周以臣聽。
“你可要好好勸勸他，千萬彆鑽牛角尖。”
“恩。”
周以臣泡著腳，麵無表情，一看就在遊神。
“跟你說話呢。”雲木香伸出腳，往他腰上踹了下，“你有沒有在聽。”
周以臣抓住細滑的腳腕，低頭，視線向上瞧見小腿裸露的線條，大掌來回摸索著。
“接下來幾天他沒空想這些。”
雲木香愣了下，抓著被子蹭到他身邊。
“解出來了？”
“恩，聯係了專人，按照你給的方向，如今曲譜已經有了頭緒，正剩下具體的排列組合方式。”他歪著身子拿她當靠背，“具體的還不能說，接下來幾天我和他都不會在家，”
“好吧，具體的我不問，你告訴我你配合警方還是軍方？”
周以臣挑眉。“老婆，我是個軍人。”
懂了。
她點著頭，有些遲疑接下來這話要不要說。
周以臣後仰著頭，望著老婆側臉，糾結的小表情一覽無餘。
“我傷好多了，不耽誤出任務。”
嘩啦一聲響，受傷的那隻腳抬起來，如今看外表已經好清了。
“彆擔心。”
“你弄一地水！”
“一會收拾。”
雲木香垂眸，手指落在他筆挺的鼻梁上點了點。
“我沒在想這個，就是，你喊了東永亮，為什麼沒喊大哥？要是被他知道，肯定會多想。”
周以臣絲毫不掩飾他瞧不上大哥的心。
“他不是還在處理家事，不好分心，這任務要保密，我為他好。”
“哼哼。”
冠冕堂皇。
“問一下還是要的，他不去到時候鍋甩不到你身上，就當為爸爸媽媽，你們兄弟冷清，他們麵上不說，心裡也會難過，要是大哥拒絕你，那你不是更理直氣壯。”
“麻煩。”
“不對勁，你和大哥是不是出了什麼我不知道的矛盾。”
周以臣腰上用力，直接坐直身子，抽過一旁的擦腳毛巾。
“等我任務結束，你也該放年假了吧。”
“恩，快了，還有幾天，學校已經開始準備期末考試，我後麵已經沒課了。”
今天是最後一節。
周以臣丟掉毛巾，轉身掀開被子壓上去。
“那正好！明天不用早起。”
雲木香驚呼聲被堵住，很快腦子裡就一片漿糊，再沒心思去管東永亮還是周以恒。
隔天。
雲木香醒來，就感覺世界特彆安靜。
迷迷糊糊地起床，下樓後一個人都沒見到。
看眼時間，上午十點鐘。
廚房冷鍋冷灶。
雲木香被小黃絆了一下，拿腳撥開後拐去周家。
家裡就羅誌雲在，蹲在院子裡正洗尿布，淼淼小時候的搖床被翻了出來，燚燚放在裡頭，自己揮著手都能玩兒半天。
雲木香問一句，“媽媽他們呢。”
“出去了，你這是才起我？”羅誌雲神色複雜。
“恩，還有吃的嗎？”
羅誌雲想到一早婆婆留的飯，五味雜陳，羨慕地看一眼雲木香。
“有早上剩的雞蛋餅，粥沒了，有鹹菜，你湊合吃點。”
“我不挑。”
雲木香找到廚房，鍋裡坐著蒸籠，瓷白的盤子裝著金黃的雞蛋餅，抽出一雙筷子，直接端著盤子吃。
她回到院子裡，湊到搖床邊逗了逗燚燚。
“你吃不吃？”
她揪米粒大小，貼在燚燚嘴巴上。
羅誌雲回頭，“你彆給他吃，吃了飯以後該不好好吃奶了。”
“他到現在光吃奶？”
怪不得快一歲的孩子，還站不住。
“該吃飯了，這麼大孩子光吃奶沒營養。”
“省糧食，林林就這麼過來的。”
“嫂子你缺糧食？有林林那會你還在上班，你和大哥兩個人的工作加一塊一個月也有一百左右，一周一頓肉也能吃很好啊。”
“……你懂什麼，海島上要什麼沒什麼，喝口水都要花錢買，你以為那點工資夠養我們一家五口啊，不省著來月中就能光。”
“……”
吃住這方麵，雲木香還真沒概念。
反正她一個月兩邊爸媽各十塊錢的生活費，養她和兒子，吃得還挺好。
說不到一塊兒去，雲木香乾脆認真吃餅。
羅誌雲時不時回頭看一眼。
“我沒你有福氣，爸媽都緊著你。”
“說這話就沒勁了。”雲木香打斷她的酸言酸語。
“你這麼討厭我，之前為什麼幫我。”羅誌雲趁機問出心裡話。
雲木香用筷子敲了一下盤子。
“大嫂，人家明明很尊敬你，哪裡有討厭你，可彆隨便給我扣帽子，我不認。”
“……彆裝了。”
雲木香眨著眼，一臉‘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
羅誌雲把最後一塊尿布擺乾淨，擰了水放在小盆裡，這才扶著腰站起身。
她咬著唇，明顯一臉糾結嗎，臉色一會一變。
雲木香沒事，蹲在門口仰頭望著她，手裡端著空盤子等待。
羅誌雲被看得不自在，一扭頭目光落在兒子身上，心理負擔小了好多。
“謝謝你。”
“？”
“你大哥一早跟以臣出任，這幾天不在，早上以臣說是你建議。”
“嗯嗯嗯，是我。”雲木香空出一隻手撐著下巴，“是我和以臣商量過的。”
羅誌雲看她這麼坦然，就很不理解。
“你和以臣就沒吵過架？”
“誰說的？哪有夫妻不吵架的，夫妻感情都是吵出來的。”
“嗤，這就是瞎話。”羅誌雲擦了擦竹竿，改放到屋簷下，把尿布一張張抖落開，掛上。
“都像你和大哥吵架那樣揭短肯定不行啊，你們兩個跟大家似的，生怕說出來的話紮不死對方。”
紮完還補刀。
這是仇人吵架。
雲木香扶著門框起身，把碗筷放到廚房盤裡，洗了洗手出來，要走時被叫住。
“你等等。”
“還有事？”
“我堂哥，表哥，表弟那些事，根本不是我告訴你的，你到底是從哪裡知道的？”羅誌雲很確定，她沒說。
有些事她都不知道呢。
比如堂哥外頭養了個人。
“大嫂你聊天時帶出來的，自己忘了吧，一孕傻三年，你這記性不行了，讓大哥給你準備點核桃補補。”
“……”
羅誌雲糾結會，“你說的都是真的？”
“大嫂你怎麼還問我呢，我都是聽你說的呀。”
羅誌雲歎口氣。“應該都是真的，我表弟來說，她抓到談對象的女人跟彆的男人好，肚子裡已經懷上了，之所以這麼著急結婚，就是害怕肚子大。”
雲木香好奇後續，“你表弟怎麼選的？是堅決不戴綠帽子，還是為愛當爹。”
羅誌雲用力一甩尿布，“這還用選，肯定分了啊，誰要給彆人養孩子。”
“挺好。”
“弟妹，你認識的人多，有沒有聽說哪個廠最近招工。”
“大嫂你真善良，都這個時候還想幫你弟弟找工作呢。”雲木香豎起大拇指，轉身就要走，她可不想聽大嫂說娘家事，
像她母親的裹腳布，又臭又長。
“不是，是我。”
“你決定留下來？”
羅誌雲觀察她，倒是沒看出來雲木香是排斥還是歡迎。
“我有得選？”
“誰也沒乾涉你啊。”雲木香直接懟回去，“我知道的就托兒所招考，你要真想留下來，可以去試試。”
因為雲木香覺得，謝靜雲可能會被刷掉。
而此刻來上班的謝靜雲，收到了最新結果。
園長一臉抱歉，“根據表現，你並不適合我們托兒所的這份工作。”
謝靜雲著急地問，“是我哪裡表現不好？園長你說，我都可以改正的，我接受批評，正式工臨時工我都可以。”
“和這些沒關係，你回去吧。”
園長微笑著走進辦公室，留謝靜雲站在走廊十分迷茫。
解老師看了眼外麵，偷偷跑到園長身邊，也問為什麼。
對解老師園長就沒隱瞞，“她的成分不明，這種雷我們托兒所再不能有。”
解老師恍然。
上一顆雷，是龍傲天。
打架的事情爆發後，即便是他爸已經劃清乾淨，還是擋不住外人說。
園長看了眼謝靜雲還在外麵站著的身影，小聲跟解老師說：“你偷偷給她透個口風吧，她父親的事情不解決，都難找到工作，我其實挺想留下她，看得出來是個細心的人，可惜了。”
“明白。”
解老師走出去，拉著謝靜雲站在角落。
謝靜雲眼底浮現出希望，“是不是園長又改變主意。”
“沒有，不為這個。”
謝靜雲徹底接受事實，扯出個有點難看的微笑。
“我沒事。”
“我偷偷跟你說，你自己知道就好，彆說出去。”
謝靜雲誘惑地點點頭。
解老師說：“園長是打聽到你父親成分的問題，你不知道之前出事的那個孩子家裡，就有壞分子，鬨大後對托兒所的影響很大，你如果能把成分定下來，重新再來招考肯定沒問題，園長還挺喜歡你的。”
“真的？”謝靜雲看到了希望，“其實我爸的成分已經劃成貧農階級，是好的。”
“那你去革委會申請一份證明，確定是貧農肯定就沒問題，畢竟你弟弟也在我們學校。
謝靜雲聽到革委會的第一時間有些怕。
那些人凶神惡煞的。
上次為救父親出來，已經把僅剩的家底都給掏乾淨，要是還要什麼怎麼辦。
謝靜雲不知不覺走到革委會辦公樓外，才恍然回神。
站在馬路邊，車來車往，她卻怎麼也踏不出第一步。
正恍神，看到馬路對麵穿著灰色棉衣的高大男人，下意識抬起手揮了揮。
“嗨！”
東永亮，
謝靜雲心裡跳出這個名字，確實很好記。
她看著對方發現她，冷淡地看一眼，而後麵無表情地收回目光，像是看一個陌生人。
要還水壺的謝靜雲登時愣在原地。
她察覺到身邊人奇怪的視線，趕緊放下手，目光追隨著對方的身影，皺著眉頭自嘲一笑。
真尷尬。
幸好那天在鍋爐房裡沒把話說開。
她竟然還以為對方對她有意思。
真是丟死人了。
謝靜雲低頭，水壺還掛在身上，這是她原本今天來，想找解老師幫忙還回去，卻被沒錄取的消息給分神，弄忘了。
水壺裡是一早出門裝得開水，這會已經溫溫涼。
趁今天見到直接還了吧。
“你等等。”
謝靜雲追上去，一邊跑一邊摘掉掛在身上的水。
她氣喘籲籲地攔在東永亮麵前。
“同誌，你等等。”
東永亮站定，他身邊跟著好幾個人。
“你認識？”
“不認識……”
“我沒想賴著你，不用避我像避蛇蠍一樣，隻是你的水壺之前落在我這，我來隻是把它還給你。”
謝靜雲把水壺往東永亮懷裡一塞。
“再見。”
她轉身瀟灑地走開。
周以臣突然出聲，“不能讓她走。去，把人一起帶走。”
“周團！”東永亮緊張地擋住視線。
周以臣眸光一寒，“這是命令。”
東永亮立馬行動，跟著走向小道時，一個手刀將人打暈，扶著胳膊背在背上，朝目的地去。
有人問周以臣，“那位女同誌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我恰好認識，知道她和革委會有關係。”
其他人嚴肅起來。
這次任務，不能走漏風聲。
“你們幾個都是生麵孔，直接去糧食局找萬金雨，說要參加活動。”
……
“你們都是要參加的呀？可是我們人員已經超了很多，而且你們也不是我們音樂學院的學生呀。”萬金雨有點為難。
她從最開始的激動，到現在的麻木，已經榨不出太多的情緒來。
實在是人多事故多，最近已經有同學小範圍內地爆發過幾次吵鬨。
“這位同誌，我們雖然不是音樂學院的，也是本地文工團出身，自從音樂學院出事，我們日子也不好過，我認為這次是個好機會，為我們這個行業發生的好機會！”
慷慨激昂的話一出，萬金雨就有些上頭。
“你們說得對！我不能因為自己的情緒影響你們，來，我給你們登記。”
“去反映的日子已經確定了嗎？”
“就在臘八那一天！我得到消，新規定會在小年夜前從教育局下發，那之前都是我們能爭取的時間。”
“那太晚了吧，時間太長會消磨人內心的熱情，我認為擇日不如撞日，就這周，趕在各學校期末考試的日子上，也更有意義。”
“以前我們努力還有個努力的方向，現在我們把這個方向明確話，更能引起共鳴。”
哥幾個一人一句，說得萬金雨原本已經降溫的情緒，又重新沸騰起來。
她是感觸最深的人。
要知道，她從頭策劃，到組織至今，熱情是真的會隨著時間消磨改變心態，有心誌不堅的人，等太久放棄了呢？
“我們會再開會商量，選個就近的日子通知大家。”
“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說，我們劇團全部倒閉，最多的就是時間！”
倒閉二字給麵前幾個人蒙上一層英雄色彩。
至少萬金雨看他們是這樣。
……
“十號？怎麼一下子提前這麼多。”雲木香得到消息很吃驚。
“速戰速決！也給上麵消化的時間，到時候你一定要來。”
“我……”
“說好了，我這就回去了。”
萬金雨急匆匆跑了。
雲木香感覺奇怪，她心裡不安，直接找上了屠可曼。
敲開門，是屠可曼的婆婆。
“木木呀，來看可曼的吧，你看來就來，怎麼還拎東西。”
“不是什麼好東西，以臣今年休假回來，帶回來的基地特產，阿姨放心，我肯定不犯錯誤。”
“特產好，那快進來吧，可曼在房間裡，你直接過去就好。”
“她今天沒上班啊，我去單位說是請假了。”
“你不知道呀？可曼又懷上了，我記得你家淼淼，是叫淼淼吧。”
“對。”
“他到今年也該好幾歲，你也該再要一個了。”
“……”
“奶奶。”屋裡有小孩子在喊。
屠可曼婆婆笑著說：“來了來了。”
“那阿姨你忙。”
雲木香借機溜進屠可曼房間，人正躺在床上，麵色看著不太好。
她驚了。
“這才幾天不見，你怎麼憔悴成這個樣。”
“快彆提了。”屠可曼渾身難受，“這胎跟懷了個哪吒似的，一點都不消停，我現在是吃不好睡不好。”
“可憐的孩子。”雲木香摸摸臉，“那我來錯了呀。”
“你什麼意思呀，不想來看我。”
“看，不過看你這樣，十號的活動肯定不能參加，”
“十號什麼活動？”
“你不知道？”
“日子提前了！萬金雨為什麼沒通知我。”屠可曼氣得坐起身。
“你慢點慢點，你現在這狀態換我，我也不敢跟你說。”
“木木，吃水果。”屠可曼婆婆進來，端著盤切好的蘋果，“知道你們小姐妹見麵激動，還是要注意點。”
雲木香聽出了趕客的意思。
想再留一留，就發現屠可曼婆婆的炮火一直對準她。
先問二胎，再問隨軍。
“阿姨，時間不早了，讓可曼休息，我就先走了。”
低頭看眼屠可曼，她可憐巴巴地抱被角。
自打她婆婆進來，兩人就沒能正經好好說句話。
離開鄭家，雲木香決定走走捷徑。
日子突然提前，是林老師那有什麼大發現嗎？
她剛摸出銅錢，自家婆婆就突然跳了出來。
“木木，正著你呢。”
周母拉著她的手出書房下樓。
“媽媽，有事啊。”雲木香把銅錢揣進口袋裡。
“下午你姑姑來了一趟，找你好像有什麼要緊的事情，讓你回來立刻去找她一趟。”
“立刻啊。”雲木香問。
“對，著急呢，估計又不知道哪兒來人了，翻譯不夠，你去看看，讓你姑姑請吃晚飯。”
“那我可不好打發。”
雲木香笑著戴上帽子，圍巾，騎著自行車來到駐外辦。
因為兼職，她有這裡的臨時工作證。
給對方看一眼，熟門熟路地找去姑姑辦公室，半路就撞見人，她舉起手擺了擺。
周姑姑一身列寧裝，英姿颯爽，她跟身邊人說了句什麼，才大步走過來。
“姑姑。”
“你媽跟你說是什麼情況沒？
雲木香搖頭，“具體沒說，隻說需要翻譯。”
“是，新來了一位外交官，翻譯裡會德語的都安排隨身跟著，但對方帶著任務來，給了很多文件，這些需要人翻譯成國語。”
“不用跟人？”
雲木香奇怪，不跟人的任務都沒那麼緊急吧。
“這次反倒是跟人更輕鬆，可惜你不是在職翻譯，這些文件決定接下來的交流態度，很趕，還需要保密，從你踏入這裡的那一刻開始，近幾天你都不能回家了。”
“……姑姑，你怎麼坑人呢。”
“這是對你的鍛煉，我可是提前問過你媽我嫂子，她說你學校已經放假，淼淼哪裡有他們看著根本不需要你操心。”
“姑姑怎麼不說以臣回來，媽媽還催我跟他生孩子呢，這多耽誤時間。”雲木香嘴上皮，腳步還是跟著對方走。
她順便把工作證給掛在胸前，果然受到的打量小了不少。
“到了。”
周姑姑直接把人帶到藏書館，選了角落一張桌子。
“在這等我一下。”
她離開一會，很快又回來，懷裡抱著許多東西。
“這就是你的任務。”
“？？？”
雲木香比了比足足有三個手掌高的文件。
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嗎？
“這個是給你臨時辦的圖書證，需要什麼書都可以去找圖書員，這是我休息室的鑰匙，這幾天你就暫時住在這裡。”
“我沒帶洗漱用品。”
“知道你的習慣，洗漱用品都準備好了，我還給你添了兩身戰衣。”
“賄賂！”
耐不住雲木香喜歡。
她手拍在麵前那厚厚的文件上，為了漂亮衣服，拚一拚。
……
周家一下子安靜下來。
淼淼玩完一天就發現爸爸媽媽都不在了。
他到處找。
倒是金金很習以為常地拍了拍淼淼的肩膀。
“兄弟，一切習慣就好，他們大人肯定是嫌棄我們小孩子煩人，自己去過自己的二人世界，以後這種日子多了去，簡單來說，就是當爸媽的不想要我們。”
淼淼扁起嘴巴，“才不會，我爸爸不好說，但我媽媽一定會要我！”
“真是個天真的孩子。”金金搖著腦袋，勾住淼淼的肩膀，“你哭什麼呀，這對我們來說是好事啊。”
“哇，我爸爸媽媽不要我還是好事！”
“你看看你看看，還沒說什麼呢你又哭起來，你真的是弟弟，不是妹妹，我摸摸你鳥。”
金金本真一顆檢驗的心，朝淼淼褲.襠伸出手，抓到了一坨東西。
“是弟弟就站起來，不準哭，把眼淚擦一擦，我帶你出去玩兒。”
“玩兒什麼？”
“鬥雞！”
劈裡啪啦的聲音響起。
周母收拾好廚房到客廳一看，倆小孩玩起來，把茶幾上擺的茶杯茶壺全部給碰碎了。
“誰乾的！”
“他。”金金指著淼淼。
“我們不小心。”淼淼異口同聲，說完看向金金那根手指頭，“你為什麼指我？”
“本來就是你打的。”
“明明你也有份！”
“你怎麼還冤枉人啊，不是你要我陪你玩兒，它怎麼可能碎。”
“你又騙人！”
“你先動手的！彆以為你小我就不打你。”
周母還沒開始，兄弟兩個又打起來，林林站一旁看哥哥被欺負，也吸了吸鼻涕衝上去抓淼淼。
周母一個頭兩個大。
她惱火地大喊一聲。“都不準再打了！”
半小時後。
淼淼抹著眼淚，更鬨著要找爸爸媽媽。
雲沉香聽到動靜過來，把淼淼給接走。
他哄著淼淼，“想不想跟小刺一起睡，爸爸媽媽有事，趁著他們不在，要不要跟舅舅一起。”
淼淼哽咽著點頭，大眼睛噙著淚水可憐巴巴。
雲沉香要抱人，淼淼搖搖頭，小手抓緊舅舅的小手指。
“舅舅是病人，淼淼可以自己走。”
“真乖。”雲沉香摸摸他的頭，看向周母，“那我把淼淼帶過去了。”全程不看金金，林林。
雲沉香不會帶孩子，是雲母幫著洗刷好，才包著淼淼丟上床，他全程就一個作用，當個背景板。
兩人一塊兒躺床上，雲沉香主動把白仙放枕頭旁，聽著淼淼一聲聲喊小刺，小手想默默刺，又好奇又不敢，自己嘰裡咕嚕地就跟它說了一大堆的話。
睡著後還抽泣著喊爸爸媽媽。
雲沉香皺起眉頭，他問大仙兒，“他們夫妻去哪兒了？”